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结婚证马上要领了,存折也在自己手里,好像不用再装模作样了。
但不是自己的钱,江甜果花着有一点点底气不足。
林寒松把这人纠结犹豫又不舍的小模样,尽收眼底。
江甜果还没纠结出个结果呢,就听见男人对着售货员说,把柜面上的衣服全包下来。
“这也太多了……”话是这么说,但一点也没拦着,她抬头,与男人笑着的眼睛对上。
林寒松凝着她发红的耳尖,没回她的话,反而是继续问,“衣服这会儿换上不?等下再上三楼逛逛。”
江甜果瞄他一眼,见他正从钱夹里拿布票,连忙从自己的挎包里数出好几张大团结。付完钱,被售货员领着去仓库里,换上了一套白衬衫配黑长裤。
她“哒哒哒”跑到男人面前,轻盈的转个小圈,抬起上目线问,“好看吗?”
那双眼睛被黑扇似的睫毛托映,看人时像总含着情,林寒松好像被摄住魂,只会点头了。
江甜果拉着他继续逛,上头的购物欲消下来一丢丢,她也知道维护一下长期饭票的感受。指着一件男士的深灰色中山装,说要给他也买件新衣服。
林寒松摇摇头,说部队发外套,自己也穿不上。
江甜果劝了两句,见他不松口,索性就放弃了。转去卖布料的柜台,叫售货员扯了四尺棉布。
她笑得甜甜的,对着林寒松说,“那等我学会做衣裳,将来给你做一身。”
空头支票开出去了,兑不兑现是将来的事。
林寒松温敛的眸子柔和起来,心里软的不行。
江甜果赶紧领着他,直冲三楼卖手表的柜台。
第22章 领证
手表柜台在三楼的楼梯口,也是这里最热闹的地方。
过两天据说是个黄历上的好日子,因此结婚的人不少,在柜台旁来回看的人更不少,就是真正付钱买的却没几个。
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正拿着好几块手表在腕上试来试去,女孩显然更中意金色的一款。
她对象问了价格,指着搁在一旁的银色手表说,“小慧,我觉得这条更适合你。而且手表能看时间就行了,为了个造型再多花钱不划算,咱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还是得把钱花到正地方……”
女孩脸上的笑容一下落了下来,那边在僵持着,江甜果拎着刚打包好的衣服,走到柜台另一头,兴冲冲的看了起来。
她先看中了一款金色的圆盘型手表,售货员拿出来后,棕色细表带绕在白皙的手腕上,格外显气质。
看她是诚意要买,售货员介绍道:“这是上海来的牌子货,正时兴呢。”
江甜果点点头,又让她把另一支鹅蛋型的银色手表拿了出来。
售货员夸道:“妹子眼光真好,这支机芯可是m国进口的,仔细点用能当传家宝!”
说着她把表盘翻转过来,让江甜果凑近看那一小圈英文。
传家宝倒也不必。江甜果笑笑没说话,把银色的手表搭在自己的右手。
两边比了比,都觉得挺好看,哪个都舍不得。
最后她问店员,“这俩各是多少钱?”
“金色的150,银色的240,都得要一张工业票。”
差了90块钱,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江甜果在心中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选择了最贵的。
林寒松从始至终都没插嘴,等她选好了就从兜里掏工业票。
旁边还在看手表的小情侣们,见着他们如此大方爽快,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几分羡慕,转头又得狠狠瞪自家对象一眼。
买完手表,他们又去收音机的柜台,花70块买了一台小收音机。
东西先寄存在百货商场,林寒松和江甜果终于要去领证了。
先去照相馆拍照,江甜果自己照了一套单人的一寸两寸照片,然后再照他们的合照。
在摄影师的指挥下,男同志往女同志身旁靠近又靠近,最后一道快门声和刺眼的闪光灯,定格下了画面。
林寒松多付了一块钱加急,照片很快就洗出来了。
这是江甜果第一次拍老式的黑白照片,她好奇的拿在手里看,小小的相片上,女孩娇美,男人英俊。
忽略她嘴角略微不自然的弧度,任谁来都要夸上一句天生一对。
接着就是领证,婚姻登记处的门口支了张小桌子。有个男同志坐在那,问了是来办结婚的,就从本子上撕下来一张纸,写了个号码,让先排号。
江甜果和林寒松一块坐在登记处门口的长椅上,旁边还是街道办的办公室,她一边看着新人喜气洋洋的跨过门槛,一边又看着旧人在另一道门外歇斯底里的辱骂撕打。
江甜果突然又不确定了,问:“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林寒松能听出里面细小的颤抖,很真实,仿佛整个人绷紧着。
林寒松没说话,或者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要结婚吗?这是显而易见,并且两人早就达成共识的。
或许,自己的妻子现在是更需要——,安全感?
