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红莲给她描述的前景,还是让她狠狠的心动了。
主要是,今天赵红莲来找她谈的这番话,让她再一次意识到,这里还不是她的家,这里实际上,是哥哥嫂子的家。
对于从小就没有爱,没有自己的屋子,没有自己的床的闫春香来说,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就像是她刻在骨子里追求的执念。
她换想着房子建好后,就是她和许凤发两个人的家,她和许凤发当家做主,她就是那个房子的女主人,再也没有人能赶她出去,她就止不住的心动,更是生出了无比的渴望。
等晚上许凤发回来,她便迫不及待的和许凤发说了此事。
这事对许凤发来说也是猝不及防,从小习惯了待在长兄羽翼下的他,还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要独立了,要成为一个新的家庭的支柱,这让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大哥说的?”
闫春香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是嫂子来和我说的,但她来和我说,应该是和大哥商量过了吧?”
听到闫春香这样说,许凤发沉默了一下,说:“行吧。”
他原本是个性格有些被动的人,可也有自己主动坚持的事情,例如最初的坚持学习,和闫春香处对象,学习养鸡、养鸭的基础知识,如今的他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固定的工分与工资,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害怕这个世界的暴风雨,他已然长大,可以保护妻儿,可以独立面对这世界的任何变故。
赵红莲和闫春香私下一谈妥,说服家里两个男人就不是多大的事情了,许凤台听到许凤发两口子也同意了,只顿了一下,就说:“当初大妹给我们建这房子没让我们花钱,如今给凤发他们建房,这钱就我们掏吧。”
他是长兄,对许凤发跟养儿子似的,自觉是有责任的。
他能这么快接受,也是赵红莲和他说的,许凤发房子就建在隔壁,说是分出去了,实际上和住在一起也没啥区别。
村里都是这样的,人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兄弟们就是会分家。
赵红莲一听要自己家全部出,又有些不乐意了。
她是长嫂没错,可嫂子到底是嫂子,不真的是父母,她乐意出钱给小叔子建房是一回事,但要全部他们夫妻俩掏钱,她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况且小叔子和弟媳都是有工作拿工资的人。
不过这事她知道和许凤台说没有用,她昨天都私下和闫春香说好了,到时候跟闫春香说就行了。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一家拿五十块钱,总共一百块,上梁的木料什么的,到时候许凤台和许凤发两人自己去山上寻找合适的树,房梁的木料和土坯是不要钱的,人工到时候请许凤翔、许凤潮两兄弟帮忙,都是自家堂兄堂弟,也费不了多少钱,河沙更不用说,竹子河里多的是,随便挖,随便挑,也就下面的水泥、红砖、瓦片要钱,去掉一面主墙,算一算剩下的一百元差不多了。
赵红莲作为长嫂倒也爽快的紧,用她那一口独具特色的邻市方言爽朗地说:“要是最后不够,我再添!”
这事反倒是作为家中长辈的老太太最后知晓。
不过老太太向来是不管事的,她性子本就柔弱,家里一直都是赵红莲管事,她只笑盈盈的听着。
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她的小儿子终于也长大了,可以独立支撑一个家了。
确定了事情后,又商量开工日期。
现在还有秋种的事情没完,肯定要到十一月、十二月,天彻底冷下来之后的农闲时期才能动工,一直到来年二月份,三个月的时间,房子怎么也能完成了。
自从说开始分家,另起屋子,闫春香就爆发出了无比的热情,连带着原本因为被兄长分出去而有些失落的许凤发在闫春香的影响下,也对未来自己的家,无比期待了起来
第349章 许家两兄弟决定好了后……
许家两兄弟决定好了后, 就过来和许明月说了一声,许明月自然没有意见。
在她看来,人成家后, 始终要分开的,趁着关系最好, 感情最好的十分分, 能和平谈成条件, 是最好的。
两兄弟见许明月也支持,这才松了口气,也都露出笑容来。
这事对许小雨也有一定的影响, 一旦许凤发两口子真的搬到新房子里,后面的小房子就空出来了,空出来的房子要么是她去住, 许爱国和许爱党继续跟老太太睡一个屋,要么是许爱国和许爱党搬到小屋去, 她和老太太睡一个屋。
没有小孩子愿意和老人睡一个屋,许小雨也一样。
老太太因为是小脚, 走路不便,她的房间里有个尿桶,日常起居总是会在房间的尿桶里解决, 哪怕尿桶每天早上会拎去自家的自留地里, 兑上荷塘里的水, 浇在自家的菜园子里, 可房间里还是常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骚臭味。
许爱国、许爱党两兄弟年龄还小,也不在意,可常年和阿锦睡在一起,习惯了阿锦房间香喷喷(儿童沐浴露、洗发水)的, 习惯了阿锦房间有自己的衣柜、衣橱,习惯了大姑姑总是很尊重阿锦的隐私的她,打从内心就很排斥和老太太一起睡。
她就想和阿锦姐姐睡一起。
这让她感到很失落。
阿锦是个不太敏感的人,但也察觉到她的不开心,问她为什么,许小雨有些不开心地说:“叔叔婶婶要是搬走了,我就得搬去和奶奶住了。”
小小年纪的她颇为惆怅的闷闷不乐:“唉。”我要也是姑姑的女儿多好。
她有些羡慕的看着阿锦。
阿锦颇有些不在意地说:“嗐,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就和我睡呗!”
