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做了好吃的!”乔松本就是一脸笑容,待嗅到空气里诱惑的香气后,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难得露出了几分孩子气,兴高采烈地说, “我先前还不觉得饿, 一闻到这股饭香, 立马饥肠辘辘了呢!”
虽是这么说, 他却一直老老实实地在何霖身后站着, 何霖不落座,他便不落座。
何霖在房中教导了乔松整整一早上,现下看起来有些疲惫, 手不自觉抚摸着脖子, 大概嗓子眼不太舒服。他和乔松一样, 眼底里都印着笑意, 想来师徒两个都对今早的教学很满意,相处愉快。
乔檀原本还有些不放心, 见二人如此, 悬着心可算放下了,她笑着招呼二人, “我和杨姐姐做了几道菜, 何先生别嫌弃, 将就用一些吧。”
“哪里是我做的, 都是你做的,我不过洗洗菜,打打水而已。”
杨晚晴走上前去拽着何霖坐下, 又将乔松拉到了乔檀身边,“来来来,都坐下,这么香的菜,咱们赶紧吃呀!”
乔松紧挨着乔檀坐着,眼睛盯着桌上的菜,跃跃欲试。杨晚晴将筷子塞进四人手里,催促,“别愣着了,快趁热吃吧!”
何霖拿住筷子,先是看了看拆鱼羹和香辣羊排,又扫了眼奶香鸡蛋饼,最后一脸好奇地盯着爆米花,问:“这是……”
“这是爆米花,用玉米和砂糖做的,当个零嘴吃。”乔檀笑着道。
“爆米花?”何霖道,“倒是个新鲜吃食,以前从未见过。”
“你是没见到这吃食制作时的阵仗,霹雳吧啦的,比放鞭炮还响呢!”杨晚晴道,“我那会儿尝了一个,别说,还挺好吃,放在茶坊里买也是使得的!”
“杨姐姐谬赞了。”乔檀道。
“你谦虚什么,可不就是好吃么,还不让人说了。”杨晚晴道,“都别愣着了,快吃菜,我都馋的不行了!”
这座小院的主人何霖慢慢抬起手,夹起一块羊排,放在了乔松碗中。
乔松眼睛一亮,微笑着看何霖,何霖则一脸温和地道:“吃吧。”
“谢谢师父。”乔松忙为何霖盛了碗拆鱼羹,“师父,趁热喝一碗鱼羹吧。”
“好。”
师徒俩先动了筷子,互敬互爱的,看得人格外眼热。杨晚晴有样学样,也给乔檀盛了碗拆鱼羹,那架势活脱脱把自己当作这座小院的女主人了。乔檀则为她夹上了一块肥瘦相间,足足有她手那么长的一块香辣羊排,杨晚晴十分受用,吃得优雅又恣意。
只见她翘着兰花指,看似松散,实则牢牢地捏着手里的羊排,贝齿咬住羊肉,轻轻一扯,便将羊肉从羊骨头上咬下来,飞快咀嚼,吞咽,一气呵成。
羊排都是炖烂糊了的,乔檀火候时间掌握的十分精准,使得羊排卖相
完美,一根根完完整整,却又可以轻易脱骨。且不柴不膻,软烂而富有扎实的口感,吃得人浑身惬意。
油脂和酱料融合在一起形成的酱汁浓郁热烈,垂涎欲滴,此刻变幻成亮目的口脂,涂满杨晚晴的薄唇。她越吃越开心,眉飞色舞的,手嘴配合默契,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嗯嗯”声,和一旁慢条斯理,处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喝着拆鱼羹的何霖形成鲜明对比。
这二人一静一动,一粗蛮一文雅,倒是十分般配。
这边杨晚晴已有四五根香辣羊排下肚,何霖也喝了两碗拆鱼羹,又吃了半张奶香鸡蛋饼,全程默不吭声,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恶。吃完了鸡蛋饼后,擦了擦嘴角放了筷子,略略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吃红彤彤的香辣羊排,而是抓了几颗爆米花慢慢品尝,吃相好得不得了。
乔松同样吃得又文又雅,吃两三块羊排,喝一碗热乎乎的拆鱼羹,再吃些软糯香甜的奶香鸡蛋饼,美好的一餐便结束了。吃饱了还有爆米花当零嘴,哪个小朋友能不开心呢?
