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人,被这么劈头盖脸地数落,孙校长平日也是个体面人,啥时候有过这么难堪。她一口气梗在心里,差点没撅过去。
严师长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亲自来学校,收到了两人的千字检讨信,并且让她们当着诸位老师的面朗读,读完再贴到家属院的小黑板上,三天之后才允许揭下来。
虽然明面上碍于这俩人的面子,没几个人议论,但是背地里,家属院里头两个写检讨信的,可是让她俩好好的火了一把。
出了这档子事,孙校长自然也没心情去管各个班的成绩了,不过也用不着秋后算账。
首先是江甜果带的一年级,数学全班及格,成绩毫无疑问的优秀。其他班虽然及格率不如一年级,但都比开学考进步了许多。
总体来说教学成果还是有的。
——
“走啊,去看看自留地。”钱改凤一大早就来招呼。
家属院里头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就反映,反正墙外边那么大一块荒地,闲着也是浪费,不如各家各户分分,开垦起来。
既是把荒地变农田,又能帮家属节省些开支。
于是就这么定下了。部队里有工作人员先把土地的面积和形状测量出来,然后再分成面积均等的若干块。
因为军区出去有不少地方都是路,所以自留地划得非常零散,甚至还有一小部分都快到了半山腰。毫无疑问,好坏区别很大。
钱改凤领着江甜果转来转去,把划定的自留地都看了看,她是干活一把好手,种地也不例外,把每块地都分析的头头是道。
靠路边的不好,沙尘大,还容易被人偷菜,离山近的也不好,开荒难土地贫,浇水不方便。一圈看下来,最合适的就是临河边的几块,钱改凤越看越喜欢,甚至开始计划着要怎么开垦耕种了。
“唉,小江,你想要哪块?”
江甜果打了个哈欠,不太在意,“都行。”
第63章 察觉
反正她不想种地, 也不靠自留地的产量过日子,那自然是随便分,哪块地都行。
再说了, 为了保证公平, 后勤处定的规则是抽签决定。这会儿计划的再好,也赶不上抽签来的变化。
钱改凤却对地有很强的执念,具体体现在刚从食堂下班, 早饭没来得及吃就跑来看, 还有这会儿又拉着她要去后勤处抽签。
俩人到的时候,工作人员还没上班, 他们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好几号人。
钱改凤拼命守护自己第一名的地位, 她把住大门口,扯着嗓子往后喊:“大家先排好队, 等会儿有人来上班了, 直接就能抽签分。”
女人们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后勤处从里头一开门, 一下子又谁也不服谁,争先恐后的往里挤。
钱改凤一个不查, 居然被挤到了人后, 她反应过来又费了好大劲重新挤到前头。这时候工作人员也出来维持秩序了,她在队列前方站好, 手往后一拉却捞了个空。
不是,跟她一起来的小江, 人呢?
她扭头左瞅右瞧,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在长长的队伍里瞅见了江甜果, 明明是一起来的,结果现在却隔了二十多号人,而且人家脸上还悠哉悠哉的,看着一点也不着急。
行吧行吧,皇帝不急太监急,钱改凤不看了。
抽号的流程进行得很快,在纸上签好名字就能开抽。钱改凤紧张地搓了搓手,伸进箱子里随便捏了个纸条出来。
“74号。”
抽完就得登记,否则号直接作废,这也就省得有人在下面换来换去,搞得乱七八糟。
钱改凤拿着自己的纸条乐颠颠的去找江甜果,“你对74号有印象没?”
“好像是在河边?”江甜果也就大致扫过一眼,记得不算特别清晰,不过这个号算中间的数字,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钱改凤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心情不错,队伍排的快,很快就轮到了江甜果,她随手一抽,是84号。
还挺好,就差十个号,两家的地应该挨的挺近,钱改凤觉得不错,已经开始畅想往后的美好未来,“怪好,到时候浇水收菜,谁有空顺手就给做了,省得去地里来回跑了。”
“啊这……”
江甜果心里的小人在尖叫抱头乱跑,她一点都不想种地,更不想和别人互帮互助地种地,这件事上,真的拜托让她自己一个人独美好吧!
