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些又是什么?”姜望指着信问。
“读者写给我的信。”苏林瑾抬眼看向他,两眼亮亮的,“我想好了,我以后学新闻!”
如果说之前她只有模模糊糊想改行的想法,那此刻她非常清楚,她非常享受用文字给别人力量,帮助别人的感觉。
“好,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现在时间不早了,吃饭吧?你关着门旺仔和踏雪进不来,一直在挠门。”
苏林瑾回头,这才看见黑黑的旺仔驮着雪白的踏雪,四只眼正看着她。
她起身蹲到两小只面前,撸了一把两小只:“妈妈想好了,妈妈要学新闻,厉不厉害?”
内向如旺仔只会沉默乖巧地看着她,但踏雪很捧场地喵了一声。
连姜望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妈妈该吃饭了。阮叔今天说后天开始他去食堂帮忙,明天宰一只鸡来吃。”
鸡妈和瘸腿四小只:?
苏林瑾一听就急:“阮叔,那几只鸡留着吧?你看我们家这么多菜虫,多亏了鸡妈这一家子啊?”
后院的露天餐桌上,阮令齐正端着菜上桌,闻言一愣:“没说宰我们自己养的鸡啊,明天大婶说食堂匀一只给我们。”
鸡妈带着四小只瘸腿小鸡巡逻在饭桌底下,等他们吃剩下的米饭粒儿。
苏林瑾一边吃一边想,这些信该怎么处理,才能利用最大化。
吃得有些忘我,连一向不吃的白菜帮子也嚼得咔咔脆响,要不是姜望一直分了点眼神给她,差点把她最不爱吃的姜吃下去。
第二天,她带着信去给学员上课。
讲完当天的内容后,她把人留下,念了一两封信给他们听。
台下的学员越听越激动:
“苏老师,这些信里的意思是想买我们这的天麻和三七吗?”
苏林瑾指着自己带来的大布袋子:“不止是天麻和三七,还有许多许多这里的药材和土产,都是别人买不到的好东西。所以,大家不要担心,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山里有好药。”
元晴隔着窗户,看苏林瑾给村民念信,眼里像有光,她心中很是感慨:当年的小粉团子,长得很好,培雅在天有灵了。
苏林瑾提着信从教室里出来,刘爱玲努努嘴,乖巧地问:“姐,是不是今天还是不用我送你回去?”
“对,你们先回吧。跟姜团长带个话,我自己认路。”
刘爱玲但笑不语。
姜团长这是担心她不认路么?才不是,他是不见媳妇就想得紧嘛。
全基地都知道,只有姜团长是完成任务回来先见媳妇再见领导的……
苏林瑾一路上把写了文章,拿了稿费,又收到很多意向的事说给元晴听。
元晴一边走一边听,听到这么多个人也想买这里的药材,她头一次露出认真的神色:“这是个不错的生意。”
第94章
元家最早就是做药起家,解放前鼎盛时期,江南地区有超过三百家药号都是元家的产业。
后来慢慢少了很多,但祖上就传下来的基业里,药材这个行当始终没丢。
至今沪江市最大的药房前身也是元家的店铺,只是现在全都改制,她当然已经说不上话。
可即便如此,还有相当一些老的人脉在。
她最早来到这山里时,就知道这边盛产药材,可当时她心灰意冷,又加上在山里待了多年,与世隔绝不知道最近这一年时间里,时局变化特别大。
苏林瑾听姜望提过一嘴元家的背景,此时倒也不惊讶:“那妈,我把信都放在你这,你研究研究?”
“好。”
这个季节,山外已经酷暑难耐,但山里反而清幽凉爽。
遮天蔽日的树荫让这日头不难熬,戴上元晴带过来的竹编帽子,两人晃晃悠悠一路说话,很快就到了元晴的小宅子。
来得多了,苏林瑾才注意到,其实那条小径的尽头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人住,隔了一小片竹子,还有几户人家。
比如这会儿,隔壁就跑出来一个让她熟悉的身影。
“干妈,你可算回来了,我都……”韦霞蔚的声音在看到苏林瑾时戛然而止,“你怎么又来了?”
苏林瑾懒懒回她:“我婆婆的家,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你……!”
“今天怎么来了?”
一边说,元晴一边解开竹门上挂着的锁,让两人进来。
“我就是想你了!”
韦霞蔚上前,非常亲近地一挽元晴的胳膊:“干妈,我今天想睡你这儿,跟你说说我妈……”
她说到这里,把元晴拉远了一些,才含着羞继续,“我妈给我介绍了几个男的,你帮我一起看看嘛?”
“今天不了。”元晴依然带笑,但只有韦霞蔚知道,此时她态度很明白是拒绝。
凭什么那个姓苏的可以?我却不行?
她是儿媳,那自己还是干女儿呢!
