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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不可貌相_分节阅读_第38节
小说作者:海苔卷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408 KB   上传时间:2025-03-13 17:56:31

  他指甲剋着大腿上的胶标,心虚地小声问:“哎,有人接你没?”

  “有。”余远洲说话不连串,像是在走路,“黎先生,给安排了。I'll take this myself(这个我自己拿)…今天,就能安顿好。下周,去新公司报道。”

  “昨儿给你重打了一百万。班儿累了就不上,治病为主。缺钱吱声,二哥不差你这几个。”段立轩说话的功夫,剋下来半截阿迪达斯的胶标。刚要顺手扯掉,忽然想起这是陈乐乐的裤子。后背唰地沁出冷汗,紧着往回粘。粘又粘不上,只能使劲儿拍。

  一片手忙脚乱中,就听余远洲说道:“二哥,我在翠湖留了点东西。等你得空了,去拿一下吧。”

  翠湖天地,是溪原市数一数二的别墅小区。坐落在襄原路和长深高速的交汇处,容积率仅为0.3。徽苏风格的联排,垂柳绿竹、白墙灰瓦。青石砖的小院子,深咖色的花格窗。院门口两列木雕对联:幽谷云萝朝采药,静院轩窗夕对棋。

  这曾是段立轩认为最好的东西,含了极大的诚意。他房前房后看过很多遍,自认为无比熟悉。可今儿再一打量,不知怎的,竟跟头回见似的。

  没有爱与回忆的房子。再豪华,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只有盛载了情感的房子,才能叫家。身外之物是没有份量的,很快会消弭于心底。但家是有魂魄的,哪怕隔上半个世纪,也能清晰地回忆起。

  地板上蒙了层细灰,走路都留脚印。朝南的大客厅,挑了三米来高的顶。茶几上放着A4档案袋,鼓囊囊的。

  段立轩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点了根烟叼嘴里,拎过袋子拆了。

  去名后的房产证。一分不少的银行卡。还有一个牛卡纸信封。信封上是隽秀的小字:无以为报,聊表心意。里边指肚厚的红票子,十沓。

  十万块钱,对段立轩来说屁都不算。但对余远洲来说,几乎是全部的存款。

  当初段立轩对余远洲好,不问余远洲愿不愿意。如今余远洲要报恩,也不问段立轩需不需要。

  彼此一味地心怀亏欠,却又不肯相互了解。你拿贝壳,我用丝绸,用各自的专属货币交易,也不管对方花不花的出去。

  段立轩扔了信封,仰在沙发上抽烟。咬着烟头上下晃着,忽然哧哧地笑起来。

  他对余远洲的感情,像他那颗蛀空的大牙。曾经碰到点白水,都疼得彻骨酸心。但不知不觉中,竟被陈乐乐剔了髓。疼痛消失了,只在牙龈里留了点酸麻。

  余远洲临走那阵子,段立轩总能梦见他。

  一会儿不走了,一会儿回来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他去找大仙查事,问余远洲到底能不能走。大仙从抽屉里掏出一沓黄纸,龙飞凤舞地写了三道符。

  水笔一撂,说,走啊。走才是生门,留就一个死字。他命里遇一贵人,木鼠命,有权柄。要是抓不住,无间地狱。

  大仙生了一对高高的颧骨,说话时一扩一扩。好似脸上长了对肉翅膀,振振欲飞。

  段立轩看着他,觉得那宽阔的头颅像个奇形的坐骑。扇啊扇的,要驮着余远洲飞走。

  他又问,那总梦着是怎么事儿。

  大仙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段立轩说,不对。日有所思的是另一个,内个反而梦不着。

  大仙说,真正的有缘人不入梦,因为梦是了缘的。

  从命理学来解释,人和人都有缘在身。有缘相遇,且能相知相守的,叫有缘有份;有缘相遇,却因业力无法相守的,叫有缘无份。无份了,但缘还在那,是要了的。

  于是这人就会频频入梦,与你告别。你每梦着他一次,和他的缘便浅薄一分。等殆尽了,就梦不着了。到那时候,你也就彻底放下了。

  段立轩看着高顶上的吊灯,心想昨儿还真就没梦着。

  他掏出手机,又看了几眼黎英睿给的资料。清净宽敞的住所,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半小时能到的职场,专业的心理医师。全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人放心。

