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打磨了一半的剑胚啊——”
“我的法器还没出炉呢!”
“走走走,快跑!这都什么时候了!是法器要紧还是命要紧?!”
器修们慌慌张张地逃出了公用炼器室。
本来是要松一口气的,一抬头,那口气瞬间又吊了起来。
——只见危月峰上空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沉的风涡,仿佛是深海中搅动的漩涡,不断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空气。乌云如失控的海水,汹涌澎湃地倒灌进风涡之中,然后将层层叠叠的黑色在天幕中浸染开,将天空压得十分低沉,好似那墨汁般的暗云触手可及,又好似要把整片山峰吞没。
突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在刹那间将黑暗照彻为白昼。
紧接着,混沌的天地间酝酿起震耳欲聋的雷鸣,似有无数天兵天将在云巅之上擂鼓,仿佛下一刻就要攻杀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弟子目瞪口呆道,“咱们归藏宗是犯天条了,天庭派人下来要移平咱们的宗门?”
“那也不该先移咱们危月峰啊。”
“嘶。难道我们危月峰中有什么神器出世,触动了天地法则,故天生异象,以此警告?!”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猜来猜去了!”有人已经踏上飞剑准备逃跑,“此时此刻,保命要紧,风紧扯呼!”
不仅是整个危月峰的弟子们乱了阵脚,离危月峰最近的真灵峰也出现了不小的骚乱。许多平日里性情温驯的灵兽们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危险,都焦躁不安起来,更有甚者冲出兽圈,四散奔逃、到处撞人。
“快!快安抚灵兽!”
负责看管兽圈的真灵峰弟子们掏出各自的笛子,开始吹响《镇心曲》。
一曲终了,废了好大力气才把灵兽们安抚下来。
其中为首的是个穿着粉色锦衣的亲传弟子,施觅音。她面若桃花,一双漂亮的眼睛被气得潋滟生光:
“随便来个人,给我去危月峰问问他们又在搞什么名堂,是想把整个归藏宗给拆了吗!”
下一刻,施觅音抬起头,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天上一队一队的危月峰器修们各自驾驭着飞行法器疯狂出逃,似一群密密麻麻的麻雀飞散各处。更离谱的是,他们居然没一个在真灵峰停下来的,都是赶往了更远的无忧峰或是陶然峰,明显是觉得真灵峰也不够安全!
“快跑啊!”她听见某个器修一边飞持着一个扩音法器大喊,“一会儿雷就要劈下来了!”
“师、师叔,这……”有个刚入门不久、胆子也小的女弟子不安地揪住了施觅音的裙摆,略显迷茫道,“我们要不要也带着灵兽一起跑啊?”
施觅音:“…………”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难道归藏宗的天要塌了吗?!
人人逃离危月峰之际,只见空中一道紫色流光逆着人群一闪而去。
“那是……法仪峰的谢长老!”
“他去危月峰做什么?”
“我们危月峰的宋长老不也还没出来吗?谢长老八成是去帮忙的吧。”
谢酌匆匆忙忙地御风而来,手中紧握着自己的玉简,此时玉简还在不断闪动着光芒,全都是宋识檐给他发来的传讯:
速来!你徒弟又破境了!
谢酌紧赶慢赶地到了宋识檐的铸炉室门口,却见外面只孤零零站着宋识檐一个。宋识檐一见谢酌,就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拉:
“走。”简言意赅的一个字。
谢酌:“我徒弟呢?”
“你来晚了。”宋识檐的眸光清冷如刀,一句话让谢酌变了脸色,“我已经尝试了帮你徒弟平定心绪、调整内息,可是都没用。她体内的灵力冲的太快,度这场金丹雷劫已经是势在必行。”
谢酌的眉头紧锁,摁着扇子的手背用力,隐隐浮现出青筋:“可她根本没准备好度过这次雷劫!”
距离她上次被雷劈的半死不活才过了多久?