这么一想,韦霞蔚就较上劲了。
她主动地进了元晴的厨房,煮水泡茶,亲亲热热地端给元晴喝,但元晴接过又放下,转手泡了另一杯给苏林瑾:“瑾瑾,你尝尝,这是十年陈的普洱茶。”
“嗯,很醇厚。”
“我这还有你上次带来的小饼干,我去拿来你配着吃。”
元晴一走,韦霞蔚就收起了那副乖巧的嘴脸,凶巴巴地低声问苏林瑾:“你怎么又来?”
“你这样很幼稚。”苏林瑾不客气地说。
婆婆只是收了她当义女,韦霞蔚有亲妈疼爱,怎么还要抢元晴的关爱?
元晴拿着饼干听从里面出来,打开拿出香甜的饼干。
“干妈,好久没吃你做的糯米锅巴了……”韦霞蔚可怜巴巴地撒娇。
元晴笑了:“这倒是也有。”
她回去拿锅巴的时候,韦霞蔚得意地看了苏林瑾一眼。
苏林瑾垂眼笑了起来,算了吧,韦霞蔚就像个贪心的小孩,有了母爱,还想要其他人的宠爱,自己跟她较什么劲。
但也就这样,比绿茶还是简单多了。
糯米锅巴是这里常见的零嘴,糯米留在锅底的那一层,沿着锅边铲下来,蘸蜂蜜或者细盐。
元晴的糯米锅巴蘸的是自己做的椒盐,喷香酥脆。
韦霞蔚眼神里的得意呼之欲出:我厉害吧?你对我干妈一无所知。
但元晴开口就让她的表情顿时糊住:“好了霞蔚,今天我要陪瑾瑾,你吃完锅巴就回家去吧。”
苏林瑾递过去一块曲奇:“这个饼干,好吃的。”
山里难得牛油,好容易攒了两天牛奶,让姜望摇出了一层黄油,只做了那么一盘子饼干出来。
曲奇饼散发浓郁的奶香,韦霞蔚抵不住诱惑,从她手里接过来。
抿在嘴里,酥,香,甜,是没吃过的味道。
“好吃么?”
“好吃,干妈什么时候做的?以前没见你做过。”
“这是瑾瑾做的。”
韦霞蔚咀嚼的动作一顿,嘴里的饼干顿时有点不香了。
她喝完茶水,拍了拍身上的饼干碎屑,咬着唇说:“那我今天先走了,明天再过来陪干妈。”
说完,也不等元晴说好,便转身飞快地走了。
她怕等来的不是一个“好”字,而是“明天不方便”这样把她推得远远的拒绝。
竹门关上后,韦霞蔚顿时落下脸。
为什么这个人一来就什么都变了?
最疼爱自己的干妈转眼就最疼她去了,爸爸每天只知道天麻天麻,连妈妈也怪自己当初鲁莽,害得她在苏林瑾面前丢了脸——说来说去,就是希望明年的天麻还能这么好卖。
韦霞蔚走后,元晴和苏林瑾把读者信件拆出来读了,然后分门别类放好。
有个人想买天麻的,有其他药厂想买不拘于天麻的药材,还有想买绣花布和竹编的,林林总总分了六个大类出来。
元晴先写了几封信,苏林瑾拿回基地去,通过联络点寄信比山里便利多了,那里每天都有从滇南省会直达北燕和沪江的来往信件。
除了元晴这里,苏林瑾的学员们也一样有了行动。
他们跟元晴还不一样,是一步一步看着苏林瑾拿着外面的报纸,告诉他们原来这里的土药大有用处,教会他们认字看懂新闻,又看着她写文章登上报纸。
他们也悄悄给报社写了文章,没敢往人民日报这么大的报纸寄,就写给村支书定的那几份报纸。
或许“大山农民”本身就带有主旋律色彩,其中两篇陆续给滇南本地的报纸刊登了。
刘爱玲比苏林瑾更早知道这消息,村长那张皱皱巴巴的脸笑得跟菊花一样。
徐墉给后勤部也下了质量指标,她正愁指标呢,文章就从天上来。
刘爱玲剪下报纸,把苏林瑾的文章也一起贴了上去,写成一篇《军属放光彩,基地精神强》的缝合文章,就这么交了上去。
要精神文明是吧?这满满都是文明了。
刘爱玲交了就当完成,继续在体能和侦查课的夹缝中求生存。
元晴这里很快收到了回信。
她收到了不少原来药号老人的回信。
这些人中,有不少已经退二线,但依然在医药体系里有点话语权,给元晴列了一份联系人清单,附上的文字恳切而真诚:【但愿为元小姐解忧。】
她收到信很感慨,她已经是失去过一切的人了,倒是不怕,可这些信外面套的信封全是写给姜望收的,她会不会已经给姜望添了麻烦……
这念头一起,直让她枯坐半天,直到两人来敲门,才从桌前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