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祈拿了药,走进屋,不过一日,孟令仪手脚被绑住,人憔悴不少。
闻祈将瓷瓶重重摁在桌上:“假死药?”
孟令仪目光惊讶,一时没出声。
“你以为,你假死了,我们便不能以你威胁赵堂浔来救你吗?”
他语气冷静,却将孟令仪心中所想全部说中。
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她试了所有法子,可愣是一点逃脱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想出这个下策,这药她也没用过,多久生效,多久能重新苏醒一概不知,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你行行好,看在...看在我帮赵妙盈给你带话,帮我一次,行么,你就说我是咬舌自尽。”
“孟姑娘,你觉得,你要是死了,我该如何和我的主子交差呢?”
孟令仪低下头,不说话了。
闻祈叹了一口气,将药推到她身边:“罢了,说来,我和赵堂浔...不,那时候,他还叫奚奴,曾经有一段缘分。我想,依照他的性子,你若是真死了,料想也不会有你想要的结果。”
“他从前...受了不少欺负,吃了不少苦头是吗?”
闻祈眉目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孟令仪在说什么。
他微微偏过头,余光里,孟令仪眼里有泪,盯着他,似质问,又似乞求。
“是又如何。”
“所以我想求求你们,不要再找他麻烦了,尤其不要用我要挟他,他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他才好一点,你们...”
她忽然讽刺一笑,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同他说这些有何用。
她艰难地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
闻祈难得说了句越界之话:“可是,你不觉得,只要你不在,不管是生是死,即便是为了一具尸体,他也会义无反顾闯进来吗?”
孟令仪望着他,声音哀切:
“那你和我打个赌,帮我一次,行吗?你告诉他,我已经死了,让他别来了,反正,如你所说,他还会来的。”
她原以为闻祈会拒绝他,可破天荒的,他缓缓点了点头。
*
赵堂浔一路疾驰出城,到了山下,下马,上山,途中却遇到一位故人。
“奚奴,你还记得我吗?”
闻祈举着伞,黄梅时节,山林间被雨色洗刷得碧绿。
赵堂浔顿了顿,他行色匆匆,狼狈不堪,浑身湿透,冷冷道:
“孟令仪呢?”
带颤的声音,沙哑绝望。
“她已经自尽,让我转告你一声,忘了她,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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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电脑抽风了……卡文……更新有点慢呜呜🥹
闻祁和赵妙盈是预收《他的小殿下》里的主角。
也是一个酸涩救赎文
我爱救赎爱救赎!
第79章 一半春休(五) 他活泼耀眼的小姑娘,……
闻声, 赵堂浔极轻地眯了眯眼,一转眼,便已经闪身至闻祈身前, 掐住他脖颈的手抖得不像样,冷冷凝视着他的眼睛有些微水光:
“她在哪……在哪?!给了你什么好处, 串通你来骗我?”
闻祈脸色涨红, 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却勉强挤出一个笑:
“我早说了,就算她已经死了, 你...也会拼死把她的尸体带回去, 看来...”
赵堂浔鼻尖酸胀,一呼一吸都觉得肺腑发痛:“闭嘴!”
他抽出腰间匕首, 抖着手抵在闻祈颈下。
“奚奴...昔日故友, 也没有任何情谊了么?我一直念着你,但人总有苦衷, 望水寺, 是你我最熟悉的地方,左院第三间, 你去吧。”
赵堂浔牙关紧咬, 终是一把推开闻祈,留下一句话:
“若是她当真...有任何事, 天涯海角, 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人。”
闻祈撞在树上, 扶着树身站起,目光复杂,大口地喘着气,听着身后笃笃而去的脚步声, 微微皱眉,缓了片刻,头也不回地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孟令仪已服下假死药,时机正好,调虎离山,赵堂浔定然不能缓过神来,南京府,势在必得。
他一直在找的人,一直在等他的人,终于,也要重逢。
*
耶律桑站在庭院中央,焦急地踱步。
“大王,已经到山下了,正往上走!”
“传令下去,全部埋伏好!”
耶律桑捏了捏眉心,此次一定要除去这个隐患,不能再有意外。
“把那个女的带过来!”