宋识檐道:“你徒弟让我们走。这是她自己的意思。”
荀妙菱知道天道是不会放过这次绝佳机会的,恐怕是她躲到哪儿雷劫就会劈到哪儿。现在劫云已经锁定了危月峰,但凡她移动到别的位置,恐怕天雷就会一路劈过去——
“她说,要赔一个危月峰已经够让人眼前一黑的了。她赔不起整个归藏宗,所以让我们走。”
意思是打算硬扛到底。
谢酌沉默片刻,忽然扭头,望向外头黑云翻滚的天空,冷漠的语气里隐隐有锋芒,似沾染着血色:
“天道既让她踏上修仙之途,何不放她一条生路!”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沉闷的雷声。
雷劫快要落下了。
铸炉室内的荀妙菱找了个蒲团坐下,强忍着浑身的痛意,从自己的药囊中倒出了两枚丹药。
一枚是恢复伤势的固元丹,一枚是用来麻痹痛感的寂灵丹。
虽然这都是秦师伯炼制的上品丹药,吃下去之后会不会又被天道判作弊,但荀妙菱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横竖都是个死。
若她无法举剑反抗,那就是死路一条。
荀妙菱先把固元丹给吞了下去。灵丹的药力瞬间在她的经脉中化开,与暴涨的灵力相对抗,霸道修复着她损伤的经脉。药力所过之处带来一股隐隐的清凉,与经脉涨裂那火烧似的痛感一起发作,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然后又服下那颗寂灵丹。
寂灵丹下肚后,原本如刀割般的痛楚消失无踪,四肢也能动弹了。
荀妙菱抬了抬手,被摆放在一旁的息心剑受其所召,寒光一逝,瞬间飞至。
融合了月寒晶后,息心剑上的裂缝已经细的几乎看不见了,剑身隐隐透明,呈现出如水晶般的色泽,在炉火的照耀下折射出绚丽的虹光。
荀妙菱,握着剑站起来,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血渍沾上白色的衣襟,她眼中倒映着的光影也在不断地跳动着。
然后她高高抬起手,对天道竖了个中指。
“贼老天,你有本事就劈死我!你要是劈不死我,等我飞升之后就把天门给砸了——啊!”
一道天雷悍然劈下。
耀眼的光芒差点把她的眼睛闪瞎。
荀妙菱被劈的里焦外嫩,整张脸都黑了,长发根根竖起,像是个爆炸的鸡毛掸子。
她:“不是,说劈就劈啊?你这小心眼的混蛋!”
说着,她收敛了脸上所有玩笑的神色,手中长剑一抖,将体内流淌着的、仿若无穷无尽的灵力灌入剑身——
息心剑光华一亮,剑锋上晕开一层薄薄的、沸腾的灵雾,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着。
下一秒,耀眼的雷光闪烁。
荀妙菱一剑挥出,剑尖划过空气,身后竟有月华如流水般倾泻而出。那月华纯净而柔和,似银辉从九天之上洒落,与剑光交织,奔腾如流——
迎向天雷!
第38章
苍穹之上,残云如墨,翻滚不息。
轰隆一道雷响。
天空忽明忽暗,一时照得山峰亮如白昼,一时让整片山峰的轮廓隐匿于黑暗之中。
一派末日景象。
谢酌与宋识檐站在不远处的山巅上,两人的衣袍都被狂风卷的猎猎作响。突然,空中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如蛇般朝他们咬来。谢酌一抬扇,一道金光打出,闪电瞬间便分解为几缕,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谢酌的脸庞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出一种阴郁的冷白,与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我们只是站在劫云边缘,尚且受到了如此的波及。我徒弟现在就在劫云的正中心……”
“冷静些。”宋识檐微微皱眉,那双缥色的眼眸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净无波,“天雷虽然凶悍,但有息心剑在手,天道一时半会儿的确拿捏不了她。”
谢酌深吸一口气:“怎么就拿捏不了她了?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就别卖关子了?”
宋识檐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冷傲与自得:“你以为我向她要的那些铸剑材料都是随便选的吗?”
“……我总共与她要了三样东西。其中,天外陨铁是为了重铸剑锋,复其一剑断水的锐利;龙渊之水是为彻底弥合剑身的裂缝,复其剑可摧城的韧劲。而我最先索要的都不是这些,而是月寒晶,一来为补充剑中月华,二来,也为了月寒晶一个极为珍贵的属性——”
与此同时,铸炉室内。
面对天雷,荀妙菱拔出了剑——
皎洁的月光洒落,竟然被剑的锋芒所吸引,似烟霞般缓缓流淌、包裹上来,在剑身上凝结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屏障。
那屏障光滑如镜,将四周的光影尽收其中,闪烁着幽幽寒光。
荀妙菱还没来得及惊讶,一道粗壮的天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轰然落下。荀妙菱眼中寒芒一闪,她猛地将剑抡圆,月弧般的剑光与天雷重重相撞——
然后直接把天雷给弹出去了!
被反弹的天雷倒卷而上,似流星般直直冲入厚重的云层!
谢酌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从他们这些旁观者的视线看来,就是一道雷光冲天而下——然后不知道撞上了什么,轨迹偏然一折,被狠狠打飞出去。
这时,只听见宋识檐喉咙里传来一阵低沉而畅快的笑声:
“只要月寒晶化入剑中,自然会使灵剑成为避绝雷电之体!既然曾经的息心剑是被天雷劈坏的,那我必不可能让它因同一种原因折损两次!”
与宋识檐的笑声相互应和的是越来越凶悍的天雷之声。
轰隆、轰隆、轰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天上降下接连三道神雷,其声震耳欲聋,仿佛有人拿着锤子在天上砸出了三个大窟窿。但在雷光彻底落下之前,又似之前那般被接二连三地弹了出去!
铸炉室里,荀妙菱握着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下一个争取全垒打!
她能做到的!!
天雷劈不到她。
天雷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