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夫人被吓了一跳,赶忙喊道:“你们帮我将唐……不张三姑娘扶到我院中,再把府医叫来。”
同在国公府内,任何消息就是想瞒也不可能瞒过外边这些姑娘,不一会儿,厢房里面的情景就传遍了。
“两个……男人?”所有人都止不住地惊讶。
“我只在书里读到过以前南陈的文帝宠信过一个姓韩的将军,还想将他立为皇后。”
“不止呢,还有《战国策》里的龙阳君和魏王,不然龙阳之好这个词怎么来的?”
“反正,咱们都是只听过没见过,今儿就遇上了,你说他们是怎么……”
贵女堆里可谓一下炸开了锅,议论声不断,嗡嗡的响在张月盈耳边。
她也没料到自己这位三姐夫在外面的相好不是女的,而是个男的,还是他在白鹿书院的同窗,这么算起来,他们在她三姐姐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准已经来往了两三年了。
三姐姐应该是被恶心坏了,强忍着到今日放了一记大招,闹了这么大一出,叫唐志平彻底在京城身败名裂。
何想蓉被惊得瞪大了双眸,偷偷跟张月盈咬耳朵:“果然奇中还有奇中奇,只是可惜你三姐姐……”
张月盈道:“早发现总比晚发现好,错不在我三姐姐,此时调头回车,犹未为晚。”
何想蓉点头。
未过多久,来了穿着两个翠色半臂的大丫鬟,请张家姐妹往镇国公夫人住的绛雪轩去看望张月芳。
绛雪轩内,张月盈她们围在床边,看镇国公府的府医为张月芳诊完脉,起身对镇国公夫人道:“夫人,这位夫人乃是骤然受了刺激,心虚紊乱,以致气血上涌,老夫开个方子,调理一段时日便无虞了。”
“谢过李府医。”镇国公夫人命贴身大丫鬟请府医到外间开药,轻轻坐在床边,握住张月芳的手,“月芳,你安心养着,万事有我呢,定然不会叫他好过。”
张月芳挣扎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张月盈她们也和镇国公夫人一道阻拦,她只喃喃流泪道:“我要回家去。”
“好,好。”镇国公夫人柔声宽慰,命人去套了马车,就要亲自送张月芳回长兴伯府。
张月盈姐妹几人紧跟着一路回去。上了马车,张月盈掀开车帘,朝外一看,马车两边站着两溜清一色深蓝布衣、手持木棒的仆妇,瞧这架势颇为不善。
张月芳和镇国公夫人坐了前一辆马车,车门刚一合上,张月芳抹了抹脸上的泪,坐直了身子,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镇国公夫人瞧着她微红的眼眶,笑道:“你哭得那么真做甚?这个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也不想,这不是没控制好量,帕子沾蒜水沾多了,想止也止不住。”张月芳又哭又笑,模样十分滑稽,“再说,我是笑话,有人便是更大的笑话。”
镇国公夫人道:“那天,是谁在我跟前哭了一场,连连说自己是个笑话的?”
“我这不都要讨回来了吗?”
端午那天,在画舫二层,张月芳收到红缨传来的消息,看着镇国公夫人,斩钉截铁说道:“绾娘,我们是打小在女塾结下的交情,你是明白我的,我是断不可能忍了这口气。他耽误了我几年好年华,将我当了傻子,推去受他们府上的气,我便定要叫他身败名裂。”
镇国公夫人当时便道:“从小在女塾里,就是你护着我不被我那几个继母生的妹妹欺负。那年,我被她们故意扔在城外,也是你骑马带了人到了荒山野岭打着灯遍地找我。如今,也当我帮你一回了。”
于是,张月芳便与镇国公夫人定下了今日此计,将唐志平的隐秘彻底揭露人前。
“真回长兴伯府?”镇国公夫人又问。
“那当然不,你不是说唐志平跟卢盖人清醒了就跑了吗?我这就去花山巷找他们算账去。”
镇国公夫人当即拍手叫好:“人我已给你备下,我们这就去。”
说完,镇国公夫人敲了敲车壁,车队便拐了个弯,朝着花山巷的方向去了。
第34章 打上门去唐志平蓦地喷出一口血,整个……
午后,太阳便彻底升了起来,暑日炎炎,灼烧着地面。
一名穿着褐色短衫的妇人挎着蒙着布的竹篮,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快步穿梭在巷子里。
走到花山巷口的那棵大柳树下,褐衫妇人却发现她常坐的石墩子被占了,当即就恼了,柳眉一竖,道:“牛二婶,这可是我的地儿,还请您老让让。”
牛二婶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皮肤黝黑,是街坊间出了名的不好相与,其中一颗门牙就是跟卖鸡蛋的柳婆子打架磕掉的。她懒懒掀起眼皮,张嘴露出漏风的牙齿:“怎么了?这石墩子是你家开的,还是上头写了你家的名字?老娘就是坐这儿了,这就是老娘的了!你能把我怎么滴!”