阿锦是个特别需要小伙伴的人,她也喜欢和许小雨一起玩,一起睡。
许小雨惆怅的不是阿锦和姑姑,她惆怅的是她妈。
赵红莲本质上还是这个时代很传统的妇女,小时候孩子小,住在大姑姐家也就住了,哪有孩子大了,还一直住在大姑姐家的?占便宜也没有这么占的!
许小雨羡慕阿锦的无忧无虑,背着小书包垂着头跟在阿锦后面。
若是许明月没在做月子,一定是能看出许小雨的苦恼的,可她此时也焦头烂额,实在是九月份坐月子太热了,又不能洗头,生完孩子后,不知道是不是浑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汗水如黄豆大的不停的往外滚,头发是湿的,身上也是湿的,还不能洗澡,最多只能擦一擦,这样的日子要过一个月,许明月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产妇会在产后抑郁,她觉得她也要抑郁了。
偏偏平时她说什么,对她的提议都很尊重的孟福生,在坐月子这一事上,特别听老太太和赵红莲的意见,哪怕听许明月说的,给她开了窗,通了风,洗头洗澡是万万不能的。
许明月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我头上会生虱子的,真的会生虱子的。”
孟福生帮她按着依然还有些浮肿的腿和脚:“没事,出了月子多洗几次就没了。”
“会传染给你!会传染给你啊!”
见她声音大了起来,真的是难以忍受了,孟福生就拉着椅子坐近了她的跟前,拉着她的手,眸光深邃的凝视着她,“明月,张医生说你早年身体亏空的厉害,月子必须要做好,现在年轻你感受不到什么……”
想到自己每到天阴天冷时,就隐隐作痛的腿,孟福生就强硬着冷下心肠,不愿让许明月今后也感受到这种宛如跗骨之蛆般逃不掉挣不脱,只能日常忍耐的疼痛。
“快结束了,快结束了,月子过了就好了,我们再也不生了。”他抱着许明月当孩子哄,被许明月嫌弃地狠狠推开。
“我身上臭,离我远一点。”她也是要形象的好吗?
这么热的天,十天半个月不洗头不洗澡,身上都馊了,还得忍受一个月!
而且他们这里是在大河边,大河边的热和外面的热还不一样,那是闷闷的湿热,浑身上下都又热又潮湿,产后本就多汗,身上无时无刻不黏糊糊汗津津的,黏腻的难受。
孟福生失笑。
一直到出月子那天,许明月就觉得自己像是坐牢被关久了,终于放出来了似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要洗头洗澡。
这出月子的洗头洗澡也有讲究,得用艾草煮开的水,还不能兑冷水,只能让热水渐渐放凉了洗。
在洗头的时候,许明月只有一个想法,她想把自己剃成寸头!
一连换了三次水,搓下的泥条一缕一缕。
孟福生还想进来帮她洗,被她严词拒绝,倒把帮她洗头搓背的张医生笑的不行。
实在是许明月三十岁的人了,幼稚起来哪里像个公社一把手,和个小姑娘差不多。
许明月也不管他们是如何笑话,反正自己是洗爽了,洗完只觉得头上轻了十斤,身上也轻了十斤,一身轻松,那头发飘逸的,她再次爱上了自己的头发。
洗完之后她恨不能立刻就去水埠公社,参与到工作中去,再也不要在家待着了。
至于说生前她在床上和孟福生说好的,生了女儿她来带,生了儿子孟福生带,完全不存在。
全部都是孟福生在带,月子里她连碰都不想碰小婴儿一下,只要是有温度的东西碰到她,她都觉得自己汗如雨下,皮肤都能被烫起泡的感觉,热的她无比的烦躁。
可她还是耐着性子,一直做完了四十二天的月子,只是因为前世生产过的她知道,女人生产完后,身体至少要四十二天才能恢复,为了以后不留下后遗症,在出了月子后,她还积极的做产后修复运动,她可不想以后一个喷嚏,一声咳嗽,就漏尿。
好在时间进入到十月份后,天气就逐渐了凉了下来,后面的那段时间就不那么难熬了,可还是动不动就汗如雨下。
正式的出了月子后,许明月就迫不及待的抛夫弃女,跑到蒲河口去了。
叶守成夫妻俩等待许明月,真是眼睛都快等瞎了。
他们不明白,怎么许明月给他们安排了任务后,人就不见了!
