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说?我肯定实话实说。——我就说宋知南是个好同志,人大气有心胸,我跟她作对,但她一点都不计较。还帮我治好了病。”
工作人员诧异地问道:“什么?宋知南还会治病?”
马五妮想了想,虽然现在政策宽松了,但搞封建迷信这事吧,明目张胆地说出去还是有些不太好。
于是她立即改口:“她治好了我思想上的病。”
“哦哦,我说呢。”
马五妮之后是林光宗。
“林同志, 如果记者采访你, 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林光宗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
这帮人离开后, 林光宗就开始发牢骚:“这些人也真是的,不就一个作家吗?这阵仗怎么搞得跟大领导下来视察似的?”
王小雪在旁边说道:“什么叫不就一个作家吗?说得好像你当过似的。咱们青阳这儿多少年也没出过一个作家呀。你真是没觉悟, 你要是再不长进, 我就跟你离婚,什么玩意儿,以前忍你那是没办法,我现在可以不忍你。”
林光宗无奈地放柔了语气:“行行,咱们别吵了好不好?都老夫老妻了,还去离婚,丢不丢人?”
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下一个目标是王强家, 王强当初跟宋知南在食堂骂战的事影响也挺大的,到现在厂区的人都还记得。
工作人员问王强的父母:“你儿子跟宋知南起过冲突是吧?”
王强爸:“是我儿子年轻不懂事, 宋同志骂得好骂得对,不愧是作家,骂起人来入木三分。一般人没这个语言功力。”
工作人员走访了一圈,心里的那块石头落下了。看来大家都挺懂事的。
宋知南人还没回来,省里的记者们倒先来了。这也得归功于洪环宇。是她劝这些记者先下手为强:“宋知南是咱们河东省的名作家,你们不去采访,难道等着隔壁省的记者们先去采访?新闻就讲究一个时效性,还用我这个外行提醒你们吗?”
记者们一听,顿觉有理,于是呼啦啦一下涌向了青阳市。胡记者他们傻眼了,有人来抢饭碗了。
胡记者火速找陆清云商量:“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跟他们去抢新闻?”
陆清云一脸淡定:“咱俩是谁?是宋知南的老朋友。到时候,找她要一个独家专访不过份吧?那帮同行想采访就去采访吧。况且,这样做也是帮宋知南。”
胡记者不懂就问:“为什么这么说?”
陆清云:“你对一个人一件事,是不是越是一知半解,越觉得美好?”
胡记者恍然大悟,确实,对人一知半解时最好下手夸。
这帮记者有的去采访红星纺织厂的领导,有的去采访群众。
孙副厂长说道:“我以前就看出来宋同志是个人才,我那时就经常鼓励她要好好写作。”
孙主任点头附和:“说实话,宋知南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我一点都不奇怪。我们曾经进行过一次深刻的谈话,我到现在都记得。
几年前,她那时也就十五六岁吧,就很有理想很有志向,当着我的面说她要成为无产阶级大作家,就是像高尔基那样的大作家。”
胡明亮科长也接着说道:“我也曾经有幸跟宋知南交流过思想,怎么说呢,她的思想非常深刻,见解非常独特,振聋发聩。”
采访完领导,妇联办公室是做为宋知南战斗过的地方是必须要采访的。
现在的妇女主任是王翠花,记者们一提起宋知南,王翠花就打开了话匣子:“我早就知道我这个妹子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聪明智慧,热心仗义。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相信很多人都是我这种想法。”
记者问:“这里面还挂着很多女工们送给宋知南的锦旗和字画是吗?”
“对,一般是送给她的,也有两幅是送给我的。”
采访完妇联,自然还要采访那帮女工。
女工们交口称赞,有些人还险些泪流满面:“宋主任是真好呀,没有她我们厂的女工不可能有那么多人考上大学,我去年没考上,在她的鼓励下,今年又考了一次。”
记者们采访完女工,又到了宋知南以前居住的大杂院里,只见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张灯结彩的。
记者一问起宋知南的事,邻居们便争先恐后地抢答。
赵大妈挤在最前面:“小南这孩子,从小就跟的孩子不一样,爱读书爱学习,尊老还爱幼。最关键的是有了名气也不摆架子。”
王大爷:“知南的身上还有着一种大人物特有的冷静和果断。我早说了这孩子一定能成大事。”
……
记者们采访一圈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跟他们想像中的宋知南不一样啊,一个敢在报纸杂志上跟人公开对骂的人,性格会那么温和吗?
还有人另辟蹊径去采访了王红兵,就是当初被宋知南当街痛揍的红小兵。
王红兵已经参加工作了,人也稳重了许多,他字斟句酌地说:“……我们都叫她南姐,她跟别人不一样,充满着侠气。我对她印象很深刻,一辈子也忘不了。有时半夜想起来,还能记得她鼓励我的话。”
“她鼓励你什么了?”