他慢慢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在她搭在膝盖侧的那只手掌抚摸着,一下又一下,力道很轻,却不带暧昧地和试探,只是在安抚。
他用行动证明,他有在意她的感受,他更不会和那些没品的男人一样。
很快轮到了他们的号码,江甜果先坐下,林寒松拿出牛皮袋,打开后将两人的户口页,江甜果从平城过来的介绍信,部队审批通过的结婚报告,和江甜果的政审通过证明都递了过去。
一切流程都进行得很顺利,材料审核无误,工作人员在两张空白的结婚证上填了些信息,然后推过来让新人签字。
江甜果慢慢拧开钢笔,深吸了一口气,在女方名字后一笔一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工作人员又拿回结婚证,审查无误后拿起旁边的印章,重重磡了个红印,一张结婚证就拥有了法律效应。
没什么特殊的变化,但从这一刻,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人的妻子。
林寒松从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瓜子和糖块,给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分了分,收获了大把吉祥话。
江甜果则是端详着手里两张薄薄的结婚证。不同于后世的小红本,这年头的结婚证更像是两张小奖状,边上是一圈一圈盛放的红花,中间是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姓名,翻过来背后还有伟人语录。
没想到第一个领到的国家级证书居然是结婚证,不知道等恢复高考,这玩意能不能加学分?
她在心里讲了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浅淡的勾起唇角,发完喜糖回来的林寒松看见她笑,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结伴走出登记处,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他们并不亲密,可身后的影子却慢慢拉长,直至靠在一起。
——
在市里的国营饭店吃了顿午饭,又去百货商场拿了上午买的东西,两人原路折返打道回府。
回到招待所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林寒松来接她一起去许为国家吃晚饭。
他们是五点多到的,时间不算晚,许家却已经很热闹了。
是许为国来开的门,男人老实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歉疚,小声对他们说,“你嫂子把团长夫妇,还有赵继红都喊来了。寒松,哥给你赔个不是……”
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兄弟,本来是聚一块热闹热闹的好事,自家那个拎不清的婆娘,给团长夫妇喊来也就罢了,赵继红那人有多难缠,她又不是没见过,为了点好处就恁拎不清,混帐!
林寒松反过来还得安慰他,“没事,就是一顿饭。”
屋子里赵继红清脆的笑声传出来,林寒松和江甜果面色如常地走进去,见着在厨房忙活的许嫂子,还顺手把准备的礼物递给她,一小盒擦脸的香膏,还有一包给孩子的奶糖。
女人把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笑着接过来,“小林也太见外了……”
只不过错身时,却剜了江甜果一眼,显然是把自己被丈夫埋怨的火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江甜果看见了,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走到客厅的饭桌旁,林寒松牵住她的手,先介绍,“团长、嫂子,这是我媳妇儿江甜果。”
江甜果跟着叫人,动作间,白皙的小臂露在众人眼前,上头带着的银色手表格外惹眼。
团长媳妇扭头一瞅,赵继红手上居然也有一块。
谁能想到,这俩人居然撞表了?
第23章 救命
这年代撞衫撞款其实都挺正常,物资不丰裕,来来回回就是那几种花样几个牌子,想不撞都难。
但偏偏今天撞的不是普通的衣裳裤子,而是一块表,一块一眼看过去就价值不菲的表。更不用说,撞表的两个人关系还格外微妙——,同一个男人的妻子和追求者。
谁看了不说声精彩!
赵继红恨恨剜了眼江甜果,眼里的嫌弃和厌恶毫不掩饰,“学人精!”
她狠啐了一口,然后把袖子上的手表摘下来,看也不看直接扔出了窗外。
许为国他媳妇,钱改凤“哎呦”一声,眼珠子都心疼的滴血。
好几百的东西说扔就扔了!
实在膈应给她不行吗!
要不是坐了一屋子人,她真想跑下楼去捡回来!
赵继红不依不饶,“乡下来的也忒没教养。学学学,再学也盖不住你身上那股土味!没文化又没素质,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恶心。”
这话骂的可是十分难听了,在场有人皱紧眉头,但一言不发。林寒松倒是想开口,江甜果反而把他拦住了。
打嘴仗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比较爽。
她抬起脸,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女人,一开口就是老阴阳怪气了,“赵同志,啊不对,该叫您赵大小姐?好像也不对~,二三百块的手表说扔就扔,就算是从前大资本家的闺女,也没您这做派呀!”
“我作为工人子弟,往上数八辈都根正苗红,却一次次被你挑衅找茬。煽动阶级对立,故意挑拨革命关系,我怀疑你就是潜伏在人民群众里的间谍!”
在场的人不都揣着手爱看好戏吗,江甜果比他们更爱看,一句句话言语如刀,专挑杀伤力强的输出。
至于会不会让场面变得更难看,那就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了。
掷地有声的话重重砸下,在场的人瞬间面色一白,这年代谁敢跟间谍沾上关系,不想要全家小命了!
赵继红更是控制不住的微颤,她见过亲爸闹革命的样子,随便扣个名头,什么小资产阶级、反动派,就能大摇大摆地把人抄家游街。
如今,反过来帽子扣到她头上,这滋味可一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