可惜钱改凤听不懂她内心的呼唤,登记完又是兴冲冲的拉着她去了自留地,一路找到了74和84两块地。
“你记性真好,果然是在河边。咱俩手气可真不赖,这可是个好地方,看这野草多的,肥力绝对有,不远就有水,浇地也方便,要是能再大些就好了。”
再,再大一些?84在前,74在后,每块差不多都是一分地大小。听着小,但是换算成熟悉的单位,就是大概70平,足够盖个2室一厅的小房子,不小了,真的不小了!
钱改凤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来回划拉,已经开始规划要买点什么菜种,到时候该怎么翻土播种。
又拉着江甜果问,要不要到时候一起买点有机肥和菜籽,她娘家能帮着弄来。
江甜果不想干农活,所以一点也不心动,连忙拒绝着说,“我和林寒松这段日子都忙,实在管不上这边。等忙完有空时间了,再来处理。”
反正就是用一个拖字大法。拖着拖着等天冷了,不好播种,还能再往后继续拖。
钱改凤操心的很:“也是,小林伤着胳膊,你一个人怕是干不下来这些活。可惜了,要是现在种下去,到冬天你们就能吃上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甜果随一句不走心的遗憾。
钱改凤好像完全忘记了,江甜果刚来家属院的时候,她还在心里跟着嘲笑过人家是乡下来的文盲土妞。谁能想到,她还有操心土妞干不来农活的一天,拿去说给几个月前的自己听,怕是要笑死。
不过除了听别人乱传的闲话,看江甜果从过去到现在的样子,哪和乡下土妞这四个字沾一点边?
就这娇滴滴的小身板,她是真不放心她一个人开荒。
江甜果倒不在乎钱改凤是怎么想的,反正只要不抓着她一起锄地就还是好朋友。
下午吃过饭,她去了学校,孙校长和教导主任同时出现,召集大家去会议室开会。
昨天才当众朗读完检讨信,现在那三页纸还在家属院告示栏上贴着,孙校长的脸色极差,所以会议是由教导主任主持进行的。
一上来就是重磅消息,是经上级领导研究对学校的管理结构进行调整。
从今天起,孙校长依旧担任校长,但职责明确之后,只负责行政工作和兼任的部分课程。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出全年级的语数卷子,随意插手老师的工作这种事,是不可能再发生了。
教导主任宣布完,孙校长的脸色肉眼可再见又差了几分。
她接着宣布,还要再加设数学和语文教研组组长两个职位,兼任此职位的老师会在原定工资上另外给予补贴。
语文教研组组长毫无疑问是孙校长,而数学教研组组长——
教导主任特意卖了个关子,江甜果坐在工位上听着,却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点起来。
“江老师,以后你就是咱们学校数学教研组的组长了,相关工作希望你抓实抓好。”
江甜果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听清楚她说的内容后,更是一下把眼睛瞪得老大。
好好好,就这样美美的喜提升职。
在底下稀稀落落的掌声里,江甜果弯了弯眼角,说,“保证不辜负领导信任!”
冯老师坐在角落里默默听完了全程,脸色不太好。她往日喜欢擦粉,把脸涂得煞白,如今收敛许多罕见的素面朝天,结果一张脸比涂了粉还煞白,没有一点血色,看着也太吓人了。
听到江甜果升职的消息,只是麻木的看了一眼,倒是不像以前那样,嘴巴一张又说些讨人厌的话。看来这次,真是给她好好长了个记性。
没人主动挑事,江甜果自然也不是找事的性子。
她正兴起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呢,谁能想到一个还没拿毕业证的师范生,居然能在穿越后,先是转正当老师,再是成为教研组长。
直接大跨步,比别人少走三十年弯路!
