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确实是想买马,他手里至少得有一支精锐的骑兵才有底气。
但是他事先调查过了,就算西军里也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骑兵,这还是账面上的骑兵。
兵额为骑兵,实则无马的步兵,又占去了其中一半以上。
而剩下来的真正骑兵,还有马种的问题。
西北马突击力强,长途奔袭也强,用来做战马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大理马翻山越岭、驮运辎重倒是最佳,骑着它去打仗就不行了。
西军中还有部分战马,就是滇马。
杨沅上任之前,就有一个他的认知:战争的发展史,就是武器装备的进化史。
不然,你以为他把萧千月软硬兼施地请来潼川做什么?
当初把萧千月、王长生、寒千宸等人请来时,最难请的就是萧千月。
毕竟人家在临安老婆孩子热炕头,过的挺舒坦的。
但他那双妙手,杨沅看上了。
以后要在军备武器上下功夫,少不了萧千月这个大匠。
杨沅现在已经交给萧千月一个任务,调整火药配比,试验不同效果。
什么比例最不容易炸膛,什么比例爆炸威力最大,不同配比的火药可以拿来做不同的武器。
还别说,萧千月对这个挺感兴趣的。
至于王长生和寒千宸,那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说不得勘挖矿产、筑造城防他们就能起上大作用。
而马,也是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重要军事装备。
要解燃眉之急,他只能买,而且还得有一个稳定可靠的渠道,这个只能依靠世居川峡的当地商人。
至于和战马相关的一些问题是很好解决的。
比如现在宋军对于骑兵的运用有着重大错误,他们一贯是把为数本就不多的骑兵打散了分配到各个步兵部队,用于掩护步兵作战,根本无法发挥骑兵的巨大作用。
但这种战术上的认知错误很好解决,难的是先有一批合格的军马。
离开庄园的时候,陈士杰和吴渊没有急着上马离开。
两人出了庄园,沿着道路并肩而行。
田间正有农夫耕作,他们的随从则牵着马,慢慢地跟在后面。
陈士杰道:“我现在相信,杨子岳此来巴蜀,是要有一番大作为的。”
他看了吴渊一眼,欣赏地道:“吴兄的眼光比我毒辣呀,我尚在犹疑观察的时候,吴兄你已经果断出手了。”
吴渊和陈士杰自然不必有所隐瞒,他苦笑一声道:“吴炯密投利西,所以在他身死之日,我就没了退路。
杨子岳这条大腿,我抱也得抱,不抱也得抱。如今只希望……我没有抱错吧……”
杨沅要是斗败了,大不了灰头土脸地离开巴蜀。
可他怎么办?
几百年延续下来的根基和家业,让他连根拔起,迁居他乡再另起炉灶,谈何容易。
他是吴氏家主,整个家族兴衰的重任都压在他肩上,他不敢冒险。
可是,有时候该冒的险,又必须得果断去冒。
他本来是想先亲近杨沅,再慢慢观察,确定这是一棵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时,再带着吴家彻底绑上杨沅的战车。
但是由于吴炯灭门一案,他不得不把这个进程提前了。
吕不韦投资子楚,成功了。
糜竺投资刘大耳朵,成功了。
吴渊吴秉心现在是一场豪赌,成不成功还不知道,但是所有的筹码,他只能全押上去了。
第684章 潼川之主
如今的潼川府路,下辖十六个军州,其府治就设立在潼川。
此时的潼川是四川第二大重镇,地位仅次于成都。
一大早,就有官兵在城外十里亭开始搭设彩棚,摆设香案。
陆续的,开始有骑马的坐轿的贵人,纷纷赶往这里。
都说蜀道难,不过官道还是又宽又平的,倒是免了贵人老爷们一路颠簸之苦。
这条官道才修了没几年。
朝廷为了加强对四川的控制,是做过一系列努力的。
除了节制军队,修缮通往四川的官道,增设邮驿系统等等措施,都是用上了的。
十里亭今天这番阵仗,是为了迎候新任潼川路经略安抚使杨沅。
潼川官绅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都来了。
不过,正前方三个迎候方阵里的官员们才是最主要的。
这三个方阵的官员,分别是经略安抚使司衙门的幕职官和诸曹官;潼川府衙的幕职官和诸曹官;还有就是潼川府路御前诸军的将领们。
杨沅是潼川府路经略安抚使、知潼川府。
也就是说,他不仅是潼川府路十六州的军政民政的一把手,同时潼川这座省城直接由他任知府。
所以,站在最前面最当中的这三班套子,都是他的直接下属官员。
偌大的阵仗,几乎和皇帝御驾亲临也差不多了,只是没有那些僭越的礼器和仪式罢了。
可实际上,虽然宋朝汲取了唐朝藩镇割据的教训,对这些封疆大吏尽可能地进行约束和分权。
但一路经略安抚使事实上就等于是个小一号的藩镇节度使。
经略安抚使帅其属而听其狱讼,颁其禁令,定其赏罚,稽其钱谷,甲械出纳之名籍而行以法,这不就是辖区内的土皇帝么?
