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睡在星光里!
也许是第一天独自出门“闯世界”,盛放越想越新奇,一直在碎碎念。
祝晴听他神秘兮兮地说着幼稚园里发生的事情,比如宝宝选择睡上铺,是因为他觉得,睡在下铺有风险,如果“楼上”小朋友尿床,肯定像喷泉……比如他吃午餐的时候,能灵活地剥出一个完整的鸡蛋,其他小朋友都不会……
都是一些琐碎的幼稚园日常,孩子天真烂漫的话语就像是彩色泡泡,充盈着整个儿童房。
门口脚步声踢踏踢踏的,是萍姨抱着她那台老式收音机,在客厅转悠。她有听收音机的习惯,每天这个点都要听广播里的粤曲节目,今天收音机却一直卡顿,她掰着侧面的天线角度,走到窗边举高,又走到茶几前蹲下,可恼人的杂音依旧不停。
“积木分类游戏吗?”儿童房里,祝晴问,“怎么分?”
盛放从被窝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红色的积木和红色的积木做好朋友。”
“两个绿色积木做好朋友。”
“后来,是颜色有点像的积木手牵手。”
放放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回忆着上午的课程。
儿童房外,萍姨终于在客厅找到了广播信号。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这档全新的节目——《阴阳》。”
“我是主持人司徒佩玲。”
收音机里,传来悠远的海浪声,带着一阵阵回音,像是有女人在哼歌。
主持人压低嗓音,带着气声说话——
“今晚的《阴阳》,我们要和大家讲一个湿漉漉的故事。”
“你们有没有人试过,被水鬼拉脚?”
晚上十点了,客厅没开灯,只留了走廊一盏小灯。
萍姨被收音机里的内容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换台。
祝晴注意到广播里的动静。
昨天开车时,她就听到这档节目阴恻恻的上线预告。
“是吗?”祝晴提高音量,试图盖过收音机的异响,“还有没有其他规则?”
盛放点头,肉嘟嘟的脸蛋也跟着颤。
他很愿意和外甥女分享在幼儿园发生的事,只是当晴仔说这是“趣事”时,宝宝用力摇头,完全没有办法赞同。
“三角形、圆形、正方形,每一个形状的积木,放在一个篮子里。”
“老师数到三,拿出三个积木……”
客厅里,收音机的节目还在继续。
萍姨想换台,但机器故障,传来卡顿的声音,主持人仍在说着话。
“现在我们邀请第一位听众连线。”
“晚上好,和大家打一声招呼吧。”
广播里传来变成水声。
流水声混在电话杂音里,就像是清脆空灵的吟唱。
“叮咚、叮咚、叮咚……”
萍姨使劲拍了一下收音机外壳:“见鬼了,怎么还在响?”
“主持人。”电话杂音出现女人的声音,“我是游敏敏,我死了。”
主持人停顿片刻,没有破坏这诡异的气氛,配合着她。
“我是游敏敏,我死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又重复了一遍。
收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沙沙作响,偶尔漏出几个阴森的词,很快又被萍姨拍打机器的噪音盖过。
盛放小朋友正窝在被窝里专心碎碎念,显然没有留意到异样。
祝晴:“老师数到五……”
放放小朋友伸出五根手指:“拿五个积木!”
客厅广播节目的动静隐隐约约传来——
“西环尾角街17号的浴桶。”
“我死在这里。”
主持人的语气变得干涩:“游小姐,你说……你死在浴桶里?”
电话里一阵汹涌水声,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浴桶里爬出来。
“咔”一下,通话被骤然切断。
主持人转开话筒,压低的嗓音里带着明显慌乱:“怎么和脚本对不上?”
祝晴缓缓抬眸。
偶尔飘过耳畔的声音太模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现在,神经不自觉绷紧。
萍姨的脚步声截然而止。
她终于抠住接触不灵的按键,调到粤曲频道,粤剧婉转的唱腔填满整个客厅。
她低头检查收音机,自言自语:“真是撞邪……”
傍晚时分被祝晴随意丢在沙发上的BB机忽然亮起荧光。
提示音响起,萍姨浑身一颤,心头涌上不安。
她盯着闪烁的屏幕。
警署这个点call人,难道有急事?
