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只关心一个问题,“这次加工资吗?”
李若薇耸肩摆手,“没提。”
客观来说,白启文不算抠门的老板,过去没钱有心无力,现在日子好起来,给秦恪加过好几轮工资奖金。秦恪只对真金白银感兴趣,连VP是个啥职位都懒得去弄明白,转身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李若薇跟着他一起看向电脑,见他正在注销微博,惊讶地问,“好端端的怎么注销了?上面有那么多我们创业初期的美好回忆呢,没了多可惜啊。”
曾经很流行用微博记录生活,秦恪也跟风注册了。只是他的分享欲不强,原创内容很少,大部分是迫于白启文的淫威,转发公司那个阅读量为个位数的官博,剩下的就是和同事们互动,分享团建聚餐的照片。
“现在人多重视信息安全啊。”秦恪提交了注销申请,毫不留恋,“以前太不讲究了,这样不好,容易泄露隐私。”
李若薇笑他杞人忧天,说谁吃饱撑了来挖我们的隐私。
“我和我那个混娱乐圈的前男友要复合了,大明星嘛容易招是非,我得低调点,好好当他背后的男人,少惹麻烦。”秦恪信马由缰,满嘴跑火车,偏偏还说得一本正经,“而且我马上升那个V什么…VIP是吧,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多少要注意点影响。”
李若薇认识秦恪的时间也不短了,哪听过他有什么当明星的对象,捶了他一拳,“你少放屁。”
秦恪被打个正着,哈哈直乐,顺便问她,“如果当初甩了你的前男友找你复合,你会同意吗?”
李若薇直截了当,回了个“滚”。
两人开了半天玩笑,李若薇无意间瞥了眼手机上的新推送,忽然严肃下来,“秦恪。”
“怎么了?”秦恪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这时,电脑网页上也弹出了一条消息。
【知名企业家谢易鸿因病离世。】
谢易鸿去世的第三天,就火速下葬,他在ICU里挺了那么久,身后事早已备好,只等他吹灯拔蜡。
不管谢子歆在她爹病榻前态度如何,老头死后,她办了场豪华盛大的葬礼,当天各路名流云集,场面风光到魔幻,在热搜上霸屏了好几天。
谢易鸿泉下有知会不会高兴,她不在乎,归根究底,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出殡当天,谢明乔才从国外赶回来,和谢子歆一起扶棺,外界猜测,这对豪门姐弟已经停战和解。
灵堂就设在谢家大宅,前来吊唁的宾客干脆把葬礼演变成了殡葬主题的时尚之夜,一身黑的搭配里满是心机,大批记者驻扎在谢宅外,恨不得把每个人下车的瞬间都拍成慢动作回放。
谢明乔本该是全场焦点,但他只是简单露了个面,收到了条短信后,就提前离场了。
从前厅出来,谢明乔避开所有人,沿着蜿蜒无尽的旋转扶梯,悄无声息地走到侧门。
秦恪正倚在廊下的大柱子上,双手松松地环在胸前,头微微低着,目光懒散地落在地上,仿佛被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秦恪。”谢明乔一步迈下两级台阶,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快步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秦恪抬头瞟了他一眼,夸张地环视了一圈头顶上的雕梁画栋,笑赞,“你们老谢家真气派。”
赚大票子,盖大房子,生大儿子,是凤凰男的三大朴素心愿,谢易鸿靠着老婆发家之后,就大兴土木,依照自己的喜好修了一栋中西结合的大宅。
这幢大豪宅一直活跃在营销号的各种盘点中,今天沾谢明乔的光,秦恪才有机会进来一睹真容。
“我也是第一次来。”谢明乔耸耸肩,眼里有微微的光亮,或许是在这里见到秦恪的惊喜,“是应红带你进来的?”
