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蒲河口最不缺的就是人,灾民们不怕许大队长叫他们干活,只怕没有吃的,全都要饿死在这里。
只要有一口吃的,别说挖粪坑和沤肥池了,挑粪、搅拌粪肥他们都是干惯了的!
另外就是许明月的到来,替许大队长解决了农具问题。
蒲河口位置最缺的是什么?农具!
铁器的上交,导致现在农村的很多农具,都暂且用木制品代替,蒲河口这么大块的农场,靠临河大队的那几个木匠,根本不够用,况且许大队长也有私心,什么好的,都想先留给自己大队,他现在虽然是蒲河口农场的生产主任,也是现在蒲河口农场的一把手,但蒲河口农场也不能和自己家比啊!
这就导致,蒲河口农场的木匠极其缺乏,许明月这么一登记,把这些省北来的灾民中会手艺的人全都集中了起来,送到临河大队的木匠家中,帮着临河大队的木匠们,一起制作农具和独轮车。
面对蒲河口农场这么大得筑堤和挖水沟的工程,蒲河口却只有几把铁锹,还是从临河大队暂借过去的,许大队长就头秃。
他不是没有向水埠公社申请铁锹等铁质农具,但大炼钢是全民支持,不是临河大队一个地方,也就是说,不仅临河大队没有足够用的铁制品,就连水埠公社的人家,也把铁锅、铁器都上交到炭山去炼钢了。
“那么多铁器交上去,这都炼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炼出个啥了。”许大队长摸着自己的短毛脑袋,望着距离蒲河口位置十分遥远的炭山,不满地说:“没有烧饭的锅就算了,现在解散大食堂,连把切菜的刀都没有,铁锹和犁耙总要给我几个吧?”
他是用河对岸最土的方言对许明月说的,他性子虽野,却也不是傻子,他手下的那些民兵,全是周书记招募来的兵,他自然不会在那些民兵面前说这些话,只在许明月面前说。
对他来说,许明月是可以相信的自己人。
要是村里别的房的人,他或许还会担心他们跟他儿子抢大队长的职位,反倒是许明月这样被离了婚,身上有瑕疵的人,在他眼里最值得提拔和重用,因为许明月注定要靠他,注定会是他这边的铁杆同盟,或者说支持者。
许大队长不知道的是,全民大炼钢运动,其实只持续了一年就停止了,只是他们这个地方偏僻,消息滞涩,还不知道上面已经停止了全民大炼钢,还以为在继续炼钢呢。
许明月倒是知道这段历史,笑着对许大队长说:“或许很快就有铁锅铁锹出来了呢?”
即使有铁锹铁锅出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抢的到的,肯定要票,这事许明月自己肯定抢不到,但许大队长说不准有办法。
许大队长现在对许明月说的话很是听得进去,闻言道:“要是真出来了,我蒲河口的位置肯定要先要一批。”他转过身,往回走,看着已经结穗快要成熟的大片郁郁葱葱的麦田说:“过两天周书记和孙主任要来视察,你到时候也过来。”
许明月在,蒲河口一切都井然有序,许大队长再傻也知道要给上面领导展示怎样的蒲河口。
他会说他先要一批铁质农具,除了他本身性格强势,对上面会胡搅蛮缠外,也是上面领导对蒲河口农场十分在意,虽然没有给铁器,但砖瓦、石灰,可是一船一船的往蒲河口送。
开玩笑,那可是六千多亩地,肯定要先把蒲河口位置的堤坝给建起来,还有蒲河口的房子。
这里既然被定义是劳改农场,今后送到这里来的,就全是劳改犯,首先就要保证犯人送过来的,一个都跑不掉,不然没有围墙围起来,犯人送来最后给跑了,那就搞笑了。
所以除了筑堤,最重要的就是建围墙。
建围墙也是有讲究的,毕竟六千多亩地,不可能全围起来,那咋办?只能想办法。
许大队长挠着头皮问许明月:“你说这要怎么搞?别看水泥砖瓦送的多,也不可能真的全都建成围墙,那要多高多长的围墙才够?”
蒲河口农场主任的位置是好位置,但也真的是个大难题,建设工作十分困难。
现在因为源源不断的灾民问题,人手倒是不缺了,可缺材料啊。
许明月前世只在上学要去邻市坐火车的时候,途径过蒲河口农场,但没有进来过,只知道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也不知道这农场里面具体是怎样布局,才能让那些犯人老老实实出来干活,还能不逃走的。
闻言想了想说:“蒲河口背山面水,前面是占地两万多亩的大河,想要靠游泳游出去根本不可能,往大山里逃就更不可能了。”
别看网上说,被卖到大山里怎么办?能不能逃进大山里,穿过连绵不绝的大山,逃出生天。
现实就是,不可能。
别看他们这里已经是这座著名大山的尾部,看着山峰没有电视中看的高山险峰,但它在于‘连绵不绝’啊!