与此同时,儿童房里的祝晴暂时压下心底疑虑。
“有这么多项目啊。”
盛放在被窝打着小哈欠,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分颜色、分数量、分种类?”晴仔难得夸张配合,“你们幼稚园的游戏真是——”
宝宝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稚嫩嗓音咕哝着:“笨笨的。”
第45章 勇敢小孩!
对于放放小朋友来说,今天是很辛苦的一天。
早起出门去上学,陪其他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们一起,做一些傻乎乎的游戏,简直是煎熬。
小天才反派对于给积木分类的课程安排毫无兴趣,好幼稚,难道同学们都不会抗议的吗?
再到吃完午饭,去午休室睡觉,也让少爷仔很为难。半山别墅的儿童床,是爹地请人特别定制,躺在上面就像在云朵打滚。黄竹坑警校鸽子笼里的双层床,条件是艰苦一些,可刚刚和外甥女相认,他是最幸福的小孩,睡得不知道多安稳。至于他和晴仔自己的家,就更妙不可言,被窝每天都是被萍姨晒过的,有暖融融的阳光味道,耳畔会悠悠响起晴仔的故事声……
反正不管睡在哪里,都比幼稚园强。
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好听话,老师一发话,他们就乖乖在小小的床铺合上眼睛,少爷仔观察每一个人,居然没有一个是在装睡的。
怎么都这么老实的啦!
一整天时间,放放都在观察。陌生的幼稚园、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小朋友们……他就像是意外闯进这个未知世界的咸蛋超人,总感觉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绷着小脸,不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小小的少爷仔,大大的傲气。
儿童房里,放放小朋友喋喋不休的小奶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的眼皮已经撑不住了,肉乎乎的小手指却仍旧固执地勾着祝晴的食指。
祝晴低头凝视着放放的小手。
就和上次发烧像小考拉紧紧抱着她的臂弯一样,今天的盛放小朋友,也很黏人。
下午她接他放学时,纪老师特意叫住了她,又补充几句。
纪老师是经验丰富的幼儿教师,能敏锐觉察到孩子的情绪波动。当初校长在面试后,翻阅盛放的入园资料,*就在这个孩子的档案上做了特别的标记。小朋友聪明过人,但是过早懂事的小孩,往往会将心事藏得更深。
教室里那个不断张望时钟的孩子,究竟在担心什么呢?放放担心的是外甥女会迟到,还是外甥女会忘记他?
身后传来萍姨轻轻推开房门的声音。
祝晴的思绪被打断。
萍姨手里攥着不断闪烁的BB机,将声音压低:“晴晴,警署call你。”
祝晴如今拥有了手提电话,但警署的紧急通知仍旧通过BB机发出,毕竟传呼台可以确保每一位警员都收到通知。
粤曲流转的声音在耳畔萦绕,萍姨单手拿着收音机,另一只手将BB机递给祝晴。
“刚才担心吵醒小少爷,所以我马上把声音关了。”萍姨朝着儿童房努努嘴,“还在响,你赶紧覆机吧。”
祝晴轻轻掰开盛放虚握的小手,帮他盖上被子。
如果不是出紧急任务,警署不会在这个时间来电,距离湾仔琴行老板方颂声被杀一案,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连炎炎夏日都快要平稳度过,而现在,这份平静终于被深夜的通知打破。
祝晴回了电话,换衣服出门。
萍姨快走几步,追到了门口,窸窣声响起时,她立即回头,是窗帘被风吹动,在黑夜里飘起。
实在是收音机坏得不是时候——
连素来稳妥的萍姨,都变得一惊一乍。
萍姨有些心慌,连自己最爱的粤曲频道都没有心思再听。
她问:“晴晴,你刚才在电话里说,是去西环尾角街十七号?”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地址很邪的。
祝晴没有卖关子:“就是广播里的地址。”
萍姨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