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隐秘”的关系网来看,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韦坚是李亨的小舅子,王忠嗣是李亨的发小,一起玩到大的。韦坚建议朝廷重用王忠嗣,那就差没说帮忙给李亨培植羽翼了。
果不其然,此举引起力保寿王李琩,已经投靠武惠妃的李林甫强烈不满与反弹。
李林甫立刻建议李隆基调王忠嗣前往剑南,在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麾下任职,负责训练当地团结兵!
章仇兼琼是谁的人,不问可知。王忠嗣就是有滔天的本事,到了剑南,是龙要盘着,是虎要趴着!
然而李隆基却出人意表的否决了李林甫的提议,说如今河西有事,吐蕃蠢蠢欲动,没必要在对剑南军务大动干戈。
不过李隆基倒也没同意韦坚的建议,就好像这件事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这天,方重勇刚刚起床准备好好锻炼一下身体,未来大舅子王彦舒就孤身前来,询问对策。
前两天,三皇子李亨派人到华州郑县,通知王忠嗣的夫人李氏:调任王忠嗣去河西已无指望,调任剑南或有可为,但他们已经无法再运作了。
惊慌失措的李氏连忙派王彦舒前来找方重勇咨询对策,前倨后恭的姿态,把丈母娘的那一双势利眼表现得淋漓尽致。
帮,还是不帮,这件麻烦事,摆在了方重勇的面前。
关于历史推演测试的回复
不得不单独开一章集中回复,因为书友们的评论太炸裂了,让我感觉压力山大,不得不以一种比较正式的方式谈谈这个问题。
盛唐还有没有救?我看评论区很多人都有自己的论述方向,其实都挺有道理的。
现在就以一种“忽略统治者主观想法”的模式去讨论。
也就是说把历史的偶然性发挥到极限,安禄山被脑控变成了大忠臣,唐军高层都可以不顾家小为爱发电为国捐躯等等等等。
我的答案是,或许某个穿越者,可以用“空间换时间”的方式,收缩帝国扩张的脚步来换取国祚的延长,安史之乱也可以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向后顺延。
但盛唐是回不去的,炸弹该爆炸的一定会爆。
就像是我这本书的标题一样,在盛世里头唱挽歌才是主题。全文主打的并不是“小方开挂救国”。
盛唐人口的**,已经快要到土地产出所能承载的极限,必定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也就是人口转移。
那么这个出口在哪里?有人说西域?然后波斯,黑衣大食什么的……好像很远啊,这条路别说是大唐了,就是现代大概也不容易吧?
历史给出的答案,就是江南、荆襄南部、两淮甚至岭南。人口或主动或被动,是朝着这些地方转移的。
安史之乱,是以一种被动的方式,开启了中国第二次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从北向南。那么,为了维持一个巨大的中央帝国,假如不采用安史之乱这样的方式,要怎么完成这个历史趋势呢?
人多了,经济自然会发展,经济发展了就会要求增加政治权力,不给治理权,就必定会武装反抗,最后变成南北分裂!
南北朝就是例子。
那么出路在哪里?
答案有两个,不是二选一,而是必须要办的事情,缺一个就会暴死!
第一个,迁都出关中,放弃以发展关中军事经济为核心的国策。
第二个,梳理清楚南北运河,重新选一个可以承载历史大势的首都经济圈。
两条其实是一条,只有整理清楚这个了,才有可能顺应历史的大势发展。
因为那个时候,除了人以外的因素,没有一条是站在关中这边,站在长安这边的。盛唐的政策,便是与除了人以外的大势做斗争。
人不能胜天,**协力尚且要对天地敬畏,更何况勾心斗角?
做到这两点,便可以延缓帝国灭亡。
盛唐的政治结构,能办到这两点么?
答案是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大概也不用单独拎出来说了。
就算大唐疯狂扩张,怛罗斯之战赢了,爆锤了吐蕃,血洗了契丹,而西域和河西走廊的生态,也到极限了。
事实上,开元末年,唐军就主动撤出了河西走廊的一些沙漠化地区,将“军”降级为“守捉”。
如果李隆基继续英明神武五十年,西域的环境也会加速恶化。扩张有出路么?并没有。
不能开发西域,长安作为首都,就没有存在的合理性了,一条都没有了。后面一千多年的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安史之乱后,南北运河的地位陡然上升,从“助力线”变成了“生命线”,这条脉络,一直走到了工业化时代。
这就是历史给出的答案,大帝国的心脏,还是回到了汴梁到洛阳这一段,然后因为封建时代生产力的限制,因为西域环境的破坏,帝国还是会处于不断收缩的状态,无法以西域为核心作为突破口。
多走一段运河路线的洛阳,在经济上远不如汴梁便利,首都圈应该选哪一个,实际上,给统治者的选择余地并不多。汴梁可以,洛阳似乎也行,大致位置就这样了。
盛唐,已经到了封建帝国扩张的极限,如果没有革命性的技术突破,它就是中国封建统一大帝国的上限,这个就是我的答案。
既然是上限,月满则亏,历史的苍茫浩荡,正是历史文的魅力所在,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第45章 不喜欢按套路出牌的方节帅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在帮人办事的时候,也一样适用。
没有李亨的人帮倒忙,方重勇运作王忠嗣回长安轻轻松松,早就有了全盘规划。
有了李亨手下些人胡乱插一脚,这件事反而办不成,容易引起李隆基的猜忌!
