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填了一堆资料,又盯着办事员向姜望核实信息。
办事员视线时不时瞟到她脸上:“是,这位同志的介绍信上是翻译处的章子,对,叫林舒。”
那一头姜望不知道说了什么,办事员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行,那我安排她先住下。”
林舒一把抓过听筒,很不客气地提要求:“姜望,能安排人来接我一下吗?”
姜望顿了一下:“今天不行。明天吧。”
林舒时间有限,但不敢在他面前多说什么,只好在招待所住下,第二天跟着联络处运送邮包的车进了基地。
车进基地大门时,姜望已经在楼下,见到林舒的脸色并不多么欢迎:“林同志怎么来了?”
她太懂这表情了,每次她和叶小茉跟苏林瑾玩得时间久一点,这位大爷就这幅样子,好像她抢了他媳妇一样。
“我……我就见你媳妇一面,马上出国了!”
“走吧,她在家里等你了。”
这次见面的黏糊劲自然不用多说,两人旁若无人地抱了好一会儿。
连旺仔都看不下去,绕着人汪汪叫了好一会儿,踏雪更是敌意地连绵喵叫。
“天呐,你怎么养这么多宠物啊?”
“养就养了。”
林舒看到元晴,又一通感叹:“看来老天爷让你来滇南是有道理的。”
吃完饭后,总算有了两人独处的时间。
天气不冷,小风吹着竹铃铛发出好听的声音。
林舒这才说了自己要出国工作:“三年。三年后我回来能升两个职级,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我就得至少再等三年,我有几个三年啊?”
但苏林瑾抓住了关键:“你逃婚是怎么想的?”
“怎么叫逃婚呢?我俩也没到那地步啊,哪像你跟姜望缘定三生。再说了,我出国工作,他上大学,我们都会遇到其他人,万一呢?”
“那这些话你跟陆征说过么?”
“……没。我只是觉得,三年太长了。万一他上大学之后,遇到了什么更合适的人呢?我拿这个婚绑着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风不大,但林舒一脸被风吹眯眼了的样子。
苏林瑾看着她,莫名就想起了那时候,自己提出协议结婚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能真的跟姜望过起日子,
当时玩笑一样说的话,被他慢慢改成了诺言。
林舒的眼睛有一点点红,苏林瑾叹了口气:“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么?这叫渣女。你撩了人家陆征,谈上了,现在你奔前程,就把人甩了。”
“我没甩人,我给他留信了,只是……”
“是,你只是没信心,你舍不得放弃机会,但你要不要问问陆征的想法呢?他要是愿意等你呢,不过是三年罢了,我跟姜望还得分开四年呢。”
“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知道出国前来找我,就应该预料到我会好好骂你一通吧?”
林舒臊眉耷眼地不说话了。
苏林瑾很干脆地把她带到姜望的办公楼下面。
后勤部的办公室她来过几次,知道在一楼靠窗的位置,她敲了敲窗户,对探出头的刘爱玲说:“用你电话,给我拨北燕总区,转首都饭店。”
林舒愣了会儿,脸唰地烧红,转身要跑,被苏林瑾一把抓住。
线路转过去后,刘爱玲把听筒递出来,嘟嘟声响了两下,苏林瑾对首都饭店的接线员说:“麻烦帮我转陆征。”
“麻烦稍等。”
不一会儿,陆征有些干哑的声音响起,苏林瑾哼了一声:“陆征,你媳妇儿在我这里!”
说完,把电话递过去。
林舒有些不敢接,苏林瑾就把听筒摁到她耳朵上。
两人一时都没吭气,传来陆征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紧接着一声颤抖而歇斯底里的:“林舒,你大爷的!你跑什么跑?!”
听听,都把老实人陆征欺负成什么样了!
第111章
向来潇洒的林舒,握着电话听筒,在刘爱玲忍不住斜过来的视线中,打完了电话。
“打完了?”
“打完了。”
“怎么说?”
“他说我放心去,他等我回来结婚。”
“后悔了吗?”