“嗯。”秦恪的目光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奢华大水晶灯,看向他,“你脸色好差。”
谢明乔没应声,又往前半步,木质香漫上鼻尖,西装下摆蹭过秦恪的手背,秦恪有片刻恍惚,以为他要就这么靠进自己怀里。
可那近在咫尺的脖颈,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肩膀时后仰,定格在了一个微妙的距离。
“嗯,最近好累哦。”谢明乔拉松了领带,肩胛微微佝偻着,“前几天都在熬大夜赶进度,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从机场出来就去参加葬礼了,明天又要进组。”
他的语气既像撒娇,又像抱怨,声音低沉慵懒,压在秦恪耳边,沙沙痒痒的。
秦恪揉了揉耳朵,这个小动作没能让他清醒多少,反而让他隔着羊绒大衣,感受到了谢明乔的体温。在秦恪的记忆中,谢明乔的体格和自己相当,如今怎么轻轻松松,就能把他整个包裹起来。
就在他分神的几秒钟,走廊另一头响起了成片的脚步声,有人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秦恪的后背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紧张得呼吸都停了。谢明乔察觉到秦恪的不安,立刻退开一步,拉开距离。但这次秦恪没有让他走,长臂一揽,带着他避到了柱子后,紧紧搂住。
走廊灯光昏黄,夜风送进了花园里草木的淡香,两人藏在罗马柱投下的阴影里,静静拥抱了许久。
脚步声早已离去,秦恪没有把人松开,依旧抱着他,半是真心,半是开玩笑地问,“哎,我问你,你今天哭了吗?我看你姐姐哭得挺伤心的。”
谢明乔靠在秦恪肩上,撇嘴反驳,“我怎么可能哭,她也是演的。”
“前几天是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秦恪刚咧嘴笑出大白牙,又吃痛道,“嘶——好好我不说了,是我熬夜熬出幻觉了,行了吧。”
谢明乔松了口,放过秦恪倒霉的肩膀,把脸沉在他的肩上。
过了半晌,他又问,“你爸爸去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我啊。”秦恪放松身体,背靠圆柱,透过窗户,看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记不住了,那个时候太小了,连死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呢。”秦恪想了想,说,“但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会永远留在心里,时不时就冒出来。”
就像事情发生在昨天一样。
谢明乔听完,把胳膊收得更紧了些。
“所以你今天是不想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才来接我吗?”谢明乔福至心灵,忽然问。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嘛。”秦恪很罕见地没有否认,抬手揉了把谢明乔的脑袋,“就算对他有再多怨怼,活生生的一个人没了,要说完全没感觉,也不大可能。”
谢明乔的心思被秦恪戳中,他对谢易鸿的感情很复杂,很难用非黑即白的词来概括。
在他最渴望父爱的时候,那个人从未出现。等他终于走进谢明乔的生活时,谢明乔早已对“父亲”这个词失去了任何幻想。后来谢明乔长大成熟,对人生有了自己思考,对谢易鸿这个悲剧的源头,又多了恨。
从谢易鸿病倒到死讯传来,谢明乔的内心始终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波澜都懒得泛起。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冷漠,直到今天,看见枯瘦的老头静静躺在棺椁里,他才发觉,自己的心里竟也有一丝波动。
那感觉像是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不疼,但也无法忽视。
谢明乔抱紧秦恪,“今晚能见到你真好。”
感受到谢明乔的情绪,秦恪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岔开话题,“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明乔松开秦恪,不情不愿站直身体。
秦恪停车的地方,和这里隔着一个大花园,秦恪领着谢明乔过去,刚走出几步,谢明乔就站在一棵大银杏树前蹲下,不走了。
“又怎么了?”秦恪无奈回头。
其实是鞋带松了,谢明乔正埋头系,又偏要用无辜到让人无法反驳的语气,“累得腿软,走不动了。”
“矫情死了,你最好不是演的。”秦恪笑骂着走到他面前蹲下,利索地帮他系好鞋带,又轻轻拉起他的手腕,接着手掌滑下,指尖顺势嵌入他的指缝,稳稳扣住他的手掌,牵住谢明乔的手将他拉起,转身继续往前走。
谢明乔愣愣看着秦恪的背影,表情空白了几秒,很快笑了起来,跟上脚步,走到秦恪身边,反客为主,将他的整只手,都裹进自己的掌心。
很难想象,在一块地砖都价值千金的市区,有一栋这样铺张的大宅,光是地下室就挖了三四层。
秦恪的车停在了负一楼的内部停车场,等电梯的时候,他和谢明乔并肩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电梯很快从B2层上来,门缓慢向两侧打开,看见里面的景象,谈话声戛然而止。
门内是一对男女,身着黑衣黑裙,在电梯里就缠绵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秦恪轻咳一声,示意外头有人,等到电梯门彻底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秦恪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男人身上的叶筝,而那个年轻男人,是Gloria的小叔子,即将结婚的豪门太子肖锦程。
