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过程中,叶冰澜和楚秀秀她们也是想了许多办法,但都没有用,上面领导也根本不认可临河‘五公茶’的小包装。
其中各种找人找关系找方法打通国营茶厂和外贸公司那边的艰辛叶冰澜只是简单带过,说的更多的,却是后来是一个省里的领导来国营茶厂和外贸公司来视察,说今年广交会的事情,毕竟每年国家茶叶出口创造的总外汇价值几千万上亿漂亮币的总外汇,这不论是在哪个省,都是一件非常大的事,上面的省级大领导也十分重视。
转折其实是出在许明月之前大好关系的邢厂长和省公安局那边。
省机械厂作为省公安局牵头成立的大厂,虽在第二年就独立出去,但这几年发展的越发好,在省里大领导那里也是十分重视的,他们去的时节,本就是春耕之时,也是机械厂订单最为火爆之时,省里的大领导去机械厂视察,邢厂长负责接待,给省里大领导上的,便是叶冰澜他们送去的新包装的明前新茶。
一来是叶冰澜他们送去的新包装茶叶太能拿的出手,又是今年刚采摘出来的明前茶,加上邢厂长自己也是多年老茶客,自然能品尝的出着是真的好茶,才拿出来招待省里的大领导。
恰好他身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公安看到他拿出的‘五公茶’,也夸了一嘴临河大队的‘五公茶’。
大领导一听到是‘临河大队’,就问了一句:“是不是吴城那个水埠公社的临河大队?”
当时在座的人都没有想到省里最大的领导,居然还知道一个小小的公社,虽都很意外,却都笑着点头,说:“别看这茶叶名不见经传,不是什么名茶,却别有一番朴素的味道,初尝略有些苦涩,却回味浓醇,令人口舌生津,我也是得了这乡下好茶,这才迫不及待的拿出来分享,没想到领导居然也认识。”
省里的大领导却像是陷入回忆一样,笑着说:“你要说别的公社可能还不记得,这水埠公社想不记住也难啊!”
接着他就说了在三年干旱时期,水埠公社下面的两大粮仓,一个是临河大队,一个是蒲河口农场,每年向上面交几百万斤粮食和上千万斤红薯,让无数灾民得以活命的事。
大领导没有说的是,当初正巧遇到革委会乱世,他却因为手中有粮,不光是避过了那次的大劫,这几年都能屹立不倒,在那三年中,蒲河口农场和临河大队每年提供的上千万斤的红薯也是占了大功劳的。
如此他又怎么会不记住水埠公社,临河大队?
还有那什么蒲河口农场,当初出事的几个人中,还有他的两位老朋友,被下放到那里去呢!
也正是有了大领导的这句话,这才让外贸公司那边看了她们提交上去的小包装茶叶,也就有了她们也跟着去广交会的机会。
去广交会,并不是她们想去就能去的,全都是国营外贸公司统一安排,国营外贸公司和省级国营茶厂那边如果不安排,凭借他们公社级茶厂,是无法自主进入市场和广交会的。
许明月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心底也不禁感叹,笑着说:“也是我们‘五公茶’的运气了。”
她没说是‘你们’的运气,而是直接用‘我们’。
叶冰澜也觉得他们运气好,更明白这是前期许金虎和许明月他们这些地方基层领导给水埠公社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让水埠公社在省里领导那边挂上了名,不然哪有她们这一行的顺利?
没有这个开头,后面她想到再好的营销策略,也是无用功。
许明月并不知道蒲河口还有省级大领导两位老朋友下放到蒲河口的事,叶冰澜也不知道此事,此时她正为自己做成了茶厂茶叶出口的事后,她终于能和书记提一下,自己搬出来单独建房住的事呢
这一次临河大队茶厂的大获丰收,更是让水埠公社临河大队,在整个吴城都出了名,更是让周县长和江天旺都激动不已。
要知道,在现如今县委书记不管事,完全沉寂下去的情况下,周县长一手掌握着吴城的经济,负责的便是经济发展与生产这一块,而江天旺就出自临河大队的江家村,这次临河大队的茶厂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不光是许明月的功劳,最大的收益者,实际上在周县长这里。
这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政绩。
光是凭借茶厂这一年为国家创造的外汇这一个政绩,就足够周县长再往上升一升了,周县长和江天旺又如何不激动,如何不骄傲?
