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想起来,他叫哈维。
“噢,应该是找我给女管事捎信吧。”她披上厚外套,出了宿舍,往大宅前门去。
哈维应该也是硬着头皮第一次来找这里人,竟然连后巷门的位置也不知道,就这么直愣愣的敲大门。
他若不提女管家的名字,恐怕要被门房叫男仆赶出去。
玛格丽特猜测,能让这个故事写的不怎么样,人还很痴的哈维找上门,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她从正门出去,外面雪飘的像鹅毛,街道上连车辙都看不清了。
哈维穿着件半旧的呢绒外套,打了领结,戴了小圆帽,头上顶着一小堆积雪。
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找人,他有点畏首畏尾的,站在台阶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见了玛格丽特出来,简直两眼放光。
他怕玛格丽特不记得他,连忙拿出那天被她点评过的稿件。
“那天你说我的开头有问题,我连夜顺着你的意思改了一遍。”
他把改后的稿件给玛格丽特瞧。
“今天上午,我去了‘夏夜’碰运气,结果你猜他们怎么说?”
玛格丽特当然能猜到,她走出门,带哈维来到原离大门口的地方,再谈论这些事情。
夏夜是与枫丹白露差不多的小出版社。
她看着这版本的稿子,目测几行,觉得他上了道,她冻的有点缩头缩脑地问:“出版社怎么说?”
“他们愿意跟我签合同了!‘夏夜’愿意出版我的小说!”虽然只印几百册。
但十几万个单词的长篇作品要比一小篇几千一万个单词的短故事要难出版的多。
说罢,哈维又继续感谢玛格丽特,还夸她有天赋,是个天才,一定要进入这行。
“如果不是你的指教,我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就中上!”
等他表达完谢意,玛格丽特看着有点羡慕,要是她的长篇小说也能马上出版该多好。
不过,哈维已经是那条街上混了多年的小作家了,她还是摆手祝贺:
“恭喜你,不用谢我,你快回家去吧,天再黑一点你就回不去了。”
哈维“噢”了两声,“对,我得回去写。”
他摆摆手,跑过了马路,在玛格丽特回宅子关上门之后,又扭过头,一拍脑袋。
又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哈维还想把成书寄给她看呢!
不过,哈维瞧着天色晚了,他没有勇气第二次敲那扇大豪宅的门,也不好再打扰,只能回家。
远处,马车轮撵着厚厚的雪地从远处的直路驶来,到了跟前。
马车夫放好脚踏,梅格立刻从车里踏出一只漂亮的绸鞋,走了出来。
“刚刚出来那人是玛格丽特?她见谁呢?”
车里,索伦随后下来,他摇头,看着像漠不关心。
“不知道。”
马车夫上宅门敲了敲,就有门房出来,见是梅格小姐他们回来了,赶忙招呼着女仆去点壁炉。
波洛太太闻见动静挤了出来,拥着他们进屋,又疑惑地问梅格小姐为什么连晚宴都没有参加,就回来了。
“婚礼上不慎失火了。”
梅格耸肩,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那时正与索伦遇到一个伯爵大人,在花园暖房里闲聊讨论赛马场的事。
不一会儿,忽然就传开消息,说宴会厅有个公爵小姐的裙子被蜡烛给点着了。
一时人群为了救她慌乱起来,碰倒了桌布,火烧连营。
就好像老天爷在捉弄人一样。
那位公爵小姐倒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整个宴会也没人受伤,只不过大家也都没了兴致,留下来继续舞会的人稀少。
索伦倒是为不用转圈圈跳舞而松了一大口气。
此刻,他踩着阶梯进入门厅,又下意识回头朝大门外的街道瞧了瞧。
发现刚才那个找玛格丽特说话的人已经走的很远了。
索伦回过神,不由为自己的好奇心而蹙眉。