  私心来讲,段立轩不喜黎英睿的为人。说话假假咕咕,心眼子多得他犯密恐。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就是比他有能力,也有更宽广的羽翼。他也就在溪原算个腕儿,人家那是海外都好使。所以对余远洲来说,他只是台老爷车,黎英睿才是那个服务区。

  结了。瞅着服务区了,掉头吧。段立轩对自己说着。人送到地儿了,咱也回家。

  压抑着的,都没必要再压抑了。亏欠过的,或许还有别的还法。在一个恰当的关系里,留一份真惦记,足矣。倒也不必像童话里的妖精,动不动就以身相许。

  他呸了烟头,干脆利索地收拾起桌上的零碎。趿拉上乐福鞋,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金碧辉煌的房间,像个打碎的琉璃杯。阳光在屋里乱窜,到处是璀璨的狼藉。红木的雕花楼梯,一线流光地挑上去。

  嘭的一声,防盗门关上了。段立轩的心,也跟着敞亮了。

  放下了。这回是彻底放下了。找个理由到此为止。找个理由重新开始。

  他把档案袋往胳膊下一夹,插着兜往前走。走得潇洒决绝,再也没回一次头。

  透亮澄蓝的天,波光粼粼的湖。荷花蘸着水开,挨挨挤挤的大叶子,簌簌地摇曳。面前扑棱起一群小麻雀,回放似的接回枝上。

  柳条随风招摇,画出一个个流畅的大弧。像陈乐乐的卷刘海儿。一个大弧,就是一个陈乐乐。

  车子在阳光里穿行,亮一下,又亮一下。像陈乐乐反光的近视镜片。一辆车子,就是一个陈乐乐。

  夏日的风扑在身上。暖、软、干爽。那是陈乐乐的嘴唇儿。

  他像是刚考完试的孩子。卸下了沉重的桎梏,满心揣着热乎乎的快活。一路踢着石子儿,抑扬顿挫地哼唱腾格尔的《天堂》。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哎耶~我爱你~我滴家~哎耶~我的天堂…”唱着唱着,看到路边有辆摩托。

  密密麻麻的车架零件,如同长了一身肌肉。在树荫下闪闪发亮,黑客帝国里的一样。段立轩眯眼看了会儿,玩心起来了。

  陈乐乐说他是‘玩儿主’。要放在以前,那就叫纨绔子弟。提笼架鸟,唱歌听戏。斗狗熬鹰,跨个小矮马斗蛐蛐。

  段立轩觉得这话不对。纨绔是花钱的,他是挣钱的。那能一样么。

  破袅花套子,总不拿他当角儿。明天他就把翠湖的别墅卖了,给陈乐乐换套房住。不秀秀他段二爷的肌肉,还当他是后院菜地的小瘪茄子。一路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摩托后边。

  这一近前才发现,摩托后还蹲了个酷哥。黑背心,毛寸头。拿了块小绿抹布,这擦擦,那抹抹。

  段立轩搭话道:“啥车?挺拉风啊。”

  酷哥闻声抬起脸,亮了下白牙:“杜卡迪。街霸。”

  “多钱?”

  “二十来万。”

  “好骑不?”

  酷哥手背抹了下汗,站起身道:“骑走容易,耍好挺难。”

  他这一站起来,段立轩看到他戴了俩耳环。银色的素圈,不声不响。可在阳光下一晃,没来由的带范儿。

  他又眯眼看了会儿,从手包里拈了几张红票子:“哥们儿有空没?带我兜一圈儿呗。”

  那酷哥笑了下,把钱推回去:“外套了哥。去哪儿?捎你。”

  “去扎耳朵眼儿。你搁哪儿扎的?”

第44章 葛蔓纠缠-44

  陈熙南打小就爱吃甜。月饼要甜口,豆花要甜口,元宵要甜口,就连西红柿炒鸡蛋,也要吃甜口的。

  主食要甜,零食更要甜。尤其钟爱雪人雪糕,一年四季都要吃。当年的制作技术不高,雪人脸几乎没标准的。不是歪眉斜眼,就是糊成一片。这丑在别人那里是劣质,在陈熙南眼里是乐子。毕竟完美的千篇一律,而跑偏的丰富多彩。现在他切开病人的颅骨,也有当年拆雪糕袋的心境。有时看到离谱的,还忍不住会心一笑。搞得同事都背后说他变态,要没当成外科医生,铁定就是个冷血杀手。

