宣沛帝慢慢的揽过阿杼散在膝上的青丝,轻声道:“怎么了,可是嫌苦?”
这是苦不苦的问题吗?!
呸!好一个避重就轻!
见阿杼颤着身子不说话,那泪珠就和滚烫的蜡油一样渗透衣裳沾在了身上,宣沛帝声音越发轻了。
“你的身子如今还得用药。”
“朕让耿念良给你想想办法,让药喝起来不那么苦了,可好?”
见宣沛帝竟然还在那扯那些没用的放屁,忍无可忍的阿杼,倏地抬起了头。
阿杼容貌生的极盛。
翠眉鸦羽,肤白赛雪,丰盈白润间恍若吹弹可破......像是工笔画细细的,慢慢的,轻轻的一点点耗费心血,仔细勾勒出的。
但画上的美人不会动,阿杼却是鲜活的。
她抽噎间杏眸微嗔,柳眉重晕,还可怜巴巴的揪住了宣沛帝的衣袖。
“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可仰赖圣上垂怜,恩德深厚,当真将奴婢留在了御前伺候。”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仰面间阿杼珍珠似的眼泪一颗颗抢着从眼眶里往下掉。
“圣上若,若只是出于怜悯,实则心中厌烦不喜......奴婢躲得远远的不敢让圣上心烦。”
听起来不像是为着姜家的缘故。
可这阵仗,那也不像为着两口补身益气的汤药啊,那好端端的,无缘无故闹得这又是哪一出?
看着鼻头红红,眼睛红红,哭的稀里哗啦可怜兮兮的阿杼,宣沛帝这次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微微蹙起了眉,伸手擦着阿杼脸上的泪珠。
“朕若是嫌恶你,何至于将你留在身边?!”
“那圣上还赐下避子汤!”
话一出口,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些,生怕宣沛帝这个小心眼的皇帝在心头记恨她,阿杼的神情又飞快软了下来。
她拉着宣沛帝的衣袖轻轻摇着。
“圣上,奴婢求您了,不要再赐这汤药了好不好?”
宣沛帝:.......
好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宣沛帝直接硬生生被气笑了。
“姜杼啊姜杼。”
宣沛帝一边摇头,一边气的“嗖嗖”冷笑。
原本给阿杼擦着眼泪的手转而去掐她脸上软肉。
气不过的宣沛帝,甚至两只手揪住阿杼的脸,愣是给她揪出一个鬼脸。
“我说你今日铆足劲要唱的是什么大戏呢。”
“合着原来在这等着朕呢。”
知道阿杼心口不一是一回事。
但她这么没良心,明晃晃的诬赖他的好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怕你淋雨伤身,朕还专门让耿院判给你诊脉。”
“他说你落下病根,身子弱,朕让他专门给你开了汤药,又让其他人仔细熬好,不错时候的给你端来......”
阿杼:......阿巴,阿巴。
她被拧成鬼脸,目光呆滞的看着宣沛帝。
救命啊,谁能来救救她!!!
越说越气,气的牙根都痒痒的宣沛帝,兀自咬着牙笑了起来。
“好啊,真好。”
“今个儿朕可算是瞧明白了,朕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人了。”
“圣上!”
宣沛帝松开了手,总算能开口说话的阿杼顾不上自己被掐红的脸,连忙抱着宣沛帝的胳膊起身,顺势将自己整个塞进他的怀里。
“圣上,奴婢错了,真的错了。”
“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宣沛帝冷着脸,一副丝毫不为之所动的模样,阿杼连忙贴的更近了些,又开始装可怜。
“圣上,奴婢是害怕,真的害怕。”
阿杼就这么顶着一张掐红的脸,眼泪汪汪的坐在宣沛帝的怀里,揪着他腰侧的衣襟。
“奴婢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从来不敢奢求太多。”
“偏偏圣上垂怜,救奴婢于水火之中......又给了奴婢希望。”
“奴婢,奴婢难免心存妄念。”
“又听说避子药吃多了,往后都不可能......怀有身孕。”
“圣上。”什么招数好用就用什么招数的阿杼,牵着宣沛帝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侧。
“奴婢一时情急才想岔了,以后都不会了,圣上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宛若春水化作的阿杼,肤色瓷白但身上软的出奇,至于到底有多软,宣沛帝却是一寸寸亲自试过的。
这会儿她就这么坐在身上,软乎乎的眼泪汪汪,又求又哄,甭管是谁,便是有天大的气也都该消了.......