什么叫连绵不绝?就是往里走,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没有尽头。
而且谁都不知道大山里面都有什么。
他们这里豺、狼群、虎是都有的,后面的大山和前面的大河,就是天然的屏障,那么问题就在于蒲河口通往邻市的方向,和通往许家村的方向了。
他们这里因为临河,里面的村子都是没有主路的,一切交通靠划船。
而且不是你从蒲河口位置逃走,逃到和平大队,再逃到建设大队、临河大队、石涧大队你就出去了。
你会惊讶的发现,你走着走着,又走进大山里面了。
那里同样是没有尽头的。
这也是大河以南的人,祖祖辈辈心心念念的,都是能建一座通往炭山的跨河大桥,尤其是后来邻市的著名的长江大桥建起来后,大河这边的人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望眼欲穿,可一直到许明月穿越前,村里水泥路都从石涧大队那边的大山通出去了,这边的跨河大桥,年年说有消息要建桥了,年年见到桥的影子。
在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他们这里曾出现过一次拐卖孩童的事件,外面的拐子到他们这里带走了一个孩童,孩童爷爷发现孙子丢失后,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下面村子的亲戚们,叫他们拦截,当场就把骑着摩托车的拐子给精准拦截住了。
为什么?
只因他们弯弯曲曲只有这一条路通往外面,拐子想要出去,下面村子的路都是他的必经之路。
“那么劳改犯能够逃脱的路线只有一个。”许明月笑着说。
许大队长也明白了,可他还是抓头皮:“奶奶的,就是这一条路,那也大啊,这么大的蒲河口,他就是往芦苇荡里一钻,老子都找不到他!”
许明月笑笑不说话。
许大队长一看到她脸上轻松写意的笑,就知道这鬼丫头肯定有办法,着急地说:“哎呀,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要怎么办?”
许明月看许大队长那着急的模样,也不卖关子,直接在田埂边折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地势图:“咱们这竹子河,之所以叫竹子河,就是支流特别多,细细长长,宛若一根深深的竹子,插入到附近几个县市的各个地方。”
她在蒲河口尽头的一块高地的不远处,划了一道线,说:“我记得这个地方就有道宽两百多米的分支吧?想要来劳改的犯人逃不出去,其实只要堵住这个位置,犯人要是想逃出去,就只能游过这条支流了。”
她抬头看向摸着脑袋满脸兴奋看着她的许大队长,笑着说:“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位置的行政划分,应该是划给了邻市的。”
第71章 要说这铺河口农场没有办……
要说这铺河口农场没有办起来前, 这里鸡不生蛋鸟不拉屎,谁都不在意这些荒滩,可自从这里开辟出来这么大一块农场后, 谁都开始注意到这片河滩的巨大价值。
尤其是邻市,就因为水埠公社和吴城的谋划, 使得他们失去了很大一块可以成为良田的河滩。
当然, 他们此前也从未有人想过, 这里还能划河滩为良田。
但他们不知道是一回事,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把这一块地的行政属性给夺走, 归属了吴城水埠公社名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早前他们不在意这片荒滩,水埠公社想占了这块地方容易, 现在蒲河口农场发挥了如此巨大的价值,就好比去年秋季种植的这六千多亩的冬小麦, 在现在这么缺粮食,地旱的完全干裂, 种不出粮食,多少来百姓都开始扒树皮来吃的时候,蒲河口位置的六千多亩良田的冬小麦, 就尤其显得难得。
它就在竹子河水边, 取水是如此的方便。
哪里都可能干旱, 没有水, 唯独原本就是竹子河河滩的蒲河口,倚靠着竹子河,使得这片地存活下来了。
这让邻市的领导们,看到蒲河口农场一片繁荣的景象, 真的是眼红到要滴血了。
可是没办法,在此之前,谁都无法想到,旱灾居然持续了两年都不曾下雨,尤其是现在,又到了一年当中最重要的雨水节气,又是一滴雨都没有,眼看着很可能又像去年一样。
要是梅雨季节还不下雨,那今年的收成就完了,没说省北了,他们这些省南的地方,也要饿死人了。
省南的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已经开始吃树叶,扒树皮,挖草根吃了。
尤其是邻市的隔壁市。
因为饥饿,隔壁市很多山民聚集起来,当起了盗匪,专门逮着靠水而居的邻市抢。
天灾加上人祸,就连邻市这样依水而居的城市,都开始死人。
目前为止还没抢到临河大队这边,就是因为有个邻市和他下面所属的县在挡着,谁都不知道,大山里面的山民活不下去的时候,会不会下山来抢临河大队。
其实临河大队、和平大队、建设大队这三个大队,和再往邻市去的这几个连在一起的大队,位置极好。
它们几个大队,恰好被夹在了中间。
山里的山民即使变成了山匪,他们出来抢,也是先抢距离他们近的公社和村子,要么是石涧大队那边的五公山公社,要么是邻市那边的县城和公社。
这种山路,极其的难走,一般只有单线路出来,临河大队、和平大队这几个大队,恰好就在沿着河岸的中间,从他们这几个村,往山里走,就是一道天然的衡山防线,此路不通。
这也是上面领导在商讨过后决定,将蒲河口位置的农场,建设为劳改农场的原因。
许大队长在许明月说出那块地方属于邻市之后,许大队长就龇了个大牙笑了出来:“你说邻市就邻市的?我还还说是我们水埠公社的呢?无主的地段,谁沾了归谁的,那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我把那块地方给占了,他还能让我还回去?”
