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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二段旅程就到这里啦,下一卷咱们的宝宝攻终于要成年了,下一个故事也是我自己最喜欢的[害羞]
说回这一卷,后半部分其实历经大改,产生了好几万字的废稿,终于写出了我自己很喜欢的一个故事。很艰辛但也很快乐,感觉只要一直有这样一丝丝快乐,就可以永远写下去嘿嘿。
连载这篇文的时候,三次元也在经历一些痛苦(倒不如说脂膏工厂就是现实生活的某种缩影),我读了很多遍加缪的《西西弗神话》,这一卷的灵感也来自于此——我们都是推动巨石的西西弗斯,在对抗虚无的命运,而加缪说:“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第58章 四个副本后
9月23号, 扎切罗热,阵雨转晴。
高远的天空蓝到发亮,炽盛的阳光把人间照耀得如同天国一样。若不是那烧红半边天的大火和浓烟, 这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午后。
那是扎切罗热核电站爆炸后,核反应堆燃烧产生的火焰和烟尘。明净的空气里, 2000琴伦的核辐射如幽灵般闪烁。
小城扎切罗热安静得如同一座死城,密集排列的筒子楼里还残留着些许生活气息,如今却看不见一丝人烟。道路上到处都是车祸的残骸,昭示这里曾爆发过多么激烈的恐慌,如今也只剩下一片死寂。
“咵哒——咵哒——”滞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支全副武装的12人小队, 缓缓从核电站的方向归来。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铅板防护服, 头脸都包裹在防毒面罩后,每个人都累得脚步打摆,像一只只疲于奔命的骆驼。
“汪呜——!”
汽车的废墟中忽然传来了狗叫声, 行进的队伍立刻一停,然后不约而同地迅速举起了枪, 对着狗叫的方向疯狂扫射, 直到连惨叫都消失为止。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单手举起示意, 后面的人才放下了枪, 都紧张得紧绷身体。领头男人谨慎地靠近查看,拨开狗藏身的车门,他先是看到了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然后看清了长在人头边上的狗头。
很难形容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怪物, 核爆炸发生时这个人应该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爱犬,于是在辐射的影响下他和狗长到了一块儿,一个脖子上顶着两个脑袋, 刚才就是狗的头在叫,像吸引他们过去。
即使被子弹打得稀巴烂,怪物还在抽搐,属于人的那张脸大睁着眼睛,还在渗人地盯着他看。
弥晏心平气和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将过热的枪管直接插进了他的一只眼睛里,对准他大脑的位置开了枪,直到他彻底动弹不得为止。然后他转过来看向队友们,比了一个危机解除的手势。
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弥晏的手势变化,伸出一指指向前路:“先别坐下休息,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人们都信服地点点头,即使有坚持不住的,也都咬牙忍耐下去。
这是一个16人副本,名为“扎切罗热”。在登录副本的前五分钟,他们就切身体会了什么叫作“绝望”。
副本时间9月17日夜晚,清理者们被系统安排在了一个视野良好的小山坡上登陆。系统公布主线任务为“调查核电站爆炸的真相”,他们还一脸懵逼地看向彼此:“啥?核电站爆炸了?核电站在哪儿呢?”
下一刻,一阵叫他们集体耳鸣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他们看到几公里外那个工厂一样的地方窜出剧烈的白光,那吞天噬地的无穷威力,就如同恒星爆炸一样。
没过多久,天空中便飘起了闪光的粉尘,洋洋洒洒,如同细雪一样,又比雪更漂亮——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反应堆的石墨被风吹散的粉末,简称“辐射尘”。
副本中的核辐射被混沌的力量所扭曲,甚至比现实中更可怕。现实中的人可能会在几年后死于癌症,副本中的人和动物却会立刻变异,成为攻击性巨强的变异生物。
小城扎切罗热有几十万人口,顿时变作炼狱一般。仅仅第一天,他们就死了两个清理者队友。
好在军方很快反应过来,不计代价地投放武器和人力,总算控制住了局面。正当他们以为能松口气之时,军方科学家带来了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必须立刻关闭核电站的水阀,否则因为种种他们连听都听不懂的原因,核电站将很快发生二次爆炸,造成几十倍于第一次的灾害。
而关闭水阀的方式就是重回核电站,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进入被核污水淹没的废墟之中……这时候,连很多久经沙场的清理者心态都崩了,直言这就是一个送死的任务。
然而在这一轮副本中,他们的队伍里却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创造了一个奇迹。这一趟冒险,从头到尾都有惊无险,他们不仅成功杀进了布满变异生物的核电站,关闭了水阀,还找到了核电站工作人员临死前留下的笔记。
笔记上面记录了爆炸的真相,只要把笔记交给军方,这次的主线就能顺利完成了!