  陈熙南觉得这是极大的误会。他不会去做杀手,他家的杀手也不冷血。

  焦糖布丁似的胸肌,震腾腾地涌荡。含一颗麦丽素在舌尖,一点点舔化。愉悦融进体温,凝成背上激烈的抓痕。

  他拿纸巾狠揩了两下嘴角,又掏出手机查看。置顶的「二哥哥」,仍没有回他消息。

  他料想今天段立轩会发火,连夜制定了ABC三套应对方案。可没想到这人居然没影了。店里没有,家里也没有。

  都怪早上那台急诊手术。

  虽然当医生好处很少,但坏处着实很多。比如钱少责重,憋屈受累,还会被人拿刀砍。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恨的。

  最可恨的是凌晨四点半,把他从热乎乎的二哥身上扯下来——去给嫖娼中途动脉瘤破裂的老登开瓢。

  荒谬。滑稽。岂有此理。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将他从思绪里惊醒。黑色的仿赛摩托,刷地漂移到小区门口。

  打眼一瞧,他那好二哥正坐在后座,跟个酷哥前胸贴后背。俩人摘着头盔说话,发出阵阵哄笑。

  “真带派呀…”段立轩龇牙咧嘴地跨下来,“…嘶…这座儿烫啊。”

  “杜卡迪就是烫,我穿骑行裤都烫,”酷哥接过头盔,抻了抻段立轩的冲锋裤,“这么薄?没给你烤熟啊?”

  “差不离了。估摸现在噶开都不能淌血。”段立轩没舍得走,稀罕地摸着车把,“这玩意真挺好,骑完都不想开车了。”

  酷哥往后错了错,拍着座椅道:“那哥你坐前头不?再带你兜一圈儿。”

  “拉倒吧,再坐成貔貅了。回头我也整个证儿…”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声冷笑:“呦,二哥挺硬嘣啊。”

  这阴阳的京片子一出,段立轩唰地起了层鸡皮。甭回头看了,闭眼都知道哪个白鬼。

  “今儿就不坐了。等回头我研究研究,咱再找时间玩儿。”

  酷哥掏出手机,冲段立轩晃了晃,意思‘再发消息’。而后拉下护目镜,轰隆隆地走了。

  段立轩上一秒还跟人家挥手告别,下一秒就被白鬼扳过肩膀:“头天就坐摩托,屁股不要了!早饭也没吃,蛇饵撇得到处都是。”

  “你他妈还有脸说!老子栝约肌都他妈干折了!”段立轩一耸肩膀,指着陈熙南咬牙,“哎我草了,你咋还敢来呢?不怕我攮死你!”

  陈熙南上前半步,胸膛抵上段立轩的手指:“攮吧。攮到消气。”

  段二爷要真敢攮陈大夫,那只有一种可能——窝囊的囊。

  他憋得直嘬腮,胸脯一鼓一鼓。终究只是瞪了陈熙南一眼,甩手往小区里走。

  陈熙南拎着俩大袋子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隔着半米距离,眼神黏糊糊地扫刮。

  穿着他的衣服,有点长。袖口盖住半个掌,只露四跟手指。两条腿不敢并,叉着外八。简直像只小鸭子,拿了两个小叉子。

  裤子随步伐嚓嚓作响,他知道那底下没有第二层。只要一踩裤脚,就是糖稀色的圆翘翘。性感活力,拍一下都能把手弹回来。糕巣时紧绷绷的,陷下两个维纳斯的小酒窝。

  他越走越靠前,俩人贴得要变成一个人。

  “草,你他妈变态啊,”段立轩快走两步拉开距离,赶着去摁电梯,“离我丈八的!”

  陈熙南痴痴地看他,啃着嘴傻笑。他今天穿了一条乳白色休闲裤,猫和老鼠的圆领衫。刘海没分,软蓬蓬地盖着眉毛。

  白奶奶的脸,黑豆豆的眼。小狗似的人畜无害,甚至还有几分柔嫩可怜。

  段立轩更来气了。那滋味儿就好像说,大灰狼在门口随便调戏了两句: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本以为小兔子会说: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承想这B兔子一把拉开:正好我妈不在家,你先给我来两发。

  狼觉得憋屈。想告兔子虚假宣传。

  “你还干啥?再往前告你私闯民宅了啊。”

  “给你过生日。”陈熙南递了下手里的袋子,“二哥今儿三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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