激动的同时,他们还要防着刘主任那边见到如此大的利益,再想过去插手,分一杯羹。
早前刘主任只以为茶厂的利润是去年那样,作为市场上价格垫底的散茶,现在有了几百万漂亮币的订单,光是这个茶厂的收入,都超过了吴城全城一年的税收,这还是外汇!
这样大的利益,谁能不心动?
可革委会刘主任那边却是焦头烂额,根本没想着去争夺茶厂的利益,此时他已经自顾不暇。
许金虎被突然调到吴城革委会担任副主任一职,这事他根本就不知晓,是直接绕过了他这个吴城革委会主任,由上面更高级别直接任命调任的。
许金虎和他过去对付的所有反/隔/命/分子都不同,那些人全都是只有笔杆子没有枪杆子的文人,所以他能抓了他们,想批斗就批斗,想打杀就打杀。
可许金虎不同,他就是草根出身,在文人身上的那一套,在他身上根本玩不通,他还是自带武装民兵部队,这些人全都是他从大河以南挑的本地人,天然上就独属于许金虎的乡党,你想买通都难,因为这年代,即使这些家在大河以南的民兵得了钱,他们也是无法脱离大河以南的,甚至进吴城都不行,可只要待在大河以南,哪怕他们一家搬到了水埠公社,他们要是真背刺了许金虎,他们又能往哪里逃?哪里不是许金虎的地盘?就算真的把许金虎搞死了,你还能干掉整个许家村?只要你没把整个许家村干掉,那他们全家就倒了霉。
更别说,他们还是和许金虎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
刘主任想要收买许金虎的手下都做不到。
偏偏许金虎做事还十分强势刚硬,刚到吴城,就直接夺了他一半的权势,他向上面求助才发现,他好似被上面放弃了,任由许金虎对他打压,却毫无办法。
他毕竟也是有一点人脉关系的,向上面打听了才知道,是他在下面闹的太过分了,上面现在有意出手打压一批闹的太过的。
刘主任立刻就明白,他怕是被杀鸡儆猴了,心底也不由的惶恐不已,心里盘算着,他到底动了哪个不能动的人,才遭到上面清算。
他之所以敢在吴城肆无忌惮,几乎一手遮天,就是因为看清楚吴城没什么了不得的需要忌惮的大人物,这才敢在吴城搅风搅雨。
这种时候,县委书记就像是看到了机会,联合周县长一起,都对他出手,此种情况下,他能自保都是靠着手下笼络来的一群红小兵,自身地位变得岌岌可危起来,更别说来争夺临河大队茶厂的利益了,就连他手下原本派到茶厂的人,都在刘主任和许金虎紧张的关系下,不敢再去水埠公社,他怕像曾经那个什么王根生一样,直接被水埠公社的人扔去劳改农场挑石头。
至今那个曾经在吴城威风一时的王根生,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种手段他们在吴城就没少做,他们手中没少沾人命,不少家庭都因为他们的迫害而家破人亡,他们便默认许金虎也是这样的形式作风和手段,若没有这样的手段,他又凭什么保住水埠公社好几年都不受吴城革委会干扰,平静发展,又凭什么和刘主任斗?