王红兵支支吾吾,最后说出一句:“她叫我一定要老老实实做人。”当然,宋知南是掐着他的脖子说的。
等到采访牛春草时,她得意地拿出一盒茶叶:“你们看看,这是宋同志上大学后给我寄的东西,她还给我回了信。我跟你说,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人。她不是人,她是下凡的仙女,是文曲星下凡。你们一定把我这句话给写上。”
记者:“……”
“听说有个算命的老先生说她是文曲星下凡,有这回事吗?”
“应该是老张说的,他整天研究这些。”
记者又去采访张大爷。
张大爷扶扶老花镜,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哦,你说小宋。我确实说过她是文曲星下凡,她的文昌星很亮,将来必将颠覆文坛。”
“张大爷,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算的呀。”
“大爷,您能给我算算吗?”
张大爷要来记者的八字,煞有其事的掐指算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没结婚吧?”
“没呢。”
“是不是你稀罕的看不上你,看上你的你不稀罕?”
记者一脸震惊:“大爷,您真是神了。”
张大爷继续问:“你是不是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自己的才能没得到充分发挥?”
“大爷,您真的太准了。”
张大爷淡然一笑:“这不算什么,我们姓张的在修道算命方面是有点天赋的。”
记者离开后,张大爷的儿子小张出来了:“爸,你怎么突然算得这么准了?”
张大爷:“是人都会这样,有几个不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又有哪个文化人不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
小张一想也对。
“爸,那宋知南呢?你是咋看出来的?”
“这个是真算出来的,这姑娘太特别了,我一眼都能看出她的不凡来。”
……
宋知南人还在路上,关于她的报道已经开始满天飞。
宋冬宝这几天一直在看报纸,越看报,他越不认识自己的姐姐。
宋冬宝把一叠报纸推到宋知夏面前:“二姐,你看看这篇报告,除了名字地点一样,哪哪都不一样。还有这些邻居们,明明人名都那么熟悉,但他们说的话咋那么陌生呢?”
姐姐以前的口碑如何,他做为弟弟再清楚不过。
宋知夏说:“这很正常。我早看出来了,只要你成功了,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骂人是因为口才好,你打人是因为动手能力强,你懒是因为知道如何节省精力。”
宋冬宝好像理解了但又没有完全理解。
7月16日刚好是星期日,宋冬宝宋知夏还有院里的赵大妈王大爷刘大爷等一大帮人来青阳火车站接站,省城的那帮记者和胡记者等人也在。
别的乘客们一看到这种阵仗都在纳闷,今天是哪个大人物来视察了。
宋知南一下火车就看到了举着牌子接站的宋冬宝和宋知夏,再一看,他俩身后还有一大群人,熟的不熟的全来了。
她矜持地朝大家招手示意。
赵大妈说道:“这上了大学就是不一样了,你看小南的举止都文雅了。”
王大爷纠正道:“不是上了大学才变文雅的,是一直都文雅。”
“对对,一直都文雅。”
刘大爷在旁边说道:“文化人嘛,怎么能不文雅呢。”
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那帮记者就呼地一下冲上去了,闪光灯闪个不停。
“宋老师,您家乡的人对您交口称赞,说您是个和善温柔的人,可您的文风却很犀利尖锐,您在生活中一直都反差这么大吗?”
宋知南:“这叫不叫反差大,这叫区别对待。对待敌人当然要秋风扫落叶般冷酷无情,对待自己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天都有四季,人不可以有两面吗?”
“说得好。”在场的人热烈鼓掌。
“宋老师,我听说您的老对手,首都的赵远和河西的叶致秋准备见面,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宋知南这才知道原来赵远和叶致秋要见面了,不过见就见呗,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面带微笑:“他们两人见面,我不奇怪。养过狗的都知道,疯狗总是吸引疯狗;见过精神病的也都知道,精神病总是吸引精神病。”
众人:“……”
片刻之后,赵大妈突然一拍大腿:“小南说得对啊,不愧是作家,精神病确实吸引精神病。”
王大爷附和道:“还真是,不正常的人总爱凑一起玩,像咱们这种聪明的也爱凑一堆。这叫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对对。”
……
宋知南在火车站被记者们拦住采访了半个多小时,好容易到家了。青阳四中的校长和她以前的班主任胡老师又登门来拜访,他们想请宋知南回母校去做个演讲。
宋知南筋疲力尽,本能地想拒绝,突然想到,自己母校的学妹们还没受到自己的引导呢,去,必须得去。
她立即爽快答应:“换了别人邀请,我自然是要拒绝的。但,谁让你们是我母校的校长和班主任呢。这样吧,我先休息一会儿,明天上午去。”
校长和胡老师满意地离开了。
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了,宋知南大声喊道:“小虎,黑米,赶紧过来。”
小虎轻巧地跳进了她的怀里,不停地用毛茸茸的头蹭着宋知南。
黑米拖着沉重的身子摇着尾巴过来了。
宋知南一看黑米怀孕了,便大喝一声:“宋冬宝,你怎么回事?你连个狗都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