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脸煞白,嘴里磕磕巴巴的反驳着,却气势不足,半点没有刚刚的威风劲。
眼看这烂摊子要收不住,团长媳妇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小……”
一开口才想起来,根本没记住人家叫啥,“寒松媳妇,咱话不能这么说。继红的父亲是革命战士,她的成分经过组织检验。刚才的话,她也不是有意说出来,就是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她又喊许家的两个孩子,“小雨,你赵姐姐有块手表不小心掉下楼了,带着弟弟去帮忙找找。”
钱改凤又赶紧拉着赵继红进了厨房,客厅里的尴尬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江甜果顺势坐下来,也没主动和谁搭话,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晚饭是六菜一汤,许为国站在楼上喊了一声,俩小孩还没上来,便也没管他们,先开饭了。
饭桌上的许卫国和团长媳妇闫巧,都在活跃气氛,招呼着让他们自己夹菜吃别客气。
赵继红气势萎靡,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吃饭,一句话都不多说。
闫巧还主动给江甜果夹了一筷子鱼,“小林媳妇是豫省人,来尝尝我们南方的鱼,清蒸出来也没有腥味,味道可好了。”
江甜果没碰碗里的鱼,转而夹了茄子,“嫂子,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吃不惯这个。”
她表情淡淡的,也让人揣摩不出她现在是个啥心情,有没有把他们刚刚的态度放到心里去。
为着林寒松,闫巧不想给人家媳妇得罪狠了,有些为难的看着一旁的男人。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许家两个小孩一溜烟推开门回来了。
钱改凤骂着:“喊着吃饭也不回来,小兔崽子心都玩野了。”
小女孩脸上有些尴尬,悄悄挪着步子往餐桌走,小男孩却扶着门框,脊背发抖弓着身子,另一只手掐在脖子上,表情有些痛苦。
“咳咳咳咳咳咳——,妈,我……嗓子眼里卡东西了。”这一句话说的格外艰难。
旁边的姐姐赶紧往他背上使劲拍了两下,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他大口喘息着,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许为国放下筷子,大步过去,蒲扇似的巴掌重重拍在背上,却除了让孩子哭叫更凄厉些,什么也没有缓解。
“送医院吧!”江甜果看着不好,连忙出声提醒。
许卫国夫妻俩抱着孩子冲下楼,万幸是军区医院离家属院不远,不到5分钟就赶到了。
坏消息是,大部队赶到的时候,许家小儿子正被一个年长的护士倒抱着,反复拍打着后背。
又耽搁了时间,孩子状态更差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甚至隐隐有些发紫,哭声也越来越小。
许为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护士表情同样难看,招呼旁边的小护士,“叫张医生来,马上准备手术。”
一边还得和家属解释,“气管里的异物拍不出来,现在只能准备手术切开气管。”
“啥!”钱改凤膝盖一下就软了,切开气管,那是要动刀子见血的!
她家小宝还不到四岁,哪能受这个罪!
江甜果同样也是一惊,她看着年长护士把孩子交给小护士,连忙先一步把孩子接过来。
回忆着海姆立克急救法,她握住拳头,在小孩腹腔冲击几下,小家伙“呕”了声,从喉咙里呛出颗完整的花生米来。
跟在一旁的姐姐喜极而泣,“就是这颗花生,小弟是边跑边吃花生才呛着的!”
钱改凤心有余悸的接过孩子,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落,她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边上看着的人都不免唏嘘,从楼梯口下来的赵继红却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我请了外科的李主任,有他给孩子做手术更安全些。”
“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
她自以为是雪中送炭,给许家卖了个大人情。谁知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就连呜呜哭个不停的钱改凤也闭上了嘴巴。
“不用手术,小宝已经好了,是寒松媳妇救过来的。”钱改凤抽抽噎噎的回答。
谁想到半小时前她还在给人家脸色,如今却欠了这么大个人情,她脸皮再厚都觉得烧的慌。
怎么又是江甜果!
在自己主场却被人抢风头,赵继红气到失语。
李主任走到孩子身边,简单做了个检查,发现异物是真的完全被排出去了。
连经验丰富的护士都没能把异物拍出来,他都已经做好开刀手术的准备了,眼前这个姑娘是怎么办到的?