乔檀不太饿,原想着吃一两块羊排,再喝碗拆鱼羹就饱了,没想到一吃就停不下来,羊排一块接着一块,鱼羹一碗接着一碗,大有和杨晚晴一较高下的意思。
没办法,谁叫她做的饭菜太好吃,香辣羊排入味十足,却又保证了羊肉原本的香气,被说软烂浓香的羊肉了,便是那酱红的汤汁滴入口中,都能香得人尾椎骨一颤。
拆鱼羹则占足了一个鲜字,汤底香浓白滑,鱼肉细嫩富有锦上添花的焦香,每一样蔬菜都在融合了鱼汤的鲜香的基础上释放出自己独特的魅力,使得这一碗拆鱼羹变成不可多得的美味。
鱼羹入口而来,滑上舌头,流溢在口腔中的各个角落,顿时舌底生津,嘴巴里暖融融的,胃里也暖融融的,舒服的恨不能立刻睡上一觉。轻轻咀嚼细碎的鱼肉,咽下,只想着再多喝上一口,过足这鲜嫩芳醇的瘾。
奶香鸡蛋饼软趴趴的,却不易散裂,散发着鸡蛋与牛乳的甜香。爆米花颗颗饱满,甜而不腻,饭后吃上一小把,毫无负担。
真惬意啊,果然美食能治愈一切烦恼,她忽然间就没有养家致富的压力了呢!
“真是太好吃了呀,我再吃一块!”数不清吃了第几块香辣羊排的杨晚晴道,“这味道太过瘾了!有些辣,却一点也不呛口,只是激发出了更浓烈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开,怎么吃也吃不够呢!”
“兴荣街里有个专门卖炙羊肉的,说什么肉新鲜,制法独特,味道出众!夸得天花乱坠的!我去吃过一两回,却远不及你这香辣羊排好吃呢!”
“杨姐姐喜欢就再多吃些。”乔檀看着大瓷盘里所剩无几的香辣羊排,道,“等日后有机会,我再给杨姐姐做几道菜,便是炙羊肉也使得。”
“好呀!姐姐我来者不拒,且等着吃呐!”杨晚晴咬了口羊肉,抹去流入指缝的汤汁,忽而惋惜地感叹,“唉,可惜这里没有酒,不然……”
说着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何霖。
何霖刚刚还在垂眸养神,这会儿子却在看杨晚晴,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令杨晚晴格外心虚,“你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只是偶尔喝一点,下饭!”
何霖一听,别过脸,不再看她。
乔檀看了看杨晚晴,又看了看何霖,问:“何先生用好了?”
“好了。”何霖道。
“嗯……”乔檀又问,“可还合胃口。”
何霖顿了顿,道:“你这鱼羹……”“
“我的鱼羹……”不知怎的,乔檀莫名有些紧张,“我做的鱼羹,不好?”
何霖一听笑着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不好,只是今日的鱼羹,让我想起儿时的一段往事。”
“哦?””乔檀一听,忍不住有些好奇,“先生想起了什么?”
何霖缓了口气,娓娓道来:“我幼时养在南方的一个渔村,村里有位福林嫂,做的一手好鱼羹。她和我娘十分要好,每次做好了鱼羹,都会给我家送一大碗。我家人多,一人喝一口也就没了,我至今都记得那碗鱼羹的味道。”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忽然间,记忆中的味道再次出现在眼前,怎能不令我心生感慨。”
乔檀忽闪着大眼睛听着,听罢,心里那叫一个温暖。
她还以为何霖会文绉绉地夸赞她做的鱼羹一番,没想到竟是勾起他一段质朴的回忆,但越是质朴的话语,越是能击中人心,乔檀忽然间就明白乔松为什么会喜欢何霖了,这个人却是有一种温暖的力量,相处起来令人觉得很舒适安心。
“多谢何先生夸赞。”乔檀喜笑颜开,“能让何先生想起记忆里的味道,是我的荣幸。”
“客气。”何霖掩面轻咳了几声,欠了欠身道,“我先回房了,你们自便。”
何霖一走,乔松立刻也跟着离开了,乔檀和杨晚晴坐着聊了会儿天,这才一起收拾了碗筷,收拾干净厨房。
忙完这一切已是未时,乔檀特意又跑了一趟兴荣街,买了些新鲜的花椒和雪梨。
“我看何先生嗓子不大爽利,便蒸了梨水,杨姐姐记得让何先生喝了。平时多喝些陈皮、罗汉果、雪梨干熬的水,润肺止咳再好不过,且是天然食材,不伤脾胃。”
梨水咕噜噜冒着热气,小小的厨房里满是清香。杨晚晴嗑着瓜子守在炉子边,笑着同道:“居然还有喝水治病的法子!我的好妹子,你刚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记住,快快写下来吧。”
“也好。”乔檀从善如流,立刻用纸笔将方子写了下来。
她不擅长写毛笔字,写出来的字不大好看,只能说横平竖直,尚算端正。杨晚晴全程俯身观看,看完连连摇头,难以置信却又幸灾乐祸地道:“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让你貌美如花,就不许你富甲一方。你虽烧得一手好菜,可这字……”
说完一哂,道:“不是我自夸,我就是闭着眼睛写,写出来的字也比你好些。”
乔檀无地自容。
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高村正和霍大娘还夸过她的字好看来着,怎么到了杨晚晴这里如此不堪呢?
