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尧的声音悠远,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嫌恶:“仔细想来,这图腾代表的,应当就是某位神明吧?”原来从一开始,这么明显的线索就已经摆在他面前,但都被他给忽略了。
荀妙菱点头:“是。神皇的印记。不过祂留下的那只金翅大鸟已经被我给大卸八块了。”
林尧有些震惊地侧目看她:“……这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难怪她的修为突然涨得这么快!
“改天再说,你先开门。”
“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门。当初我在这个石壁上乱拍几下,它就自动打开了。”
“……”
荀妙菱用神识把石壁上下扫一遍。
然后伸出剑柄,往某处敲了一下。
叮。仿佛金玉相振的一声异响。
“咔啦啦……”
石壁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从侧面滑开一条缝隙。
荀妙菱冷眼旁观:这神都死了还搞这些无聊的排场。没有人朝祂叩拜,祂就不开门是吗?
两人挤进石缝中。第一眼就看见了林尧之前所说的“棺材”。
一个巨大的石棺被奉在石柱高处,神秘的金光从顶上落下,将棺椁笼罩在淡淡的光辉中。
这道光不仅照亮了石柱周遭一圈区域,还照亮了墓室的上空。巨大的浮雕环绕着棺椁,似乎描绘着某种宏大而的祭祀场景:无数蚂蚁似的人影匍匐在地,朝向中央一个巨大的神明顶礼膜拜。那神明身着长袍,手捧光轮,像是捧着一轮太阳,万丈光辉自祂身上射出,耀泽万物。
两人正抬头凝视着那些浮雕,不料却突生异变。
以棺椁为中心,无数流光溢彩的细长藤蔓破土而出。这些散发着金光的藤蔓迅速交织缠绕,将棺椁层层包裹。紧接着,藤蔓骤然收紧,拧成一体,将沉重的棺盖一掀——
巨大的阴影从棺材中立了起来。
那是一具巍峨的、干枯的“神躯”,华丽的衣袍包裹之下,躯体是暗沉的金色。其面容被冠冕笼罩,冠冕外垂落的白纱如凝固的白雾,诡谲地遮掩着真容。只能透过白纱,隐约窥见一双半阖的纯金色眼眸。
那双眼睛,朝荀妙菱和林尧的方向看了一眼。
死寂、纯粹、冰冷。
一股强势的威压顿时向他们倾泻而来。
林尧的身形一颤,脑中嗡地一响。似有仿佛来自亘古的呼唤声在灵魂深处响起,让他的意识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砰”地一声。
荀妙菱凌空跃起,飞起一脚,把他踹出了墓室。
这一脚也把他给踹清醒了。
林尧匆忙抬起头,墓室的门已经开始旋转。在石门的缝隙闭死的前一秒,他看见一片刺目的金光朝着荀妙菱迎头拍下。那不是单纯的神力,金光扫过的地方,黑色的空间裂纹如蛛网般蔓延,里头充斥着神祇死后的强烈怨气和毁天灭地的意志——
“荀师姐!”
咔嚓一声沉闷声响。
神墓彻底封死了。
墓室外的林尧慌乱又茫然,而被困其中的荀妙菱反倒暗自松了口气。她并倒也不是一心舍己救人——林尧只会成为累赘,倒不如独自应对来得简单。
她飞身躲过一击,对着诈尸的神躯冷嗤道:“死了就该好好躺着,还装神弄鬼什么?”
昆仑镜:“这么说也不妥当。毕竟人家本来就是神嘛。”
荀妙菱:“神死了之后不该归于天地吗?”
昆仑镜:“是应该。但当年日神没有死透嘛。这是祂为了筹备自己的复活,特地炼制的神躯,一直封存在这儿,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开启吧。”
金色的光芒还在不断闪动。顷刻间吞噬一切,撕裂一切。极致的光辉之后是极致的毁灭。墓室里转眼间就被黑色的空间裂纹给填满。
绝对的毁灭笼罩之下,即使是修为再高的修士,也如浩渺洪流中的一粒微尘,顷刻间就会被那些裂开的空间吞噬。
如果是从前的荀妙菱,可能还真觉得会有几分棘手。
可现在她已经脱胎换骨了。
这具被炼制出来的“神躯”在她面前卖弄空间规则,简直是班门弄斧。
她祭出混天转息轮,往空中一掷。霎时间,那些疯狂蔓延的黑色裂纹竟开始愈合。
荀妙菱步步逼近棺椁。忽然,缠绕其上的金色藤蔓开始颤抖,飞离棺木,缠上神躯的双臂。眨眼间,藤蔓便与神躯融为一体。
神躯的双臂一振,藤蔓暴涨,瞬间挤满整片墓穴——
这一举措,不足以给荀妙菱带来伤害,但是却能够遮蔽她的视线。
它想逃跑。
荀妙菱怎么可能如它所愿?
