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所谓的海伯能窥破庆奴对林艳书的隐秘心思,借刀杀人而不见血。
那说明此人善于操弄人心,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她忽然意识到,庆奴的背叛或许只是序幕——
林氏钱庄这块肥肉,值得有人大费周章地布局。
他们让庆奴去报官,要借官府之手散布的,绝非是毫无价值的窦安死讯。
短缺的银钱,突然出现的窦安,被劫的艳书……这些碎片背后,是张正在收紧的网。
赤练突然喷了个响鼻,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她抬头望向山巅的秋山寺,月光下,寺庙轮廓森然。
如庆奴所言,无论是山贼还是僧人,此路必然危机四伏,不止一重阻拦。
但她只有孤身一人。
林艳书在那里。
救,还是不救?
剑刃映着月光,在她掌心翻转。
只是须臾,她便有了决断。
自然要救。
不只出于善心,亦有私心。
不止为故交之情,更因庆奴一死,她便已然入局。
无论是海伯还是窦安,又或是江步月对林氏的提醒——
林艳书失踪,暗哨已响,各方蠹动,风云既起,此刻抽身反倒落了下乘。
更何况此时,她正策马,立于这秋山之下,手中还握着海伯的线索。
她从不屑于背后搅局。
要争便堂堂正正地争,要夺就明明白白地夺。
“驾!”
此去艰险,救人是真,入局亦是真。
第50章 无双(二) 见不得光的惊天秘密。……
夜风深重, 山路幽冷。
顾清澄逆风而行。
庆奴死得突然,她不确定尸体会被何人发现,亦不确定山上是否有所谓的“山贼”。
“咚——”
秋山寺方向隐约传来钟声, 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距离山巅只有一刻的脚程时, 顾清澄在山道拐角勒住了缰绳。
她在夜风中思索了片刻, 利落翻身下马, 弓箭一并卸下, 安静地挂在赤练背上。
袖剑已滑入最隐蔽的位置,她轻拍马颈, 赤练识趣地隐入黑暗。
山风拂袖,凉意入骨, 她的思绪也随之清明。
林艳书真在寺中?
所谓山贼究竟何人?
她心里有数,却不能全信。
线索太碎, 变数太多。
她边行边思,想得出神,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
又或许,是一群黑影。
“这是个好货!”
熟悉的公鸭嗓刺入耳膜, 顾清澄耳尖一动。
这声音, 她认得。
她没有动,仿佛未察觉身后之事, 任由那群黑影将她合围。
借着黑影火把的微光,她缓缓转身, 抬眼望去。
果然是熟人。
陆六。
那日女学开业,被庆奴当众阉掉的陆六,如今却站在火光下,笑得像条认人的狗。
顾清澄望着他, 面上无波。
她似乎拼凑了一部分线索——
那所谓掳走小姐的山贼,便是陆六。
庆奴若地下有知,大概此刻已悔得发狂。
一念之差,将心爱之人送入仇人手中。
顾清澄垂眸,心头起了一圈波澜,又归于沉寂。
庆奴死得干脆,也算幸运,省得睁眼看完这一局。
“这丫头会点拳脚,小心点拿住了。”
陆六的声音粗中带细,牙根里有着止不住的恨意与兴奋。
“比林家那位烈多了,倒是合我胃口。”
话音未落,顾清澄仓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踉跄着后退,像是怕极了,干脆放弃了抵抗。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入戏极快,声线发抖,惊惧未退。
绳索一圈圈将她缠紧。
“怎么是你!”
“你不是被……”
她故意留白,像是被吓傻了。
陆六一愣,旋即笑出声来,笑得满脸横肉在颤:
“怎么,以为我死了?”
“命硬。”
“命硬还得有人识货。”
“老子命里有贵人,才当得上山头这一声‘大王’。”
顾清澄咬唇,声音里带着恨意:
“你怎么会……知道她会经过此地。”
他吐了口痰,像想起什么似的,贴近她耳边,轻声道:
“也不瞒你,有人给我留了话,说林家小贱人今晚会落单,问我想不想报仇。”
她听着,睫毛微颤。
是谁递的话,她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陆六啧了一声,嘴里像是回味着什么甜头:
“他说山上清净,地方也打点好了,让我来捡现成。”
“我一听就懂了……”
“不是谁都配吃这口饭,得像我这样有本事,贵人才肯赏我甜头!”
他笑得满意,捋了捋裤腰,挥手。
“原以为只有一个。”
“好事成双啊……”
他的笑声逐渐消失在前方的火光里,顾清澄被几人扛起,一路向着秋山寺走去。
她闭了闭眼,像是倦了,轻轻叹了口气。
也好,任他们抬着,倒省了脚力,看看这庙里唱的是哪一出。
她沉默不言,只在心里一点点盘算着后续的种种可能。
。
顾清澄躺着到达了秋山寺。
相比于相国寺,秋山寺位置偏僻,脚程遥远,故而人烟稀少,略显荒凉。
偌大的寺庙在秋山之巅沉默伫立,山风穿墙而过,带着无法抹去的衰败之气。
今夜寺门紧闭。
钟声响过,只剩几盏孤灯。
陆六走在最前头,抬头看着紧闭的寺门,抬手照着门板,长三短三地叩了几声。
几名僧人打扮的男人从门后将门拉开。
陆六欠身,独自进去。
顾清澄听见远远几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