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羽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她赶紧道歉:“对不起,我好像破坏了气氛。”
白衣赶紧给她递上纸巾,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也经历过这种痛苦。但咱们活着的人只能带着伤往前走。”
罗静林和李群英也过来安慰格羽。
宋知南也温声问:“格羽,你爸妈活着的时候对你应该非常好吧?”
格羽的眼泪喷涌而出,不停地点头:“好,特别好。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我长大以后拼命地想复制那一段美好时光,我甚至试着从比我大很多的男人身上寻找父爱,但我一直没找到过。我发现根本没人真正的爱我。”
宋知南说道:“怎么会没人爱你呢?你爸妈爱你,静林爱你,我们也爱你,还有你的读者也爱你。”
格羽愣住了。大家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听宋知南说话。
宋知南说:“我觉得爱应该是广义的,不应该只局限说男女之爱吧?”
格羽点头,众人也赞成这个说法。
宋知南接着说:“格羽,你从《冢中花述》和别人的文章中知道了我的身世,我爸被我哥杀了,我妈改嫁了,这是个悲惨的故事。
但是你知道吗?对我和二姐来说,这其实不是最悲惨的,最惨的是,他们活着时也不爱我们,他们只爱儿子,哦对,只爱带把的儿子,一旦把没了,儿子也不受重视了。你比我们幸运的是,你曾经拥有过父母的爱,我们从来没有。你要把幸福的童年化作你生活的动力,不要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要觉得自己没人爱。你不可怜,你有人爱,只是爱你的人不在了,但他们的爱仍在。”
格羽安静片刻,动容地说道:“南姐,你说得对,我爸妈不在了,但他们的爱还在。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宋知南把话题再扯回到自己身上,“西方哲学家荣格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我的很多朋友困在了后面那句话上。
有一天,我突然顿悟了:治愈个头。我的一生那么珍贵,什么样的伤害也不配我用一生去治愈。
后来我看到一个姓黄的辩论家说,原生家庭对你一生的影响,就像是火箭上升,一开始当然是地球引力最强,但后来会有月球火星,宇宙很大,你可以给自己找到第二颗星球。
他说得对,我很快就找到了第二颗星球,第三个星球。我离开我的原生垃圾星球后,发现宇宙浩瀚,星辰万千。
我不仅是父母的孩子,我还是宇宙的孩子,是大自然的孩子。他们不爱,但宇宙爱我,大自然爱我,朋友爱我,还有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读者爱我,我身上的亿万细胞也爱我,我的猫狗也爱我。
我拥有这么多高质量的爱,为什么要执着于父母的爱?那一对平庸、鸡贼、算计的男女的爱,有那么珍贵吗?”
大家一脸震撼,南姐太才华横溢了,随便一出口就是一篇极精彩的演讲。
白衣出于职业习惯,已经从兜里掏出记事本刷刷记录。
宋知南轻拍了一下格羽的肩膀,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呆滞的宋知夏,说道:“这世上除了极个别的幸运儿,谁不是带伤生存?真的猛士,敢于一边流血一边战斗。咱们女人就是这样的猛士,你们说谁例假期间不上班不上学?那是不是在带血战斗?”
第154章
于红林噗地一声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了:“南姐, 你前面把我感动得眼泪汪汪,后面又让笑出声来。你说话可真有魔性啊。”
于红林说完这话, 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冢中花述》的基调是什么了?就是笑中带泪,让你愤怒让你哭的同时还能让你笑。这就是现实主义讽刺喜剧。人生百态全部摆上来,任君挑选。你是谁,你就能从中看到谁。”
一场聚会,格羽从中得到了治愈,于红林找到了灵感和人脉,白衣得到了写作素材,大家各有各的收获。
九点半,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开宋家。
临走时,于红林说:“宋老师,以后这种局要常组, 既有意思又有收获, 谁不愿意来?”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 以后要常聚。”
宋知南笑着说答应,并说:“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谁家路远不便, 我让冬宝送送你们。”
“不用不用。我们离得不远。”
于红林跟白衣还没聊够,两人一起走,边走边聊。
钱梦秋家就在附近,不用送。
格羽和罗静林住得稍远些,宋知南让冬宝送送她俩。
宋知夏在家休息两天,跟宋冬宝一起坐上了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
这一去最少得半个月,宋冬宝细心叮咛:“姐, 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啊。你不想下馆子又懒得自己做饭, 就去隔壁群英姐家蹭饭。”
“行,你放心吧。”
送两人上了车,宋知南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了。
要文从幼儿园放学后就跑过来叫宋知南:“南姨,走啊,到我家吃饭去。我奶奶今天做好吃的了。”
宋知南笑道:“我还真来蹭饭了。”
几天后,白衣组了个局,介绍于红林和牛抗美认识,李群英也跟着去凑热闹。
她回来跟宋知南说:“牛抗美这人还真挺有意思,大大咧咧的,说话很好玩。她跟于红林聊得挺投契,感觉这次合作有戏。
哦对了,人家一听说咱俩是好朋友还是邻居,对我可热情了。她非常喜欢你,很想认识你。下个星期她在西城饭店请客,想请你吃饭,你给面儿不?”
宋知南想了一下,说:“既然人挺有意思,那就见一面吧。”
牛抗美整得挺正式,还特意让人送了请帖来。
到请客那天,宋知南稍一收拾,就带着李群英去赴宴。
两人要出发时,要文蹬蹬追上来,眼巴巴地望着李群英:“妈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李群英认真想想:“我带了包了,还忘了什么呢?”