她辅导员知道自己学生这么牛吗?(不是!)
就是可惜这时候还没引入评级制度,要不然江甜果高低要在自己名字下再挂个高级教师职称,这样才气派呢!
不过哪怕是升任教研组长,小江老师还是小江老师,依旧平易近人,依旧和同事保持同事关系,淡淡的相处。
唯一的变化就是会在每周抽出时间,和数学组的老师们一起开教研会,大家互相交流平常教学时遇到的困难,借鉴优秀教学方法。
而其他数学老师们,也发现了教研组长的妙处。
往常遇到难题,她们只能对着答案死磕,而有了教研组长,能毫无负担的直接求教。而江甜果也不负所托,不仅会用最清晰的思路告诉她们如何解题,甚至还会一并解决了,如何再教给学生的问题。
真是太厉害了!
和气氛融洽的数学教研组相比,隔壁被江甜果夺走一半权力的孙校长,正迫切想在语文教研组里证明自己。
于是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具体体现在每天放学前老师们都要上交教案,每隔两天还要组织一场教研会……
这种强度,与其说是教研组长,倒不如说是给老师们安排了个高三班主任。江甜果的好搭子刘老师松弛上班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了紧张感、窒息感还有淡淡的想死。
江甜果没办法,只能尽力和她调课,让她不用忙于家里学校来回跑。
——
时间就这么慢慢往前晃着,一转眼,林寒松肩膀上的伤都快好了,他找空闲时间时间去部队医院拆了石膏。
“感觉怎么样?”陡然看见他没了石膏,居然还感觉眼睛不太适应,习惯就是如此可怕的东西啊。
林寒松捂着右臂试着活动了下,胳膊抬到与肩膀齐平时就吃痛垂下,“片子上说骨头都愈合了,接下来慢慢做几天康复训练,应该就和正常人没区别了。”
“好。”
吃过饭,林寒松回忆着医生教的动作,艰难又缓慢地做着康复训练。
实在是太折磨人,他不得不想些别的转移下注意力,于是顺嘴提起了自留地。
“抽的那块地,前两天我去看过了,各方面都挺好。我看别人家老早都开始弄了,就咱们的地里还都是杂草。荒着不行,是辜负了领导的苦心,现在我伤也好了,就这个星期天,去把地里拾掇拾掇,先种点东西下去。”
“随便你……”江甜果随口应了一声,情绪不太高。
以为林寒松这么多天都没提,是没放在心里,谁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这也就算了,谁想到林寒松一个城里孩子,居然对收拾自留地这件事,展现了出乎寻常的热情。江甜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像蚂蚁搬家一样,赶在休息日前,一天天带东西回来。
什么铲子锄头耙子,最后一天晚上甚至还往家里拎回来了一袋干牛粪!
江甜果蹭蹭蹭退到卧室门口:“……!!!”
那是什么东西,拿远点,别进屋啊!
好在林寒松还是有分寸的,只把牛粪放在了门外的边上。然后进来邀功,“这几天大家都在开垦自留地,附近公社里的牛粪猪粪都成了稀罕物,这一包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弄来的,保管能把咱家地养的肥肥的!”
可惜,江甜果完全无法和种地男孩的喜悦共鸣,她手指微微颤抖的指向浴室,“你……,你去洗澡,洗完了再来跟我说话!”
“干牛粪没啥味的……”林寒松鼻子凑近衣服仔细闻了闻,然后老老实实顶着媳妇杀人的视线进了浴室。
天气早就转凉了,他还是保持着洗冷水澡的习惯。冰冷的水刺激着身体,他的思绪开始变得清明,一些江甜果不经意间露出的违和感,在大脑里愈发明显。
一个在农村生活了十年的人,真的会对干牛粪有这么大反应吗?
不过此时他并没有想太多,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江甜果正在伏案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