他心里想着也问了出来。
江甜果当然不能和他科普,这叫海姆立克急救法。要真说出去了,到时候调查起来,她根本圆不住。
只能打着哈哈,说是过去在村里见着有人这么干过,碰巧今天一试就成了。
李主任还想刨根问底的问,但林寒松一拦,再加上钱改凤抱着孩子挡在中间,不停感谢,还非要让小宝跪下认个干妈。
这么多人打岔,硬是让他说不出来个囫囵话。
至于赵继红,好像已经被众人遗忘,完全没人在意了。
第24章 助力
万幸最后孩子没事。
江甜果拒绝了认干儿子的提议。
首先她对小孩不多感冒;其次,钱改凤的做派她不喜欢,当朋友处着还行,更进一步的关系就大可不必了。
他们在医院门口分别,等人都不见了,钱改凤才转过身,回头看见赵继红还在,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
她作为副团长的老婆,其实也真不是眼皮子浅贪图人家的三瓜俩枣,主要是赵继红拿医院食堂的工作诱惑她,这才一时昏了头。
但一份工作哪能有自家孩子重要,救命恩情在上,她又不是没良心,钱改凤的心已经不自觉偏向江甜果了。
她对赵继红说,“麻烦你今晚跑一趟,我们先回去了。”
明明她的表情和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但赵继红就是能敏锐地察觉出,钱改凤对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熟络了。
她强撑着笑容,看着一家四口的身影越走越远,似乎还能听到他们商量着该如何感谢江甜果。
赵继红脸色越来越黑,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真令人讨厌。
——
走到招待所门口,江甜果突然转身,狡黠地眨眨眼睛,“林寒松,”她喊。
“今晚对着赵继红,还有李主任,多亏有你一直支持我配合我,才让我不落下风,全身而退。希望你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林寒松愣了一下,心尖划过一阵暖流,头一次听到这么别致的夸奖,对象还是自己媳妇,他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问。
“那奖励呢?”
好像耍赖要冻干的大狗,江甜果一下愣住了,还没想好怎么糊弄过去,就见他向前一步,俯身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快速分开,“明天见!”
男人的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愉悦,江甜果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
婚期安排得急,所以一切都是赶着来。今天要把新家打扫好,然后把林寒松放在单身宿舍的东西搬过去。
昨天去了趟市里,晚上又闹了一场,江甜果身子乏累,完全是凭着毅力从床上起来。她先随便在食堂对付了两口,直接去了新家。
谁也没想到,一大早那儿居然还挺热闹,不仅林寒松在,许为国两口子带着孩子也在屋里忙活着。
房子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地面上的灰尘被扫得干干净净,木门和玻璃也都擦得亮堂。
清晨淡淡的阳光撒进来,照的一室明亮。
江甜果脑子有点发懵,钱改凤拿抹布打打身上的灰尘,笑着对她说:“小林可真是个勤快人,一大早五点多就来了,手脚也利落,自己一个人就收拾了半个房子。”
江甜果和一脸灰的男人对视一眼,不自觉弯起唇角。
“谢谢嫂子一家来帮忙。”
“我们就是顺手的事,人多也没费什么劲。”
钱改凤眉开眼笑,觉得自己也是贱的慌。昨天晚上回去,她把江甜果送的礼物拆开了,一盒她平时舍不得买的擦脸膏,还有给孩子称的半斤奶糖,都是好东西。
人家当初是真心实意来和她结交的,她又是咋做的?
钱改凤回想起自己斜着眼睛看人的模样,悔的只想把俩眼珠子给抠出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钱改凤主动来上门帮忙。江甜果欣然接受,她从兜里掏出钱和票,又在许家找出来个大锅,让林寒松带着两个孩子去食堂把早饭打回来。
钱改凤拦着说不要,但林寒松只听媳妇的话,一闪身就带着俩孩子出了门。
钱改凤忍不住羡慕地道,“妹子,你可真有本事,小林这么傲的男人都叫你收拾的服服贴贴。”
刚结婚就能把钱捏在手里,男人还让干嘛干嘛,一般女人可没这个本事和福气。
“是他人好。”江甜果实事求是的说。
钱改凤“噫”了一声,显然不太相信。就说她家老许也是数得着的老实人,但也是在她生下闺女后,才把工资全交到她手里。
怕是人家小两口感情好着呢~,钱改凤笑笑没继续打趣她,满脸看破不说破的揶揄。
江甜果莫名有种在面对自己cp粉头子的尴尬。
她连忙转移话题,“嫂子,我是头一回来这儿,不清楚气候,想问问秋冬的时候冷不冷?”
这问题和钱改凤专业对口,她就是从附近的公社嫁过来的,没人比她更熟悉临城的天气。
“咱这没北方那么冷,但冬天也下一两场雪,烧不了炕,只能靠自己硬扛。你做几件棉马甲,到时候裹上男人们的军大衣,保暖又抗风。”
江甜果谢过她的建议,在心里把棉马甲和棉被纳入采购清单。
百货商场有卖,就是价格不便宜,她想着从农民手里买,会不会便宜一些,索性直接和钱改凤打听:“嫂子,我初来乍到对这边也不熟,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问问,有哪儿卖棉花的?我想做三身棉马甲,还有三床被褥。”
“这简单,”钱改凤赶紧应承下来,“等过两天我回家,让我娘留意着给你收点棉花。棉马甲找几个手快的婆子做,做棉被公社里有专门的地方,你要多大尺寸的?”
“那麻烦嫂子操心了。”江甜果赶紧谢过,她对棉花也没概念,问了钱改凤家里的尺寸,最后三斤四斤五斤的棉花被子各要了一床。
两人又东拉西扯说了些闲话,没过多久,林寒松就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回来了。
他们买的早餐可不少,一大锅稀饭,还有一笼小笼包和两斤油条。
这得多少钱,明儿不过日子了!
钱改凤快速在心里算出价格。然后悲哀地得到了一个事实——,本来上门帮忙是为了还人情,现在还着还着,反而人情反而越欠越多。
怪谁?都怪江甜果太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