要文指指自己:“我呀。你是不是忘了带我了?”
李群英哭笑不得,跟要文解释道:“妈妈这是为了应酬,带着你不方便,你留在家里看家,乖。”
要文撇撇嘴,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李群英对宋知南笑着说:“这小家伙越来越有主意了。”
“人家长大了嘛,现在得叫她要文同志。”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西城饭店走去。
牛抗美在饭店门口等着两人,她大约三十来岁,个子挺高,身上有一股飒爽之气。
李群英介绍两人认识,牛抗美略有些激动地上前握着宋知南的手:“宋老师,您能赏光前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早就想认识您了。您写的那些小说读起来太带劲了,我跟我姐妹一起看,我把她的大腿都拍疼了。”
宋知南笑了笑:“你说话确实挺好玩。”
“唉,我这人就是嘴贫。”
牛抗美一边说话一边领着两人进包间,两人一坐下,她赶紧张罗着倒茶水,拿来菜单问两人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宋知南说:“客随主便,你随便点就行。”
“那就我点他们家的招牌菜了。”
这一顿饭吃得挺愉快,牛抗美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能说还会说,说话又风趣幽默,怪不得交游那么广阔。
哪怕对方是有钱的红三代,宋知南也没有一点巴结的意思,平常心对待。
她穷的时候就不把富人当回事,要不然也不会整治老板。现在不穷了,还有了点社会地位,更不把富人当回事。
用那句话说,就是“自家富贵,不着意里;人家富贵,不着眼里。”主打一个不把任何人当回事。
再有钱的人不请她吃饭,也跟她无关。
再有权的人只要不给她升官,也跟她无关。
今天吃什么跟她关系比较大。
宋知南这种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模样,让牛抗美愈发心折。不愧是她喜欢的作家,身上有一种高级的、让人不讨厌的清高,有傲骨但无傲气,
不像上次,她喜欢一个明星,经朋友引荐终于见到了本人,结果对方一听她的身份,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特别热情。
牛抗美瞬间下头,突然就不那么喜欢了。
她还是比较喜欢他以前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双方愉快地告别。
回去之后,牛抗美就拍板决定投资300万让于红林拍电视剧。
于红林激动地打电话给宋知南:“宋老师,您的面子是真大呀,牛抗美就见了您一面,回来之后就答应投资了。这下我的心定了。对了,这次总编剧必须得是您,别人我不放心。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您只需要负责大方向大框架,具体的事自有其他编辑去干。”
“行。”
次日,于红林带着合同上门,分红比例仍按以前的约定,10%。
宋知南说:“先暂时这么定,如果后面我追加投资,咱们再补签合同。”
拍摄电视剧的周期比较长,很容易出现拍着拍着预算不够了,如果拉不到投资,只能烂尾或压缩集数,她做好了救场的准备。反正她现在帐上有大几百万躺着呢。
于红林听到这话,不禁喜出望外:“好的,没问题。”
于红林走后,李群英也来找宋知南商量:“知南,你上次说的那个作家经纪人我真的心动了。你看我认识这么多作者,本身又是编辑,也跟多家出版社交过交道,我干这种事那不是得天独厚吗?”
宋知南说:“你可以干个试试。你可以当我的经纪人,我给你5%的提成。”
李群英摇头:“咱俩这种关系,我帮你忙是应该的,哪能还要提成?
”
宋知南正色道:“亲姐妹,明算帐。偶尔让你帮个忙可以,但若长时间地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如果你拿提成,我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李群英感动地说:“我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宋知南笑着说:“好煽情,都有些不习惯了。”
李群英把自己的想法给格羽罗静林她们一说,两人也十分赞成,表示也愿意跟宋知南一样,愿意聘请李群英当她们的经经人。
“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我一定会好好干。”
宋知南还弄了份简易的合同,把自己的作品交给李群英运营,格羽和罗静林有样学样。
李群英摇身一变,成为了三人的经纪人。她焕发了第二春,一有空就风风火火地去外面跑业务。
黄桂枝见自家闺女突然间满面春风的,又是买新衣裳又是买新包的,在家对着镜子背台司,还天天往外跑,就跑过来向宋知南打听:“小南,你跟阿姨说实话,群英是不是谈恋爱了?”其实她也疑惑,当初跟要文她爸恋爱时也没这样啊,难道是因为老房子着火,所以才烧得格外猛烈?
宋知南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她现在是我、格羽、静林的经纪人,在帮我们跑业务呢。”
“哦哦。”
黄阿姨放心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还以为又处上对象了呢。我跟你叔还在猜测男方是干啥的,有没有孩子?要文以后怎么办?这不瞎操心嘛。”
一个星期后,李群英兴冲冲地跑回来告诉宋知南:“宋老师,有个法国汉学家打算翻译你的作品,你的小说将在法国出版发行;还有个美籍华人也打算把你的作品介绍到美帝去。”
宋知南十分惊喜:“李总,你厉害呀。你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料啊。”
李群英喝了几口茶水润喉,接着说:“下一步,我打算把你推向世界,什么小日子,苏联,英加,每一个都不放过,还有东南亚的一些国家。格羽和静林我也尽量把她们推出去。唉对了,你没觉得从今年开始诗歌的热潮突然下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