还真不是许明月人不见了,而是因为吴城革委会那边的拖延,茶厂的建成都已经到六月底了,已经错过了今年的茶博会,只能等明年。
许明月一到蒲河口,就把叶守成夫妻俩叫了过来。
苏婉英的茶叶包装早就设计好了。
她画的一手极为出色的画,又是国内外各种茶叶都见过喝过的。
对于许明月想要打造本土品牌,将临河大队的茶叶出口这事,夫妻俩经过商讨之后,都觉得,不能走现在市面上常见的老的大包装,而是尽量走少而精的路线。
夫妻两个还怕许明月是山沟沟里的土包子,听不懂这些事,只能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掰开了揉碎了和许明月说:“上次我跟您讲过,现在市面上有的出口茶叶,几乎都有着同一种特性,就是一流茶叶,二流包装,三流价格的特性,那国内现在的包装都是什么样的呢?”
他拿过许明月身后的茶叶铁皮盒子,递到许明月面前,敲了敲铁皮盒子说:“呶,就是这样的,一盒茶叶能装两三斤!这要喝到猴年马月才能喝的完?”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实在!
但出过留过学,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苏婉英对国内的这股实在风,就觉得不合时宜了,说:“书记,你知道国际的那些别的……茶叶,为啥茶叶价格卖的高吗?”
她都不敢提‘别的国家’几个字,生怕再被打为‘资本主义’‘走、姿、派’,也就是许明月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人,不然他们夫妻都不敢对许明月说这样的话。
许明月对这个时代国际上的事确实不了解,就虚心请教:“为什么?”
叶守成上前一步,靠近了许明月,低声说:“国外的那些个洋鬼子,多精啊,他们……”叶守成用手指做了个抓茶叶的动作,只有一小丢丢在手心,对许明月说:“外国那些洋鬼子,现在流行小包装,小罐茶。”
他怕许明月听不懂,给她说细了:“我们国内一罐茶叶,一两斤,两三斤,他们就这么一小撮,半两不到,就卖跟我们一样的价格。”他顿了顿,“主要还是要靠包装~~!”
他格外咬重了‘包装’二字。
“你茶叶做的再漂亮没用,包装不上档次,外国的那些洋鬼子就看不上!价格就卖不上去!”他拿过苏婉英设计的一张张图纸,到许明月跟前,翻给她看:“所以我和婉英商量一下,想要我们的茶叶在国际上打出名气,还是要从包装上下功夫,要迎合国际上现在的审美,既要保持我们华国的特色,又要做的精细。”
他翻开一张纸,上面是画的涂了颜色的画。
画笔是许明月提供的,阿锦暑假回乡,不光带了三十二色的丙烯马克笔,还带了彩铅,这些笔到了苏婉英手中,就成了一幅幅精美绝伦的设计图。
“我们要摒弃过去的大罐包装。”说到现在的茶叶包装盒,苏婉英简直不忍直视,统一的绿皮盒子、红皮盒子,要么就直接在铁皮盒子上包上山川的照片,要多丑有多丑。
苏婉英画的茶叶罐是白瓷的,上面有水墨山水画,她还特意画了好几种,有‘梅兰竹菊’‘喜柿多多’毛笔写的‘诗词山水’等,并且给了瓷杯大量的留白,每个装茶叶的被子不过掌心大小。
国内因为包装行业还没起步,但陶瓷制品在国内却有着千年历史,没有国际上的那些真空包装,各种鲜亮的包装袋,国内的这些陶瓷小罐更有质感和档次。
当然,不光有小罐,也有大罐,可苏婉英笔下设计的最大的茶叶罐,最多也就能装个两三两,讲究的就是一个精而细。
他们生怕许明月不采纳他们的想法,两双眼睛全都怯怯的看着许明月。
实在是他们的这种思想,极其不符合现在社会的主流,一个搞不好,等待他们夫妻的,就又是一顿批斗!
这要不是遇到的人是许明月,他们又担心他们的女儿插队到乡下来,适应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农活,想要在许明月面前有些用,以后能有机会帮助到女儿,他们夫妻俩是绝对不会出这个头的。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来说服许明月,没想到许明月看到苏婉英的设计后,却什么都没说的就点头,收下了那些画说:“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明天让许凤翔带你们去邻市陶瓷厂,需要什么样的瓷器,多大的尺寸,你们和瓷器厂的工人沟通,另外,外面的包装盒,你们夫妻一起找木匠那边沟通一下,暂且先定个五百个吧。”
她也不敢定多,并不是他们把包装好的茶叶交到国营的对外贸易公司了,对外贸易公司就会采纳。
许明月也是冒了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