他已经计划好,先用围攻,将人堵在门外。可仅凭这样也不能全然放心,这小子武力出奇蛮横,曾经在西泉,仅凭一人血战一群狼,此处地形狭隘,实在容纳人数有限。
若是不行,就拿捏好人质,威胁他自尽来换那个女子的性命。
翠柳打开门,就见孟令仪唇色紫青,浑身瘫软地躺在榻上,面色白的像是一张纸,满头冷汗,嘴唇不住发抖,唯有眼睛还眯着一条缝,透出隐隐的水光。
她低低叫了一声,身后,耶律桑一把推开她,见此景,怒骂:
“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翠柳哭道。
耶律桑心里慌乱,但看人好歹还有一口气,走上前,揪住孟令仪被捆住的双手,拽起来,一把把她推到墙上,狠狠一撞,孟令仪神志模糊,咳嗽几声,呕出几口黑血。
她服下药后,像是吞了一把火似的,竟不知这样难受,要不是相信爷爷的医术,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吞毒,生生要被疼死,只盼着赶紧昏死过去。
昏昏沉沉,见朦胧之中,被人拽起来,此人样貌声音,不是中原人,她一下明白过来,心里生出恨意。
一切都是他的计谋,阿浔在西泉,定也受了来自他的不少磋磨。
她心里清楚,耶律桑生怕她死了,便也不管不顾,猛地窜上前,张开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耶律桑猛地甩动胳膊,连带着孟令仪头晕目眩,被他扇了下巴,却也不肯松开,毕竟哪哪都在疼,多挨几下,似乎也麻木了。
直到周围人涌上来,把她拉开,她依旧愤恨地瞪着耶律桑。
耶律桑面色一变,气得想就地把她砍头,可不得不忍气吞声,抬起脚,踹了她一脚,被她一躲,没有落在小腹上,用背挡住,但还是忍不住痛哼一声。
门一关一闭,孟令仪被扔进正院的门后,她吃痛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大口喘着气,疼得眼泪都流出来,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前院的声音越来越杂乱,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阿浔,不要来啊。
门外,紧闭的门被人狠狠一撞,三下破开。
刹那,耶律桑一声令下:“放箭!”
风声乍起,一地枯叶飘飞,剑弩从四面八方射出,赵堂浔早有预料,在空中翻飞闪避,一片密密麻麻中,即便动作再快,依旧右胸中了一箭,肩上腿上大大小小擦伤不计。
箭矢放完,原本空寂的院落忽然涌出数名黑衣人,手抗大刀,招招致命地向他袭去。
耶律桑起初站定,大言不惭:“十七殿下,又见面了,用你们中原话说,此乃鸿门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次,恐怕是有去无回。”
赵堂浔杀气凌厉,一如既往不要命的打法,这次更加着急,宁愿自损一千,也要拳拳到肉,突破重围,不过须臾功夫,一地血迹,他浑身带伤,离耶律桑已经近了半个院子。
周旋之间,他冷声道:
“我的人呢?在哪?让我见到她,一切好谈。”
耶律桑眯了眯眼,忍不住有些后怕。
门内,孟令仪迷糊之间听到赵堂浔的声音,打了一个激灵,原本几乎沉寂的意识,被突然间唤醒。
怎么还是来了?
真傻。
眼泪夺眶而出,不知是脸太冰凉,还是泪太滚烫,一片灼热,如同铁水一般烧灼。
她勉力爬起来,却动弹不得,连张张嘴都艰难:“阿...浔...”
耶律桑的人已经倒了一片。
剩下不过十人,作横排阵,挡住耶律桑,面前,赵堂浔步伐已经有些不稳,肩膀颤抖,漂浮的雨丝随风而落,掀动少年墨发、衣摆,鸦羽一般的长睫也潮湿,他呼吸急促,咽了咽口中腥甜的血,艰难开口:
“你当真以为,你能挡住我么?”
手中长鞭握紧,血肉模糊的指节死死扣住:
“我问你,孟令仪呢?在哪?”
耶律齐从太师椅上站起,眉目间带了显而易见的慌乱,他不知里边的孟令仪到底是什么状况,只能拖延时间:
“你自捅三刀,我就让你见她。见到人,你死,就放她走。”
耶律齐从腰间解下短刀,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水珠顺着白亮的刀尖滚下,刀柄处,缓缓落下带血的指节,修长劲瘦,微微发颤,力道却很稳,轻轻一捞,握紧。
门内,孟令仪挣扎着爬到门边,伸出手,努力往前够,使劲浑身气力,可指尖也只能挠也一般地推了推,连点响也没有。
她的泪水哗哗流下,她张口:“阿浔...”,却只有她自己也听不出的气声。
她该怎么办?明明前几日,他们许久未见,虽然相隔两地,却都彼此挂念,这一段缘分太过曲折坎坷,有过偏见,有过争吵,可最终以为修成正果,就差这么一点儿,就要和他结为夫妻——
明明此刻只有一门之隔,他在门外,她在门内,只要伸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可却犹如天堑,要叫他扬灰挫骨,血肉模糊朝她走来,她却连呼唤他的声音都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