叶筝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秦恪,同时注意到,大衣的袖子下,他和谢明乔牵在一起的手。
第64章 对我有信心
空气短暂凝结,转眼间又被冲散,肖锦程把手从叶筝的腰上松开,理了理衣冠,若无其事地,露出了一个标准笑容,“明乔,好巧。”
他总算想起自己是来吊唁的,站直了身体,朝谢明乔伸出了手,“节哀顺变。”
“多谢。”谢明乔和他握了握手,介绍道,“这是秦恪。”
谢明乔介绍完,看向他身边的叶筝,肖锦程并没有给他介绍的意思,而叶筝也如一件华丽的器物,静静立在男人身后,目光向下垂着,和电梯外的两人没有半点交汇。
肖锦程分明和秦恪有过几面之缘,但他却像第一次见他一样,打了个招呼,看了眼腕表,礼貌地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上去给谢老上柱香,先走一步。”
肖锦程大步走出电梯,叶筝拉高滑到手肘的包带,踩着高跟鞋跟了出去,全程没有往秦恪那边看一眼。
今晚叶筝是陪肖锦程来的,以她的身份,尚没资格来吊唁谢易鸿。肖锦程已经上楼进了灵堂,她在一层找了个化妆间,整理刚刚被吻花的妆。
叶筝刚用吸油纸吸掉鼻头上的浮粉,秦恪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镜子里,她把半透明的吸油纸扔进纸篓,又从小盒子里抽出一张,按在脸颊上。
此刻她终于不再装陌生人,笑容依旧明亮开朗,“最近我们真有缘分,这么经常遇见。”
“确实,遇见你很多次。”秦恪注视着镜子里的叶筝,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仿佛对女孩补妆的流程特别感兴趣。
“一个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叶筝掏出粉扑,掀开眼皮看了眼秦恪,弯起眼睛,“谢明乔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秦恪诚实回答她,“我让他先去车上等我。”
叶筝俏皮地笑道,“你和他什么情况,别再告诉我只是朋友。”
“他是我前任,以前谈过一段。”秦恪朝叶筝走近几步,依旧从镜子里看着她。
叶筝手里的粉扑停了停,瞪大了眼睛,她着实有些惊讶。直觉告诉她他俩有鬼,私下也猜测过很多可能,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多新鲜,和前男友手牵手。”她敛起眼睫,把视线转回自己的粉扑上,轻轻沾上一点,“是已经复合了吧,那祝你幸福了。”
“所以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肖锦程。”秦恪收下这个祝福,倚上洗手台,双手环在胸前,直视叶筝,不再兜圈子,“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既然都被撞见了,叶筝也无意再隐瞒,“大半年了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秦恪问。
“吃饭的时候无意间认识的。”对上秦恪的眼神,叶筝放弃了这套对外的说辞,笑着坦诚道,“好啦,我承认,是我用了点小手段,故意接近他的。”
“那个时候我刚走红没多久吧。”她合上了粉饼盒,侧身面向秦恪,斜倚在大理石台面上,娓娓道来,“有人在网上爆料我和前男友的事,说我是职业小三,专门在网上勾引男人。”
叶筝的前段感情,秦恪了解过大概,她并不知道那个男的已经结婚,还在公司楼下被原配老婆打了一顿,其实也是受害者。
事情被披露后,正义网友不分青红皂白,涌进叶筝的直播间,咒骂她这个无耻的第三者,对她喊打喊杀。
事情发生的时候,秦恪这边的工作也焦头烂额,他抽空给叶筝打过电话,叶筝不想要他担心,只是告诉他已经解决,专注好自己的工作。
“其实当时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很多广告主都取消了合作,白总也几乎要放弃我了。”叶筝继续说,“但我怎么可能甘心,你也懂得,你我都没有后路可以退,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想再过回以前的苦日子,就只能往上走。”
“那天我也是无意中听说,肖锦程晚上会在公司附近一家餐厅吃饭,我就死马当活马医,找黄牛插队,高价订了他隔壁的座位。”
肖锦程一从国外毕业回来,就进了自家集团历练,现在他爷爷让他负责旗下一个美妆品牌,主管品牌战略和市场投放。
恰好,这个品牌是叶筝最大的广告主,只要肖锦程不撤单,继续和她合作,叶筝就还有机会翻身。
叶筝这一把赌对了,两人一见如故,肖锦程非但没有中止合作,还动用家里的资源,替她摆平了这场舆论危机,之后更是一路为她保驾护航。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叶筝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见了几次面,吃过几次饭,我们的关系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只是时机未到,所以没有对外公开。”说完,她摊了摊手,“好了,我都交代完了,轮到你了,你和谢明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完叶筝的话,秦恪并没有因为好友收获爱情而喜悦,相反,表情愈发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