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士兵似乎看不见顾衡之,顾衡之冒着严寒往里走,他才走了一步,那些士兵就不见了,周遭的环境又变到了一个茅草房模样的地方。
在干草之上睡着两个人,顾衡之一眼就认出了睡在外头的是自己,而睡在里头的那个被保护得很好,被自己抱在怀里,严严实实的,从外头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怀里的人究竟是谁。
顾衡之正想要细看,脚下忽然不稳,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就把自己吸到了身体里,怀里多了个瘦弱的小动物。
顾衡之睁开眼,才发现怀里的不是小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甚至是小暴君!
此时的小暴君是真小暴君,脸色尚且没有长大之后那么苍白,更没有那么凶神恶煞,看起来多了些乖软。
萧子政一只手紧紧攥着顾衡之的衣服,另一只手捂着腹部,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不过,顾衡之做不了什么,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他像是在看一场第一视角的电影。
“筝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顾衡之关切地说道,他起身柔和地抚摸着萧筝的肩膀,气息也很虚弱。
“太傅……禁军来了吗?我……”萧筝捂着肚子,羞赧地埋着头,他的声音小到听不见,嘴唇青紫青紫的,并不像是饿了那么简单。
顾衡之摸了摸萧筝的手——
比饥饿更加严重,是失温……
他们被关在这里,好几日没有吃过东西了,一直都靠着些雪水度日。
“筝儿饿了?”顾衡之柔柔地笑着故作轻松,此时情况窘迫,顾衡之也顾不得礼节仪容了,他肩颈的衣裳松开了,能看到弧度好看的锁骨,落在萧筝的眼中便是着枯败茅草屋内的唯一光景。
饿,就算顾衡之宛若谪仙之姿依旧是个需要食物果腹的凡人,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禁军,怎么还不过来……
顾衡之的眉眼间隐隐透着担忧,似乎是怕萧筝看出来,仍旧笑道:“筝儿别怕,夫子先前是在农间长大,弹弓什么也都玩过,我去给你逮只小鸟来。”
顾衡之说罢坐了起来,他朝萧筝笑了笑,转头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灵魂体顾衡之看着自己关上门来到了一个像是灶房的地方。
他要做什么?这给破破烂烂的地方哪里像是有吃的啊?
顾衡之还没有反应过来,匕首的寒光闪过。
忠臣的血是赤红的。
……
我靠!
“咚!”
睡梦中的顾衡之抖了一下,他被彻底惊醒了过来。
顾衡之的动作幅度太大,把砚台都装倒在了地上。
幸好那块砚台结实,只需要将地上的墨水收拾干净就行了,不用收拾砚台的碎渣。
后院的公鸡已经在打鸣了,顾衡之心有余悸地坐了起来,他的头上都是汗。
又要上早朝了。
顾衡之根本来不及找昨晚那张只写了一个开头的信,他匆匆穿上衣服。
紫丁端来了清水和牙粉以及香料,剑兰伺候顾衡之梳头。
等剑兰走了,紫丁低声道:“太傅,大人今日会去翰林书院,放课后您先稍等片刻,您的娘亲想您了……”
顾衡之的手忽然一顿,他尽力掩饰着眉眼间的心虚。
顾衡之连头都没有点,好像是没有听见。
*
今日的早朝并没有出什么岔子,众大臣激烈讨论了是否北上与北齐北梁派出使节,共同抵御西蒙,虽然他们的争吵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他们仍旧演出了面红耳赤,奋力争吵的样子,看得顾衡之连连咋舌。
不过总归没有出什么岔子。
下朝的时候,例行是诸位大臣的寒暄,他们无一不注意到了顾衡之眼下深深的黑眼圈。
“顾太傅,你勒个样子,好像我老家竹子林头的食铁兽。”王从之笑道。
“衡之,焚膏继晷断不可长久,还是身子骨要紧。”陈阁老摸了摸胡子关心道,他还以为顾衡之是在熬夜研读古书典籍,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学生之一顾衡之,和他辈分上的徒孙大半夜不睡觉,靠着信鸽聊天。
面对王从之的玩笑,顾衡之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叫做欺软怕硬——
萧子政眼下的黑眼圈比他的可重多了,就没见他们笑笑萧子政。
想到萧子政,顾衡之忍不住朝那风雪之中,被仆从簇拥跟随着的身影——
小暴君,没有继续披着他给的披风了……
意识到这一点,顾衡之心中没由来地烦闷起来。
等皇帝走远了,这帮子大臣们总算露出真面目了,又问起了萧子政是不是有纳妃立后的打算。
翰林书院发生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一时间都想从顾衡之这里打听到有关于萧子政喜好的第一消息。
虽然说他们刚开始确实觉得萧子政可能是断袖,但天知道他们会去研究了许久,终于意识到顾衡之是陛下的老师,亲近些本就是应该的,何来龌龊之情。
所以说,他们还是有希望把自己的家眷们塞进宫里,做上皇亲国戚的。
“诸位同僚,陛下喜欢怎样的女子,衡之当真不知。”顾衡之嘴角抽搐。
“顾太傅,这就是你的不好了。”王从之拍了拍腿上的肥肉,他不假思索地说道,“陛下认祖归宗得匆忙,先帝也没来得及给陛下安排司寝,所以陛下可能都不知道何为周公之礼,更不晓得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乐趣,太傅既然是陛下的老师,应该全数教导陛下才是。”
王从之不愧是王从之,虎子无犬父,他的庶子在翰林书院带着放大镜磕糖,他本人更是一语惊人。
王从之其实是在开玩笑,但无奈何他本人长得很喜庆,就算说正经事的时候也像是在开玩笑,众臣一时混淆,甚至以为王从之是认真的。
大臣们开始思考起来,越思考,越觉得王从之说得对——
对啊!他们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呢?男人好色,况且龙性本淫,龙生九子更是自古以来的律则,陛下对后宫这么抗拒,兴许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是巫山云雨啊!对啊!顾太傅怎么不教啊!