“牛二婶,你怎么就不讲理呢?”褐衫妇人推搡着牛二婶,要将她强行挪开。
因天热牛二婶本就烦躁,被这么一推,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一把抓住褐衫妇人的篮子扔在地上。
褐衫妇人也怒了,扑了上去,两人彻底扭打在一块儿。
大柳树下的其他妇人都忙着劝架,只听一人喊道:“快看!巷子那边来的是什么?”
原本劝架的人即刻撒开了手,留下褐衫妇人和牛二婶躺在地上,她两未多纠结,暂时握手言和,也跟着去看热闹。
主巷里远远来了两辆马车,更为可观的是马车旁边紧跟着三十四名健妇,眼神犀利,四肢健壮,一看就是做惯了重活,是使力气的一把好手,又有十多个小厮不知从什么地方一溜烟钻了出来,在后掠阵。
这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路过大柳树,钻进了山花巷。
“这是哪家的大妇又来抓男人在外头养的小妖精了?”
瞧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大柳树下的妇人心领神会,这是她们看惯了的,立即奔走相告,把相熟的人都喊出来瞧热闹。
市井妇人本就爱看热闹,山花巷周围很快便围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个个均伸长了脖子,欲要看个究竟。
“启禀姑娘,咱们已经到了。”红缨隔着帘子向张月芳禀报,张月芳掀起帘子一角,朝眼前白墙黑瓦、颇为体面的房舍看去,只觉讽刺。
“动手!”她“呼”地砸下车帘,下令道。
后一辆马车里的张月盈几人早便察觉到走的并不是回长兴伯府的路,直到马车停了,才撩开帘子一角。
“这是哪儿?”张月清身体忍不住缩了缩问。
“山花巷。”张月盈一眼便认出。
“就是......那个山花巷? ”
张月盈点头。
几人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车外,只见红缨挥手一声令下,七八个健妇冲了上去,抡起木棒“咚咚咚”地砸门。
过了约半盏茶,宅院的门栓终于不堪重负,“啪咔”一声断了。健妇正要冲入门内,唐志平终于在四五个小厮的保护下出现在了门口。
“快看!快看!正主来了!正主来了!”
巷子里围观的人群推搡着,朝唐志平指指点点。
唐志平被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仆妇、家丁盯着,眼神瑟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们哪里来的?这是要干什么?你们可知我是何人?”
斗志盎然的红缨双手叉腰站在门前,拿出比平常响亮十倍的嗓音高声喊道:“姑爷,奴婢们是奉了姑娘的令,来这儿寻丢了的陪嫁。姑娘说了,一定要将这宅子里头的贼给抓出来,不拘用怎么法子,只要抓住了就有赏!”