如今果不其然,事情办砸了不说,还撂挑子不管了!
李亨这个人办事果然不靠谱,遇到点事情就溜了。
方重勇不用去华州郑县去看,就能猜到未来丈母娘现在要着急成什么样子。
“妹夫,此事你看可还有回转的机会?”
王彦舒有些紧张的问道。
力量的使用,是有所谓“维度”的,“有力使不上”的情况,经常会出现。
如今的王彦舒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更是感慨方重勇心智远超同龄人。
因为他觉得方重勇早就对此感悟深刻了。
董卓入洛阳,雄健的兵马就没法拿朝中大臣们怎么样,反而被那些人用阴谋诡计拿捏。
这便是力量维度的不同,而无法施展的典型例子。
“此事,还需要一个契机。只有时机到了才行。不过在此之前,你还要帮我办一件事。”
方重勇凑过去,在王彦舒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这样真的可以么?”
王彦舒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方重勇的办法不是太复杂,而是太简单了,简单得甚至有点像是儿戏一般。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要不然,我也没办法了。你回去后问问岳母是否愿意,不行的话,就另请高明吧。”
方重勇一步也不肯退让,俨然一副“你不同意我就撂挑子”的架势。王彦舒万般无奈,只好答应下来,马不停蹄的赶回华州郑县。
然而方重勇不知道的是,大唐帝国的北面,幽州以北奚人与契丹杂居之地,忽然风云突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
“方节帅,我们未得张节帅军令,擅自调动五百精骑,是不是不太妥当?”
一身戎装的幽州观察处置使方有德身边,有个文士打扮的人拱手行礼小声询问道。这个人叫崔颢,是一位很有名的诗人,写过《黄鹤楼》一诗,不少作品可谓是脍炙人口。
但在官场他却一生都抑郁不得志,如今作为幽州观察处置使的随员(佐官),在幽州藩镇里面做事。
“你回去告知张节帅,事有从权,来不及多解释了。打完这一仗再说。”
面庞冷峻的方有德看着远处茂密的树林,微微皱眉。此刻他正率领五百精骑埋伏在通往湟河(滦河)必经之路的山丘上。
这一战若是成了还好说,要是败了,他不战死沙场,回去也要被李隆基砍掉脑袋。
当然了,事出突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方有德也没得选。
开元二十四年,幽州节度张守珪找到机会,领军出讨契丹叛乱的余党,在捺禄山大败敌军,俘获丁口、财货不计其数,却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奖赏。
或许李隆基觉得,这些事情都是藩镇应该做的本职工作,并不值得赏赐。
张守珪觉得没什么关系,朝廷不赏赐就不赏赐吧,他本身就志在出将入相,对这些并不是很在乎。
然而他手下的那些骄兵悍将们却不乐意了!
谁稀罕从奚人契丹手里抢来的那点东西啊,他们要的是升官发财,回长安去潇洒,甚至期盼等张守珪走了以后每个人都官升一级!
于是张守珪麾下两员裨将赵堪、白真陀罗假称奉命到营州视察,实际上打算图谋不轨。这件事恰好让方有德知道,并将还来不及发动阴谋的二人给俘获了。
观察处置使嘛,本身不就是为了对付类似的事情而设立的么?这个职务,就是节度使的一体两面。
经过审讯后得知,赵堪、白真陀罗二人,对时任平卢节度使的乌知义有些不满,认为乌知义对剿灭奚族叛众的军事行动很不积极。
他们认为,去年围剿奚人契丹未竟全功,就是因为平卢藩镇没有配合幽州藩镇,才让不少奚人精锐遁入山林。
所以这两人就想假传乌知义的命令,让平卢藩镇进山剿匪。
方有德在审讯后得知内情,却并未将二人逮捕下狱治罪,而是将计就计,让二人戴罪立功。
他利用自己手里的职权,直接以中枢的名义写了一道军令,让赵堪、白真陀罗把军令带去营州。
这道军令通知平卢节度使乌知义,务必出兵到湟水北岸,趁秋收之际,攻其不备,截击奚人叛军余众。
乌知义不敢不听,因为方有德动用的权力,是观察处置使在极端情况下才能使用的。那是只有在某地节度使打算叛乱,观察处置使以朝廷的名义紧急调兵平叛时,才会使用的大招。
由于朝廷对于节度使一般是采取四年一换的制度,再加上有各种控制手段辅助,因此还没有发生过节度使叛乱的现象。很多藩镇,节度使也同时兼任观察处置使。
比如河西节度使,也兼任河西观察处置使,不再另设。
幽州藩镇这边设两个节帅,实乃特例。
因此方有德用的大招,以前还没有人见过,威力不可小觑!
毕竟,谁也不想成为第一个因此被摘脑袋的倒霉蛋。
面对这道莫名其妙的军令,乌知义最后还是怂了。
值得一提的是,老兵油子出身的乌知义,当年对阵奚人与契丹的时候,曾经有过临阵脱逃的记录,是靠着张守珪的掩护才活了下来,事后也未被治罪。
这件事,虽然一直都是秘密,但幽州藩镇高层,终究还是有不少人知道。
此时此刻,平卢节度使乌知义正在带兵与奚人在湟水岸边激战,方有德则是领兵在十多里外的一处山丘上埋伏,引而不发作为伏兵。
“节帅,有契丹骑兵朝着湟水而来,离这里只有两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