她手中的息心剑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寒芒飞掠。
那是蕴含着斩断虚空、剑破万法的凌厉剑意。
剑光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金色藤蔓都被瞬间冻结,紧接着“嘭”地一声迸碎成万千碎屑,簌簌坠落。
视线顿时清晰了不少。
隔着不远的距离,荀妙菱看见这具神躯正背对着她,打算躺回棺材里。
下一秒,剑光一闪,直取神躯后颈。只听见“噗嗤”一声闷响,暗金色的头颅瞬间脱离躯体,骨碌碌地飞了出去。
头颅眼中的两团璨烈的金色,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几下,随即——
彻底熄灭。
失去神力的维系,巨大的神躯轰然崩塌,化作一团金光炸开。无数细小的金色蛾子从中涌出,扑向墓穴顶端落下的、唯一的光束。它们义无反顾地冲进光中,转瞬便燃烧成灰。
方才还肆意蔓延的藤蔓也在瞬间失去生机,迅速枯萎,化作尘埃散去。
眨眼间,整座墓穴除了一个棺椁外,已经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剩了。
“喀拉——”
隔着重重的石壁,荀妙菱却仿佛听见了天空中传来的一道咆哮的雷声。
天道疑似破防了。
不如说是神皇残留下来的意识彻底破防。
荀妙菱已经夺走祂的神器,毁掉祂用来执行计划的傀儡(指林尧),现在还彻底清理了祂的复活手段。
可天道能怎么办呢?
阻止神明复活,这可不算违背天道意志。
神皇当初以自己的神力建立起天道规则,但天道却也不是任祂使用的工具。在职权之外,祂无能为力。
不过麻烦事也会随之而来。
荀妙菱心知,神皇复活的希望被她彻底摧毁,神皇肯定想带着她一起死。那么,无论是她夺取神器的事,亦或是林尧巫族转世的身份,大抵都要瞒不住了。
天庭必然向他们发难。
接下来,就看簇幽那边的动作快不快了。
……
另一头,魔域之中。
簇幽得了桑祁的残魂,一刻不敢耽误,赶忙去向魔主岁渊禀报。
此时的岁渊依旧被困在伏魔钟里。
他被锁在无尽无尽的劫火中煎熬,神智疯癫,如同被炮烙的野兽般不断地嘶吼着。
但在听见簇幽报到“桑祁”二字时,他却莫名地冷静了下来,一双猩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簇幽的脸——
“魔主,您清醒一些了吗?”簇幽将手中的红色魂体捧高,凑到岁渊面前,不断重复着桑祁的名字,“他是您的兄弟。您还记得吗?”
岁渊那双似燃尽的红烛般死寂又黯淡的眼眸忽而一滞。
接着,他如大梦初醒般,有些笨拙地开口,声音沙哑地像是被最粗粝的砂纸磨过:
“桑……祁?”
“正是。”簇幽狠狠松了口气。
魔主清醒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岁渊盯着那团黯淡的魂体,喃喃道:“这真的是……他?”
簇幽:“千真万确。”不过大部分已经转世了,聚魂旗保下来的是属于桑祁的那部分意识。
大概是桑祁死前执念太深,有记忆的这部分不愿跟着去转世。
他们巫族神魂强大,好处非常明显,坏处也在这里。魂魄的自主性太强了。
簇幽趁机将荀妙菱的计划和盘托出。
她原本以为岁渊要质问一些关于计划的细节,或者是认真考虑一番荀妙菱的提议是否可靠。但岁渊却只是盯着她掌心的魂体出了会儿神,然后直接用淡然的语气问道:
“我的吹魂,如今在何处?”
吹魂是岁渊的武器。一对巨斧。从上古时期开始,便随着岁渊南征北战。
岁渊被困在伏魔钟下,而他的武器则被魔族们拼命带回了魔族,镇在魔宫之下。
岁渊提及吹魂,就是准备直接与荀妙菱合作了。
簇幽微愣,随即兴奋一笑——
“待您破钟而出,我随时可以把吹魂带来给您。”
岁渊周身魔气翻涌,简短吐出三个掷地有声的字:“我等着。”
转瞬之间,炽烈火焰升腾而起,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
簇幽心满意足地切断通讯,准备去取魔主的吹魂。
吹魂被封印在魔宫的血池中,一旦取出,必定是杀气滔天,群魔沸腾。吹魂出世,魔族们大概也就知道,反攻的时刻到了,随时要准备着与敌人在战场上厮杀。
就在前往血池的路上,簇幽遇见了兆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