正因为如此,虽然每个人都累得要命,但还是尽力往回赶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听到了熟悉的喇叭声,道路的那一头终于出现了军方的大卡车。坐在卡车上对他们热情招手的,正是军方的负责人谢尔盖将军。
弥晏却在此刻停下了脚步,示意队友们稍等。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两行字,然后又把笔记本塞回了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摘下了防毒面具抱在怀里,独自向前,与谢尔盖将军交涉。
清理者们信赖地在原地等待,在这几天的战斗中,眼前的这个青年已经成为了毋庸置疑的领袖。尽管令人信服的是他压倒性的武力、果决的判断力和亲切的风格,但是在看到那张脸时,清理者们还是会忍不住在心中发出惊叹。
白发的青年实际来说应该只有十七八岁,这个年纪正处在少年与青年的交界点,而他毫无疑问地占据了二者的优点。当他温和地望着你露出微笑时,甜甜的酒窝里还藏着些许孩子气,雪白的长睫鸽羽一般,每一次扑扇都扰动人心。
而当他严肃起来——比如现在——那熔金一般的眼瞳,有种妖异的非人感,但与其说他是妖孽,倒不如说更像是天神。很少有人敢与他对视,更别提那一米八几的身高,光是站在他身前就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
进副本的第一天,他说自己的名字叫弥晏,除此之外,众人对他一无所知。
理论上来说,凭着这张脸,他应该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游戏里,而且实力还如此强横。敏锐的清理者甚至能感觉到,他很有可能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神契者。
弥晏对这所有的惊艳和揣测一无所知——或者说浑不在意,自从他渐渐长大后,这样的目光就多到叫人麻木了。厚实的靴子踩过地上的积水,路过那些僵死在路边的乌鸦,在过去的路上,他再次拿出了口袋中的小本子,这回却不是写字,而是翻到某页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看向了谢尔盖将军。
将军仍坐在车上,居高临下地与他寒暄。弥晏虽然仰着头,但态度不卑不亢,简要汇报了他们在核电站的经过。他说得事无巨细,唯独隐藏了找到笔记的事。
谢尔盖将军深深地盯着他,他在高位浸淫多年,光是紧盯着一个人就有不怒自威的味道。他开口问道:“这么说来,你们没能进入指挥室,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是的,”弥晏面不改色地说谎,“指挥室在我们进入前就因爆炸垮塌了。”
将军哼笑一声:“那这样说来,谁都不知道扎切罗热在爆炸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世人也永远无法知道爆炸的真相了?”
“很遗憾,我想是这样的。”
“……”将军跳下了卡车,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变脸变得很快,“不要为此愧疚,年轻人,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来吧,扎切罗热的英雄们,你们值得最好的招待,我要亲手为你们佩戴勋章!”
“感谢您。”弥晏微微颔首,“我只希望早日回去见到哥哥。”
尽管在自己面前他始终非常平和,但唯有在提到“哥哥”时,他才真正意义上露出了一个微笑。那是如春风化雪般温柔的笑容,叫谢尔盖将军都有些愣神。
将军在心里嘀咕,当初扣押那个黑发男人作为人质,果然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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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者小队果然受到了最高程度的礼遇,在小城扎切罗热最大的皇冠酒店,谢尔盖将军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庆功筵席。
“这一口下去,”酒席上,一个女性清理者叉起一枚圣女果,在璀璨的灯光下打量,“相当于做一万次X光的辐射。”
然后她无所谓地啊呜一口,把圣女果吃了下去。
“嘿,那你看看我!”另一个清理者抓住了自己的头发,随随便便一扯,就抓下来一大把头发。
其他人都没心没肺地嘎嘎大笑起来,脸上没有任何沉重的阴霾。
反正只要离开副本,花赏金就可以修复身体,腰被砍断了系统都能接上,更别提身体里的辐射了。不像那些大口喝着伏特加的士兵们,若没有立刻死于辐射和变异,在未来他们也将生下畸形儿,死于慢性病和癌症。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另一个男性清理者悄悄问,“弥晏为什么不把笔记直接交给将军?那样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别担心,他做事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你看哪次他判断错了?”另一个清理者大大咧咧道。
“唔……这也不一定,你看每次只要是关于那个家伙的事……”
“哈,你说那个废物?天,我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把老大迷成那样……”
戏谑和轻蔑的语调,心照不宣的眼神,在觥筹交错间流转。忽然,有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立刻便安静下来,看向了门边。
就见那个“废物”迆迆然地走进入了宴会厅,脸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将军和他打招呼时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平心而论,那个黑发男人的长相的确称得上是顶级,站在弥晏身边甚至毫不逊色。然而无论是那凌乱的黑发还是那漫不经心的蓝眼睛,看起来都是弥晏的反义词,仿佛白昼之后的夜晚,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倦懒的气息。
从进副本的那一刻起他就对一切人和物漠不关心,甚至没有介绍自己的姓名。他们在广场和军方紧张对峙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酒店里吃自助餐;他们彻夜开作战会议时,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蒙头睡大觉;最后连去核电站,他都没有参加,将摆烂进行到底。
这个废物唯一能被容忍的原因,在于弥晏永远对他和颜悦色,俯首帖耳,又主动承担起了两个人乃至三四个人的工作,才勉强压下了众人的怨气。
大伙儿都在暗中猜测,这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对外宣称是一对兄弟,但显然世上没有长得这么南辕北辙的兄弟。
两个人亲密无间,似乎自带隔绝外人的气场,更何况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弥晏看向他那个“哥哥”的目光,是绝不加掩饰的爱意。
由谢尔盖将军陪同,两人入座,果不其然又开始自顾自地说小话,旁边的人都自动变成了背景板。
“将军有对你做什么吗?”弥晏悄声问道。
军方无法信任他们这些外来者,所以半威胁地扣留了人质,谢云逐是主动申请留下的,自分别后弥晏就开始惴惴不安,好像有一只蝴蝶在心脏里扑腾。
现在看到他安然无恙,蝴蝶就稳稳地落在了心尖上,安静地合上了翅膀。
“没怎么样,”谢云逐偏过头,伸手从他的脸颊一路摸到额头,还撩起他的额发看了看,“倒是你,没受伤吧?”