“……”林舒嘴硬了半天,可最后还是点点头,“我尽量早点回来。”
林舒走的时候,跟刚来那时候相比,情绪明显不一样了。
来的时候强装洒脱,走的时候已经是她本来的样子。
那点儿很难被人察觉的丧气,悄没声儿地消失了。
老实人陆征接到电话的刹那就想请假打申请去滇南,但不现实,首都饭店走流程开介绍信没那么快,而且,这位遭人恨的姑娘也等不了那么多天。
一场轰轰烈烈的逃婚,就此画上句号。
考完了试,苏林瑾责无旁贷地把扫盲班接了回来。
看着教室里鸟枪换炮的设备,她还有些不习惯。
“苏老师好——”
配合着墙上歪歪扭扭的“热烈欢迎滇南高考状元苏林瑾授课”几个大字,淳朴的村民们鼓掌非常热烈,这体现在他们生疏的掌声里,拍得不那么整齐划一,但一个赛一个大声。
苏林瑾感慨,其实不过短短几个月功夫,竟然有点怀念这不到一尺的讲台。
“今天给大家讲一则经济新闻,讲讲一个小烧饼,怎么养活一家人的故事。”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讲课。
托喇叭的福,其他几个村的村民也能“函授”听课。
因为元晴去外村收药的原因,几个村的往来走动比之前频繁许多,她的新闻稿总是能在前一天抄好了送到邻村去。
绵延的山头下,暧暧远人村,喇叭回响着苏林瑾清甜的声音,村民们或聚在村头公告栏,或三三两两头碰头看着手抄稿,成了一副动人的画卷。
两次课后,就过年了。
山里过年的氛围跟北燕完全不同,基地就像一个熔炉,融合了本地和北燕的年俗。
这里农历四月还有新年节,那才热闹。泼水,划龙舟,丢包这些活动那时候才有。
农历的春节,对山里村民来说,那是汉人的节日。
元晴看着阮令齐准备过年的吃食,有些感慨:“真的好多年没过年了。”
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过年,那些城市里才看得到的烟火,听得到的鞭炮,在山里看不见听不着。
身边更没有大张旗鼓过农历新年的。
也就不会去想,原来又到了一年团圆的时候。
“妈,我要压岁钱。”苏林瑾缠着婆婆撒娇。
元晴收起眼里的情绪,转眼全是笑容:“好,你俩没孩子之前,都有压岁钱。”
“妈!”苏林瑾非常震惊,元晴这样脱俗的婆婆居然也会提孩子。
本来有点感慨的情绪,但她这么一打岔,那点伤感也变成了胡闹。
徐墉让后勤部组织了新年联欢晚会,从滇南军区调了文工团几个人过来,给基地的新兵蛋子排练节目。
节目还没排练完,倒是看对眼了几个。
晚会结束了到他跟前羞羞答答说想调动过来。
徐婶笑他其他工作未必出色,做红娘和看人的眼光一等一的好。
姜望虽然不是他挑的,但工作是他给分配的,没掉过链子。
现在基地成立一年都还没到呢,已经被总区夸过好几回了。
如今随便去文工团要来的人,眼看着过完年也要进基地,家属楼规模指日可待日益壮大。
徐墉也不生气,嘴巴抹了蜜一样:“最好的眼光早用在娶媳妇这件事上了。”
说着,他举杯站起来,“既然你们嫂子都说我做红娘眼光好了,回头我再安排文工团同志来慰问,至于这个接待人员嘛……”
他不要脸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听见众人激动的哟声,仰脖把酒喝了,“都在酒里了!”
“好!”应和声如雷,“都在酒里了!”
晚会再热闹也就半个来钟,吃完看完各回各家,等着守岁再放烟火和爆竹。
这时候才回归到寻常的过年氛围里,虽然外面万籁俱寂,但家里热闹。
姜望按照苏林瑾要求用陶罐加上炭,做了个暖炉。上门架着元晴煮的茶,林培淑寄过来的黄酒,阮令齐烤的面包,还有买的大枣和乳扇,香香的,暖暖的。
除了鸡崽儿和鸡妈没进房之外,望仔和踏雪一边一个窝在苏林瑾和元晴腿上,围炉煮茶守岁。
因为炉子有些烫,婆媳俩各自往后靠了靠,倒像是两人挨在一起一样。
两辈子了,哦不对,其实是三辈子,这是苏林瑾第一次和可以称作妈妈的人一起过年,也许因为地方不同,再加上心境不一样,她觉得这个年和以往的每一年都不一样。
时间其实是一分一秒过去的,不是在电视节目里流逝掉的。
还发现原来茶香混着酒香,居然很不赖。
姜望在两人侧面,勤快地翻动着陶罐上的东西,往常严肃的眼角,带上了几分温煦表情。
红红的炭火上方,空气烧得微颤,元晴的脸庞在对面,是真实的,不是照片,也不是脑海中凭空想象出来的虚影。
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苏林瑾蹭着她肩窝,小声地说:“他还哭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