十里亭内设了坐位,潼川府的高级官员都在亭中坐着喝茶。
知道杨安抚今天到,但具体什么时候不知道,总不能一个个的都站在那儿傻等,级别高的将领待遇还是不一样的。
潼川府通判徐梓惟喝了口茶,笑吟吟地道:“咱们这位新任太守据闻那是年少英俊,风流倜傥啊。
平岳飞之冤,扭对金之策,说三国臣服,赢灵壁之捷,徐某久仰的很,想不到今日有幸与之共事。”
他是通判,潼川府唯一的通判。
但是因为知府兼着经略安抚使,不可能时时关顾潼川府的事务,所以他就是事实上的潼川知府。
对于杨沅的到来,他是很欢迎的。
杨沅这个带头大哥越有本事,越强势,他这个顶着老二的名头却干着老大的事的潼川二知府,做什么事不也轻松些么。
安抚使司的推官陈立甲微微蹙眉道:“咱们这位杨安抚在蓬州时遇到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
徐梓惟晒然道:“怎么,你觉得是有人故意给杨太守难看?”
他是知府衙门的,杨沅将任潼川知府,因此他以本衙最高长官的雅称称之。
旁边一员武将皱了皱眉,沉声道:“行凶的山贼不是次日就被抓获了么?又要牵扯什么。”
这位是潼川第一将的统制官周程。
这一将就是一军,一军的兵力在三千到一万不等,这要依据该将戍守区域的重要性来决定。
潼川府路有九将,潼川第一将就驻扎在潼川府,有五千人上下。
潼川府通判徐梓惟道:“就是,十字街头公开处斩了几十个人,就算想作假,一夜之间也找不来这么多可以杀的人吧?”
陈推官悻悻地道:“我也只是担心是不是有人想对咱们安抚使下绊子,又不是……”
“呜~呜呜~~”
言犹未了,号角声响,徐通判精神一振,道:“太守来了。”
周程已经霍然站起,整了整甲胄,大步走出了小亭。
各方官绅迅速归队,等那远处一行人马越走越近,鼓角声方才停止。
然后,居中的潼川经略安抚使司的官员们在陈推官的带领下举步向前。
左右的潼川府衙方队和潼川第一将方队稍稍落后一些,徐徐跟了上去。
杨沅已经派人护着刘嫣然和多子的车驾,绕路先行进城了。
此时他独坐一车,车帘早就卷了起来。
一见潼川官绅上前拜见,杨沅便喝停了马车。
大壮这回也机灵了,一咕噜下了车,给他放好脚踏。
杨沅缓步下车,站在车前。
此时的杨沅,朝服冠带,紫衫着身,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迎上前来的潼川官绅谁不对他好奇,如今亲眼见到此人,忽然就觉得……
想像中的他,就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只有这个样子的人,才能做下那么多震动四方的大事。
只是一个照面,潼川文武官员、地方豪绅,对杨沅便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这位上官,不是个好唬弄的。
潼川官绅皆来相迎,但第一件事,却是验明身份。
不然若是遇到个骗子,这么多有身份的人隆重其事地拜见一番,哪怕随后就揭穿了,这个脸也已经丢了。
杨沅有五百名禁军护从,光这一条就不可能是骗子了,哪个骗子有这样大手笔?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