倒是周县长和县委书记那边颇有些意外,尤其是县委书记,他这几年别看名义上还是县委书记,但他这个书记当的,若不是忍辱负重,他也早就和曹副县长一样,被迫害致死了,没看隔壁市,这几年间,光是书记就死了四个,其中各局局长之类的局级干部,被打死了八九个之多,相当于整个市的上层领导都被换了干净。
而他还能活着,也是多亏了他将手中的全部权利都放了出去,只挂了个名在此,日常从不干涉刘主任行驶他的职权范围的事,这才保得性命。
刘主任也万万没想到,当初看县委书记识相,想着打一批,拉一批,搞死了曹副县长,留下了县委书记,现在踩他最狠的,不是刚来吴城还不太了解情况的许金虎,而是县委书记。
许金虎也莫名其妙,他调来吴城没多久,一向俭朴示人,行事作风高风亮节的刘主任,就突然因为起火,光着身子从情人家里逃窜了出来,被人民群众给抓了个正着,之后又从他家里和情人家中,抄出了大量的古董首饰和金银财务,还有一些反动言论。
原本作为革委会主任的他,突然以他过去最擅长诬陷别人的方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不仅被剃了个阴阳头,还就这么光着个上半身,被抓到大街上游街示众。
过去拥护他的那群红小兵们,眨眼就成了唾弃他最狠的那批人。
才成为了副主任没多久的许金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吴城新的革委会主任。
许金虎都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头,心底感叹:“难不成老子真的是鸿运当头,官运亨通?他爷爷的,真是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
他心底说是这样说,行事却十分的谨慎,整天带着他从水埠公社来的一百民兵,维护吴城治安。
是的,他不抄家,也不打压任何人,就维护治安管理。
从六六年,到如今的七零年,除了最开始那几年的疯狂外,实际上从去年开始,全国就已经在逐步走向维稳发展,全国性的批斗与迫害已经没有那么严重,到了这时期,还如刘主任一样,在搞抄家灭族的看不清形势的人,都在被一一清算。
一些上面有人,或者自己就十分机灵的人,发觉风声不对,自然而然的就收起了过去嚣张的气焰。
国家是需要发展的,不可能让它一直乱下去。
在不了解任何事情的情况下,他用他从基层做起的小人物的敏锐和直觉,做了最对的事情,就是让整个吴城进入稳定时期,可以让周县长和江天旺他们,将心思全都放到发展经济和搞生产上。
第362章 叶冰澜她们在广市创下……
叶冰澜她们在广市创下的外汇, 自然是被大队部,是水埠公社,甚至是吴城那边, 大书特书,还上了报纸, 许明月光是去吴城开会就开了好几次, 说的便是和吴城下面其它公社分享她带领水埠公社共同致富的经验。
开荒种茶这事不好说, 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适合种茶的,要结合地方的水土,但她还是将她带着水埠公社搞稻田养鱼的事, 分享了一遍,顺便说出现任革委会主任许金虎主任,在水埠公社担任革委会主任期间, 就带着水埠公社下面的生产大队搞‘稻田养鱼’这事得,对这事很熟。
听完许明月的话, 各个公社的人都沉默了,看着许金虎的眼神都一言难尽。
许金虎他们都认识, 他们不认识的是革委会主任这个职位。
在过去,革委会对他们来说,便是如狼似虎般的存在。
许金虎低调归低调, 见一群人全都看着他不说话, 顿时有些恼了:“都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们难道是第一天打交道, 你们都第一次认识老子不成?”
见他说话还是这么个德性, 和他关系较好的两个公社书记笑着说:“你这好好的公社生产主任当的,突然改当革委会主任,我还有点不习惯。”
“就是,你这么大官一当, 我们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我听说你们公社去年搞稻田养鱼,粮食还增产是不是有这回事?”
因为有小龙虾和螃蟹的存在,人们对于稻田里养东西,头一个想法,就是养的鱼不得把秧苗都吃了?不减产就是好事情了,还能增产?听的怎么这么像天方夜谭呢?
可水埠公社上交的公粮又实实在在是所有公社中最多的,要说许金虎虚报产量吧,也不像,谁不知道在三年干旱之前,百分之九十的大队,都跟着虚报产量,什么亩产三千,临河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主任,就是不肯虚报产量,两个人都差点被撤了职,还是他们搞出个圈河滩为良田,在灾害时期,不仅没有向上面要粮食赈灾,每年交的公粮更多了,这才有了许金虎和江天旺后来的升职。
他们有些不确定地问:“稻田里怎么养鱼?稻田里就那么点水,鱼还不得一跳就到岸上了?它们要是把秧苗吃了影响到一年的粮食产量怎么办?”