一群健妇应诺,哄然涌入宅门,将唐志平和他身边的小厮冲击得七仰八叉。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唐志平努力维持着平衡,高声吩咐宅子里的仆役。
还没喊几声,不知是谁下了黑手,他只觉肚子一疼,整个人四脚朝天瘫倒在了地上。
几个小厮被眼前的阵仗吓呆了,面面相觑后,只敢偷偷将唐志平拖到角落处,谁也不敢加入眼前的乱战。
少顷,宅院里传来一连串噼啦啪啦的打砸声,不知多少东西被摔了个稀烂,中间偶尔夹杂着脏话和叫骂声。
唐志平方缓过来少许,便不顾小厮的阻拦,马不停蹄地挤进宅门,又被门槛绊了个大马哈。终是念着院里养伤的心头肉,挣扎着爬了进去。
原本只在巷子里的人群渐渐围拢到宅子外头,人也越聚越多,这样大的阵势,乒乒乓乓的声响,一年也见不到一次。
约一炷香后,院子里的打砸声越来越小,一个婆子脸色泛红,木棒插在腰间,捧着一个汝窑花瓶小跑到红缨跟前。
“红缨姑娘,您瞧瞧这是不是姑娘丢了的花瓶。”
“看赏!”红缨看也不看,当即扔给了婆子一吊赏钱。
另有七八个婆子衣袖半卷,额上冒着薄汗,拉着一个面容清秀、一身灰衫、二十岁上下的读书人扔了出来。
“红缨姑娘,这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贼了。”
卢盖虽家贫,但自幼有寡母卖了几个姐妹供他读书,何曾受过这般对待。他蜷在地上,全身疼痛,只觉之前在镇国公府丢的脸也不过如此,心里想着唐志平为何还不来救他。
只听一个女声道:“既然抓住了,便送去京兆府衙门。”
卢盖顿时抖如糠筛,他读书十余载,若是被投入京兆府,有了案底,从此登科无望。他挣扎着要起身欲要逃掉,却被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摁在原地,动弹不得。
唐志平再从宅院里追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场景。
他被气得面如白纸,手指颤抖着指向了无声息的马车:“张月芳你个妒妇!你给爷滚出来!”
“吱”的一声,马车门开了,跳下来的却是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指着卢盖道:“唐四公子,人要脸,树要皮。你与此人于我府中当众厮混,落了我国公府好大的面子。月芳正为你做的丑事伤心欲绝,我这个闲人便来替她撑撑腰,将此人从她那里拿走的东西拿回来有何不可。红缨,马上将人送去京兆府。”
话音刚落,卢盖就被捆住四肢,扔上一辆板车。唐志平要阻挠,却被五六个仆妇连成的墙阻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瞧着板车悠悠走远。
镇国公夫人转身回了马车,红缨打了个手势,一行人调头往长兴伯府的方向去了。
原以为今日被大妇赶出来的会是某个娇滴滴的外室,没想到抓出的竟然是个清秀的书生。周围的百姓讨论得愈发热闹。
“闹半天,怎么就抓了一个小偷?”
“什么小偷?没看到人家宝贝的样子。啧啧,你还是见识太少,还不许人家玩得花些。”
“老奉说的是,那些贵人有不少都好男风,那书生多半是人家的男姘头。”
“哟,我听说好像哪个国公府才出了这么一桩事,会不会……”
“真是猪油蒙了心,干出的都是糊涂事。一个放着家里的如花美眷不要,跑到外头来养男人。一个读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和有妇之夫搞在一起。真是世风日下。”
……
周遭的议论声不断,唐志平一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蓦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斜斜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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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盈方才见识了花山巷那一场全武行,对张月芳这个三姐有了全新的认识——
行事狠辣,心有谋算,睚眦必报。
她有预感,这事还没完。
果然,一行人到了长兴伯府,张月芳泪眼婆娑地被红缨和镇国公夫人扶下车,甫一踏入伯府正堂,猛地扑进了小冯氏怀中哭嚎:
“爹!娘!女儿委屈啊!”
镇国公府雅集的事情闹得这般大,消息一早便传至了长兴伯府,长兴伯与小冯氏早就候在此处。
“唐志平那个杀千刀的!”小冯氏一面轻拍着长女脊背,一面骂道。
镇国公夫人微微蹲了蹲身,对长兴伯说:“张伯父,月芳在我们府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心实在难安,便擅自做主绑了那男子去了京兆府,又送了月芳回来。张家另外几位妹妹均可作证。还请伯父莫要责怪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