“没有,里面不危险,辐射太强,反而把那些怪物都杀死了。”弥晏就用脸颊蹭他的掌心,柔软的发丝痒痒地扫着他的手心。
好像只有爱撒娇这点还和小时候一样,谢云逐打量着他过分英俊的面孔,心想是不是该断奶了?这孩子眼看着都比自己高了,总不能永远像个小狗似的绕着自己的脚打转。
自离开脂膏工厂以来,已经过去了四个副本,他一点点看着弥晏长大,从七八岁的小不点儿,长到比自己还要高的青年。他教会他如何战斗,教会他如何思考,看他竹子一样拔节生长,长成了这样一个耀眼强大的男人。
于是到了这个副本,他干脆把任务全权交给了弥晏,看看凭他自己的实力,能做到什么地步。结果让他十分满意,弥晏做得非常出色,他有足够的战斗力和思考力,有带起队伍的领袖魅力,就是还缺少一些对大局的判断和对人性的领悟。
弥晏有一个疑问藏在心底已经很久了,他拿出了口袋里的小本子,翻到了最新的一页,递到了谢云逐面前。
那一页的第一句话是他写的:“我带着任务物品回来了,要直接交给军部吗?”
下面两个字则是谢云逐龙飞凤舞的笔迹:“不行。”
扎切罗热已经完全断绝了通讯,这段对话、以及小本子上其他的一些对话,实际是在弥晏的口袋里完成的。
这还要归功于脂膏工厂之后,弥晏的能力再次得到升级,他拥有了一个很小的领域,而作为他的契者,谢云逐同样可以使用这个领域。
这也意味着只要在共通的领域中传递物品,两个人就可以跨越空间实现交流。
弥晏虽然不理解他这样说的原因,但还是乖乖照做,没有立刻将笔记交出去。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好奇地问道。
谢云逐单手托着腮,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手忽然在桌底下摸到了他的腿,然后轻轻地在他的大腿上划了一个方向。
弥晏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险些没控制好表情。来不及去思考更深层的用意,他只感觉心里的蝴蝶又开始扑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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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两章just过渡,交代四个副本以来的变化,不算一个完整的副本~
说起来在写大纲的时候,扎切罗热其实是有完整构思的一整卷,但理科文盲写起核辐射还是太吃力了[爆哭]而且未免对某历史事件有太多借鉴,所以作罢,想想还有点小遗憾[心碎]
第59章 扎切罗热
大腿上的触感实在难以忽略, 弥晏努力装作无事发生,朝着谢云逐比划的方向看去,便见到酒桌上的一个军官, 正悄悄用余光地打量着自己。弥晏记得他的名字叫达尼尔,是军方负责监听和窃密的专家。
不, 不止是他,还有那些墙壁后的眼睛和耳朵,这里到处都是军部的密探,就好像空气中的辐射一样无处不在且致命。
这是谢云逐刚进副本就发现的事情——他对别人的目光相当敏感,即使在房间里他们也经常通过手势交流。后来弥晏把这套手势教给了其他清理者,用于交流情报, 有时他口头表达的含义甚至会与手势截然不同。
忽然, 那根狡猾的手指又动作起来,在他的腿上写着什么。表面上谢云逐正在对付一块淋满果酱的小圆面包,谁也不知道他的另一只手正在桌下兴风作浪。
为了解读他所写的内容, 弥晏必须将注意力全集中在大腿上,痒痒的感觉叫人难以忍受, 他委屈地看谢云逐一眼, 心里简直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