再低头瞧瞧自己的字,方知对方不是在故意贬低她,便叹了一声,苦笑,“我很认真在写了,就是写不好。”
杨晚晴:“真是奇了,这都是手腕上的功夫,怎么就拿得了锅铲,握不了笔。”
“这……我也不知道。”乔檀道,“杨姐姐就别笑话我了,好生把方子记下,给何先生调理好身体要紧。”
“知道了,知道了。”杨晚晴促狭看她一眼,“你呀,就缺一位又文才得相公,成亲后好好纠一纠你的字。”
乔檀被杨晚晴说得脸上一烫,也不搭话,与何霖告别后回了琼花巷。
第80章 乔记食肆
翘首期盼了整整两日, 歇业闭客的乔记私房菜总算开门迎客了。
依然是熟悉的铁板菜和锅仔菜,依然是要人命的香味,依然是清雅可人的老板娘, 大家伙趋之若鹜, 风也似的往乔记私房菜赶。
这两日对于被乔记私房菜勾出馋虫的食客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那些美味的菜肴没吃过便罢了, 吃过真是日日想时时念, 睡觉梦里都是它!越发觉得家里的饭无甚滋味, 味同爵蜡, 一日不吃上一顿, 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舌头!
是以,一得到乔记私房菜重新开门迎客的消息后,他们争前恐后地赶到乔檀家的小院, 就怕去的晚了没位置, 后悔得捶胸顿足。
找个位置坐下后, 赶紧点上自己垂涎已久的铁板菜和锅仔菜, 大快朵颐,好生过了一回瘾才罢休!
如此热热闹闹地做了近半个月的生意后, 乔檀成功瘦了一圈, 便是小甜的脸也不如以前圆了。
毕竟她们还接了清心茶坊的糕点生意。糕点的利润很是可观,即便乔檀想放弃, 乔樱也不愿意, 财迷小甜更不干, 无奈乔檀只得在门口贴了张招聘启事, 想着招个小二来帮忙,分担一下每日的劳务。
结果她等了整整一个月,都
没等来应聘者, 生意倒是一直不错,带来了可观的收入。
乔檀趁热打铁,找工匠在院子里搭建了个遮阳篷,又添了两张桌子,正式更名乔记私房菜为乔记食肆。
院墙外钉上两排小铁钉,上面挂上木牌,木牌上是当日乔记食肆售卖的菜品的名称,保证日日上新,天天都有新鲜的菜式品尝。好多食客就是为了尝一尝乔记食肆新上的菜肴,几乎日日到她这里搓一顿,即便不吃饭,也要溜达过来看一看,瞧瞧新出的菜叫什么。
有了大施拳脚的地方,乔檀自然放手一搏。各种各样的美食一道接着一道制作,什么锅包肉呀,松鼠桂鱼呀,水煮牛肉呀,卷肉签子,矛头丸子,烂蒜肥肠,神仙鸡,五香酥鱼,花样多的不得了。
还有许多光看名字都猜不出原材料是什么的菜,如:紫荆绮袍,金丝御宴,玉盅肉,水晶凝脂肴。光听着菜名就觉得富贵又好吃,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只盼一试,以解腹中馋苦。
“若不是囊中羞涩,真想天天来这里吃饭呀!”
“是呀是呀。”
“若不是家有悍妻,真想天天来这里吃饭呀!”
“没错呀,没错!”
几个常常来乔记食肆打牙祭的食客自动凑成一桌,各点一两个菜,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一年轻些的男子听得几人的话,忍不住出声搭腔,“嘿嘿嘿,我比你们命好些。我有钱,还没老婆,我能天天来!”
几人一听,哼了一声后纷纷开始怼他,“没有老婆得意什么?你想娶,有人嫁吗?”
“你倒是天天到乔记食肆来,来了只点那道香滑鲈鱼球,就着点免费的花生米日日盯着人家食肆老板看,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啊!”
“就是!大家伙都看出来了,就是懒得说你!”
几人几句话便将男子臊了个脸红,他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我我我……我怎么了?男未娶女未嫁,我有点心思最是正常不过!”
“再说了,来这里只点一样菜,盯着人家乔姑娘看的又不止我一个,那边那俩不也是?”
说着朝西南角的方向,紧挨着鸡窝的一桌看了过去,“就是那两个。”
那二人正弓背弯腰的吃饭,全程一字不发,头也不抬,若有所思,心不在焉,似乎还有那么一点苦楚。和其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放肆大笑的食客完全不一样,不像来吃饭的,倒像来偷东西的。
“他们怎么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一人道。
“是啊,咱们一看过去,他们都不敢抬头了,脸都快埋到碗里了。”又一人道。
“可不是呢!啧,咱们要不要去报官啊?这家里就三个姑娘,遇上坏人可不得了!”
“是这个理!”
几人说话间下了定论,便张罗着要去报官。那二人听罢冷汗都流下来了,将头埋的更低,彼此抱怨,“我说郭傻子,你能抬起头吗?你鬼迷六眼的样子已经引起街坊四邻的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