“那么大的河在那儿,你们不想着用河水养鱼,怎么想出的新鲜点子,用稻田养鱼?稻田里能养多少点的鱼来?能养大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朝着许明月问出。
别看许明月在水埠公社是一把手,但在吴城,下面哪一个公社主任、公社书记年龄不比许明月大?更别说,她还是吴城下面二十多个公社中,唯一一个女书记,哪怕她在担任公社书记期间,政绩斐然,他们也把功劳都按在许金虎头上,觉得过去是因为有许金虎在水埠公社领导,水埠公社才有这样的成绩。
许明月不过是躺在过去许金虎留下的功劳簿上罢了。
光是看着许明月年轻的面容和性别,他们很难把眼前这个和他们儿女年龄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放在与他们平等的位置上。
这大概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一些人的‘傲慢与偏见’吧。
茶厂接了订单之后,并不是就没事情了,后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许明月去忙,现在整个水埠公社都离不开她去主持工作,水埠公社几年间,就升了几任领导,领导没次升任,都要带走一两个自己的心腹,剩下的人都还太年轻,主不了事。
她本就不耐烦这些人,这些人还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她才懒得管他们呢,她现在是水埠公社书记,管辖范围只有水埠公社和她下面的两个小公社,一个农场,水埠公社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呢。
她直接把许金虎推出来,自己回到了水埠公社,继续主持茶厂的事情。
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茶厂的事大,必须要把叶冰澜他们带回来的订单全部保质保量的完成!
叶冰澜他们带去的,几乎全部都是明前茶,被订走的,当然也是明前茶。
可一年当中,明前茶只占茶山中的一小部分,大头却是清明之后的茶叶。
而明后茶,又分为清明后谷雨前的茶叶,和谷雨后生长的茶叶,这两种茶叶品质又有不同。
每一种茶叶,都有其独特的炒制方法和加工工艺,比如碧螺春的卷揉,龙井的挥锅,毛尖的甩条等等,临河大队茶山上的茶叶,也有其独特的炒制手法和加工工艺,而这个工艺,掌握在江心莲的手中。
是的,就是江地主家现如今还存活于世的唯一后人。
去年临河大队的茶叶上市后,卖不上价格,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炒制手法的问题。
刚开始许明月不懂,因为她家小时候炒茶,就是简单的炒茶,不需要发酵,揉卷,以为所有的绿茶都只需炒制成熟就可以,还是谷雨之后,许明月回去看阿锦,茶厂厂长夏芸芝和技术骨干江芸香来找到许明月,才知道,她们掌握的炒茶技术,还不完整,她们过去都只是家中的丫鬟,真正的核心技术,又岂是她们这些丫鬟们能够掌握的。
还得去请教现在独居在茶山的江心莲。
这事还得许明月亲自去拜访江心莲。
当然不是她一个人拜访,而是带上了江三柱。
江心莲现在对除了江三柱以外的所有人,都很排斥,面带恨意。
可她又知道,她不该恨江家村人,也不该恨临河大队的干部们,如果不是临河大队的干部们提议去接她回来,她还在市里受罪。
虽然她明白,他们接她回来,为的是她手里发酵茶叶的工艺技术。
所以许明月和江三柱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给好脸色,冷着一张脸,小心地给摇篮里的孩子换尿布。
她怀里的孩子已经快一岁了,最是爱笑的时候,她从刚出生开始,就被抱到江心莲这里来,在江心莲看来,这就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孩子,孩子一见到她,就露出两颗小米牙,笑的一脸的开心。
女知青生的好看,小女婴也遗传了她生母的相貌,一笑大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连带着江心莲脸色都柔和了。
给小女婴换好尿布后,抱起女婴,这才转过脸看向许明月:“你们来是为了我家炒茶技术的吧?”
她冷哼了一声,目光定定的打量许明月。
她比许明月只大了五六岁,但从外貌看,却像是两代人一般,她已经头发斑白,满脸皱褶,弯腰驼背,而许明月却像是正午头顶燃烧的正烈的太阳,身姿挺拔,光彩夺目!
可她却听来山上采茶的人聊天说起过,眼前的女子也是被休离回家的,被休离回来后,她没有一蹶不振,自怨自艾,而是靠着自己自学和跟他哥认识的几个字,考上了大队部的记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