宣沛帝伸手揉了揉阿杼被他掐得红扑扑的脸。
娘耶,不容易啊,终于要哄过去了!
着实松了口气的阿杼又把脸凑过去。
“圣上,好疼啊,您吹吹好不好。”
宣沛帝摇摇头,终归还是忍不住凑上前给她轻轻吹了吹。
看着阿杼这会儿半眯着眼,翘着尾巴尖,洋洋得意的神情,宣沛帝眼里噙着点笑意,忽然摸着她的小腹,开口道:“这宫里,从来都用不上避子汤。”
“阿杼,往后不管你是生十个还是八个,朕都养的起。”
呸!
谁要给你生十个八个!
好色登徒子,不要脸!!!
阿杼顷刻间脸红的要冒烟了。
她火烧屁股似的从宣沛帝的腿上跳了下去,捂着脸就跑了。
宣沛帝歪在龙椅上笑。
听着笑声的阿杼,不仅是脸,她连耳朵都红了,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阿杼像阵风似的又从陈公公的身前跑过。
陈公公愣了愣,随后就听见殿内宣沛帝的笑声。
啊~陈公公那是丝毫不慌,淡定的抬头看天,低头看地。
阿杼跑回了重华殿。
没让青榴和绿芙跟着,她自己蹿到榻上,随后就是一脸求夸奖的得意神情,朝着装着断簪的匣子道:“娘娘,我弄清楚了。”
“那不是避子汤,好像是什么补身的汤药。”
冯贵妃出不了这殿,只能默默希冀阿杼能成功,听到这好消息,她也松了口气。
阿杼整个人生的白,情绪上来全身泛粉的时候都格外显眼,更何况这么红扑扑一片。
冯贵妃好奇的道:“脸色怎么这么红?”
下意识揉了揉脸,阿杼老老实实的道:“皇上掐的。” ???
在冯贵妃的印象里,只有那些深闺怨妇一般的宫妃才会掐身边宫女出气,因而她语气惊诧间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个皇帝,竟然还伸手掐人?!”
这得行为扭曲变态成什么样啊?
当年的皇子都死绝了,死的透透的了,才轮到这么个玩意继位?
摇头好像不太对,点头也不合适,听冯贵妃担心,阿杼只得将事情完整说了一遍。
“......”
“哈哈哈。”冯贵妃很容易就被阿杼逗笑了,她连连点着头,“阿杼,你是真的行。”
但冯贵妃看阿杼羞恼是羞恼,言语间又亲又抱自然的不得了......却从不似宫中那些宫妃对着皇帝,期盼又忐忑羞涩的模样。
更没当着她的面抱怨或者翻来覆去纠结皇帝是不是喜欢她。
说是在宫里面,其实男男女女之间就那么几档子事,冯贵妃凑了过去,“阿杼,你喜欢如今的皇帝吗?”
喜欢吗?
对冯贵妃问题从来都都不会含糊的阿杼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的摇了摇头。
“不。”
转而阿杼的声音带着点羞涩,“不瞒娘娘,我喜欢的......是风度翩翩,面容清秀,温文尔雅的郎君。”
如今大元朝流行的就是这种话本子。
写这些话本子的人,基本上都是些想尽美事,幻想左拥右抱,齐人之福的酸秀才或者穷书生。
而躲在被窝里偷偷看这些话本子的阿杼,会激动的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打那时候起,她的审美倾向基本就定下了。
见阿杼说起这些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可见是真心喜欢,冯贵妃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