“不过,这场婚礼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梅格小姐对前来替她接外套的玛格丽特说道。
“至少雷邓伯爵答应了明年去约克看马赛。”
雷邓伯爵有钱有闲,也有一大堆同样有钱有闲的贵族亲眷,若是他肯来,这必然会成为潮流,带动一大帮人去。
梅格小姐解释给玛格丽特听。
她听了,却想起姨父的地产二道贩子生意,想来也一定能大获成功。
几人进侧厅,梅格也不过于遗憾,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明天休息,后天中午就返程吧。”她与索伦商量着,得到了认同。
于是玛格丽特又被派遣,叫来负责行程的男管事,制定了回程路线。
这次他们要走另外一条路,走长线,减少途径地,从伦敦到伯明翰,再从伯明翰回曼彻斯特,从曼彻斯特再回到纳德维丁。
回程路就比较快了,大约两三天就能到。
男管事领了任务,去制定沿路的补给计划,又安排男仆收拾马匹。
由于晚宴都没来得及用,梅格他们就回来了,这会儿厨房没有准备正紧晚餐,只能急匆匆的现做,一时间手忙脚乱。
晚餐后,梅格感到疲乏,立刻就叫玛格丽特陪着,回屋去沐浴更衣,打算小憩。
她临要躺下,想起来昨天叫她整理的东西还没看,只能喝了一盏茶,打起精神,叫玛格丽特去把那两箱文件拿来。
“好,我这就去。”
在哈维来之前,玛格丽特打了一整天的纸牌,赢了其他三人十几便士,她也算是心情好。
出了门,走进长廊,没两步,拐进书房。
“……索伦先生,晚上好。”
她又遇上了人。
索伦刚顺着椅子坐下,在书房中间靠近壁炉的棋桌边上,手里还捏着棋子,一人执两方,似乎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窗边的小圆桌上,摊着写了一半的稿纸,他似乎遇到什么瓶颈。
玛格丽特在门边矗着,注意力放回那盘棋上,觉得阵型有点眼熟。
“取文件?”他点头,提醒着问。
玛格丽特收回注意力,“嗯,对,梅格小姐要看工厂的文件。”
说着,她来回两趟,将那两小箱文件搬出去,回了梅格的卧室。
这会儿,梅格小姐已经披好外衣,在梳妆台后坐下了,拿着一支有铜手柄的羽毛笔。
她打算在睡觉之前,将这些文件的几个重要部分仔仔细细看一遍,看能不能查出可优化的地方。
玛格丽特送来了全部文件。
梅格的指尖挑拣来去,留了四五叠纸,就叫她把剩下的搬回去。
“是。”玛格丽特又回了两趟。
她搬动着小箱子放回书房里,这东西明天梅格小姐还得看,不能跟别的弄混了。
放在显眼处,玛格丽特一转身,索伦还在棋桌后坐着,低着头,强迫症犯了一般,将黑白子摆来摆去。
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打算离开。
后脚还没踏出去,忽然听见背后有声音叫了她。
她回过头,看向这屋里唯二的人。
“是在叫我?”
索伦抬脸,抿了抿唇:“你待会儿还有事要做?”
“我的意思是,有空下棋吗?”他的神色自然,平静的一如往常。
玛格丽特迟疑了一下。
他通常有这么平易近人吗?
不过,正所谓,江湖救急,牌桌上的三缺一,棋桌可能也一样吧?
或许是觉得某种程度这人也算可怜。
她耸肩,走过去在对面坐下,“当然了,开始吧。”
玛格丽特这回执黑子,她知道索伦的技术不差,上次输的太挂相,有点丢脸。
这回斗志涌上来,想好了要赢一局,从开始就很专心。
不过,她的对手却因为那些资料上误差的地方忧心,有些不在状态,前十步就犯了明显的小错误。
“等等,这是走错了?”
玛格丽特十分有棋德,不赢这种缺漏。
索伦捡起注意力,将那枚白棋挪回来。
“走错了,悔一步。”
玛格丽特都乐了,“看来,今天我是注定做什么要赢的。”她的车棋进了一步。
“还赢了什么?”白色兵棋退了一格。
“跟罗茜她们打纸牌,赢了十几个便士。”她翘起嘴角。
“便士?”
索伦的口吻一如往常,问起是什么牌,什么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