想到这儿,众臣看向顾衡之的目光就多了些责备。
不是?古代人都这么开放的?
顾衡之只觉得自己这个现代人的保守,显得格格不入。
真要他去教小暴君啊?
第22章 玉暖膏
诸位大臣似乎看出了顾衡之心里的疑惑, 他们没有说话,却看着顾衡之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么明显的表情,顾衡之甚至能够读出他们的心声——
顾太傅,除了您, 谁还能去。
谁不知道, 您是这么多人中, 长得最合陛下心意的。
顾衡之额头冒瀑布汗了,他再看向唯一靠谱的陈阁老。
陈阁老捏了捏胡子,眯着眼笑, 他笑着摇了摇头,重重拍了拍顾衡之的肩膀,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姜还是老的辣,陈阁老这个人精, 什么都不直说,把自己的意思留给众人揣摩,要是小暴君怪罪下来, 陈阁老只管把责任推到王从之和顾衡之身上就是了。
“诸位同僚说的是, 衡之会跟陛下好好说说的。”面对这么多人的压迫,顾衡之不想去也得去了。
当然, 顾衡之也不是完全不情愿。
王从之提议后,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是了,萧子政都已经及冠了,就算放在现代,也快要可以结婚了,更别说在这个人人早婚的时代。
他的好学生,不会是心理方面或者生理方面有些问题吧。
嘶, 对啊,生理憋坏了导致心理上的扭曲,所以要通过设计各种酷刑来抒发内心中的压抑……
要是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说不准小暴君就不是小暴君了,而是小明君了。
作为小暴君的老师,顾衡之觉得自己不能对萧子政的身心健康置之不理。
见顾衡之居然答应了,其他人都笑嘻嘻了,只有王从之傻眼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被这些大臣们当真了。
“太傅,你真去教陛下啊?”王从之瞪大了眼睛——
顾太傅自己都没有娶妻生子,他实在是想不到顾衡之能有什么能教的。
“嗯。”顾衡之点了点头,“诸位同僚说的是,是我疏忽大意了。”
见最不好相与的顾衡之都答应了,王从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没想到顾太傅大病一场后居然如此好说话,脑袋凉飕飕的感觉让他都想要跪下求顾衡之别去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我们等顾太傅的好消息。”大臣们齐齐朝顾衡之行了行礼,若是他们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顾衡之亲自夺走了他们的梦中情婿,可能现在就不会那么高兴了。
【系统,干活了。】眼见诸位大臣要走了,顾衡之提醒道,他还记着来自小暴君的竹蜻蜓订单。
系统闻言,连忙把这些讨厌大臣的脸扫描了进去。
还剩庄夫子和齐书宝。
等等……齐书宝?
“不应该啊,萧子政应该喜欢齐书宝才是啊。”顾衡之心道,他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那也不一定哦宿主。】尽管系统回答得很官方,但是它内心的心声却很不正经——
说实话,虽然不知道后续的剧情发展会怎样,但它真心觉得萧子政和顾衡之的目前的感情羁绊要深厚多了。
果然,禁忌永远让人着迷。
……
正午时分,雪早就停了,连天的阴云之下,今个儿出了太阳,阳光倾洒而下,原本阴冷的空气也变得温暖了起来。
顾衡之哈了一口热气,温暖的热气遇到寒冷就活做了氤氲的白气,像是神秘的游龙,顾衡之的睫毛上都挂着点宛若冰晶的细碎雪霜,他抬首看着挂在红漆大门上的牌匾——
太医院。
既然说要教小暴君,顾衡之肯定不能打毫无准备的仗,要是把小暴君教坏了,那可就罪过了,他决定叫几个太医过去帮小暴君把把脉,先确定是身体上的亏空虚弱精力不足,还是对理论知识的不了解。
怕他一个小小太傅叫不过来资深太医,反正闲来无事,顾衡之决定拿着小暴君给的匕首去亲自请。
顺便,顾衡之想问问有没有什么科普生理常识的课本。
所以,现在顾衡之就来到了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