许大队长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我还他个鸟!”
这就是许大队长在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长大,之前几十年战乱,混乱的年代,养成了他现在霸道的土匪习性。
要是大队书记江天旺,他肯定是先和周书记知会,向上面汇报,再按照正常程序和流程,把这块地和上次一样的方法,搞到蒲河口。
可许大队长不一样,他是强盗土匪的性子,而且敢想敢干。
他当下就带着许明月往蒲河口往邻市那块河滩的尽头,又走了大约五六百米,终于看到了许明月说的那条长长的支流。
这片支流现在干的只剩底了,过去这里因为水深无法生长的野生荷叶,都弥漫到了这里,河道里摇曳着碧绿的荷叶。
许大队长看到这条长长的支流,第一反应就是:“在这块地方筑个堤坝,这块地不也是现成的良田啊?”
许明月却不同意许大队长的说话:“二叔,你把这里的水拦截了的话,那里面人的水田灌溉怎么办?”
许明月估计,这条河道,最开始,是不是就是人工开挖出来的,给农田灌水的。
许大队长倒好,开口就想把人家水给断了,人家怕不是要来跟你拼命!
这还真不是许大队长脑子不好,想不到这一块,主要是这条河道干了,肥沃的河床露了出来,现在还能种地的地太少了,许大队长一整个下半年到今年下半年,都在开发蒲河口的河滩,看到这条干了见底的河道,第一反应就是这里还有水,泥土还是湿的,还能种粮食!
作为一个生产大队长,生产主任,怎么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几乎都成为了他首要思考的本能。
许大队长和许明月又沿着这条快干涸的河道走了走,摇头说:“不行啊,太浅了,挡不住人。”
许大队长在河边长大,习惯了人人都会游泳,他以为大河以外的人,也是人人都会游泳的,这条河道最宽不到两百米,两百米算什么?他们村的小娃娃,都敢骑着水牛游到炭山去。
这条河道大概是太长时间没有清理过淤泥,河底淤泥堆砌,看着确实不深。
许明月说:“现在不是灾民多,没地方安排吗?就这样放任着,迟早出事,正好冬小麦还有一个来月就能收割了,到时候有了粮食,就安排灾民们过来清理河底的淤泥,淤泥用推车推到蒲河口,既能抬高蒲河口的位置,也能肥地,蒲河口刚种完冬小麦,马上就要春耕,有这些肥沃的河泥,也不怕影响春耕的粮食生长。”
许大队长抬眉,常年在田地间劳作跑动的额头上,就抬起两道深深的褶子,望着清明时节,却明亮的太阳说:“这鬼天气,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下雨。”
再不下雨,临河大队也扛不住了,竹子河的水越来越少,临河大队再想引水,就不容易了。
他晒的黝黑的脸上,深深的叹了口气,对许明月挥手说:“走吧。”
他原本想等蒲河口的冬小麦收了后,种水稻的,毕竟是河边的水田,天然的靠近水,是种植水稻再适合不过的,可望着老是不下雨的天,他心里也担忧。
按道理来说,这都旱两年了,老天爷总不可能真要把人逼死,继续旱下去吧?明年,不,下半年总要下雨下雪了吧?
他心底满是忧虑,可能是许明月聪明能干已经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哪怕是在这个极其重男轻女的竹子河以南,他也不由的问了她一句:“你说这小麦收了后,农场要种点什么好?种水稻行不行?”
他在心里上,还是渴望种水稻的。
谁不爱吃大米?
尤其是他们这些山边的人,全都是山地,往年为了多种几亩水稻,要往山脚下挑水,都难死了,现在拥有这么大一片靠近水源的河滩,许大队长几乎都能看得见一片碧绿的河滩上,风吹稻花,水稻摇曳的景象。
那是他们祖祖辈辈的人,做梦都想拥有的啊!
许大队长之所以问许明月,其实也和他听到的一些传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