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何不必了?”张梁面露不赞同。
“我对唐周知根知底,也不耽误他向朝廷告密坏我等大计。”
唐周是张角弟子,在张角起事前夕向朝廷告发了张角,让原本定在三月的起事只能匆匆二月就开始,被朝廷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张角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平静,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无论大兄做什么决定,我和二哥都会跟随大兄。”张梁坚定道。
张角笑了笑,抬手抚摸张梁的后脑勺,张梁微微低头让张角能够得到他后脑。
“我知道。”张角道。
张梁离开之后,张角接着看案上书信。
【监军将士卒家眷安置在城,分拨土地栽种大豆,又招揽流民数千,削木为箭支,日给饭三碗】
每隔一日都会有一封密信送至他案上,密信上写满了陈昭的所作所为。
张角抚摸帛书一角,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隔着帛书问另一人。
“你之所求,亦是天下太平吗?”
没有人回答他。
张角很快就看完了密信,心中杂乱的思绪却怎么都抚不平,干脆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卷道经,铺开蔡侯纸,凝气写字。
【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太平道以老子为道教始祖,这句话就出自老子所写的《道德经》。
谁能够把多余的东西拿出来奉献给天下?只有有道之人才能做到。
豆大的墨点滴在纸上,瞬息就扩散成墨团。
张角垂目看着墨迹扩散,如今天下多余的东西在哪?在帝王那里,在满朝公卿那里。
小麦青青大麦枯,谁当获者?妇与姑!丈人何在?西击胡!吏买马,君具车,此刻又加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张角把这卷《道德经》连同一张纸条一并派人送给了陈昭。
轰隆!
巨石腾空而起,砸在百步外的石墙上,石墙轰然倒塌,激起一片烟尘。
“威力不错,射程能有百步。”陈昭跑至石墙前蹲下观察,拿起碎石细看。
投石车是攻城的好器械,百斤重的石头砸在城墙上,很容易能砸出裂缝。
比需要人推着往城门上撞的冲车安全多了,破坏力也更大。如今攻城最常用的器械是冲车和云梯,都是春秋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老手段了。
“再拆成零件,把图纸和不易打造的零件送往安平郡。”
左校如今正在攻打安平郡,安平王刘续听说黄巾起兵怕的要死,早早就从各个县城中调拨兵卒守卫安平,左校前些日子给她来信还吐槽刘续缩在龟壳里不敢露头,他打不动。
陈昭打算提供一点小小帮助。
“这投石机真不错啊。”
这两日一直跟着陈昭的罗市围着投石机转圈,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垂涎。
“女君,这是大贤良师派人送给您府上的东西。”郑进匆匆跑过来,手中的东西交给了陈昭。
陈昭接过竹简和纸条。
《道德经》?正常,张角毕竟是个道士,让她读道经很正常。
再展开纸条,陈昭大喜。
她前几日托张角帮她找人,没想到张角这么快就搜集全了情报。
田丰、沮授、审配、崔琰。
田丰是冀州名士,如今身在巨鹿郡;审配不在冀州,如今在洛阳周遭担任小吏;崔琰在清河郡,广宗位于巨鹿和清河之间,离这两个地方都不远。
沮授陈昭表情变得古怪。
沮授先前在一个小县中担任官吏,那个县被黄巾军打下来之后他就成了黄巾军的俘虏,如今就在广宗城里关着。
近在咫尺啊。
陈昭把纸条往袖兜里一塞,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上门去劝降呗。
就是沮授骨头比较硬,劝降他估计会宁死不降。
实在不行还得上点手段。
“阿昭要去何处?”罗市一见陈昭要离开,也不围着投石车转了,直接快走两步追上陈昭。
“我方才得知有贤才在城内,打算登门去请这位贤才为我效力。”陈昭边走边说。
罗市神色一下就激动了起来:“我陪你一起!”
先揍一顿再以德服人是吧,这套流程他熟啊!
一想到能看到别人倒霉,罗市顿时就精神了起来,脚下步伐都快了两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罗市虽说本性也改了一点,但是小心眼的性子还没彻底改掉
自己的倒霉固然可气,但是有人陪着自己倒霉那就很快乐了。
“第一次登门拜见是不是需要提两只大雁?”陈昭脚步一停,沉思。
她思索片刻往东市走,自言自语:“好像不是大雁,反正提点东西上门肯定没错。”
买点酒肉不会出错。
急的罗市跟在后面跺脚。
还带什么礼物啊,直接提着两个拳头去得了!两个拳头不够用他这还有两个呢!
罗市:看着别人倒霉我就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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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士为知己者死
罗市跟着陈昭往前走,越走越觉得眼熟。
“这是关押那些朝廷官吏的地方,阿昭你说的贤才就在这?”
除了少数罪大恶极的官吏被诛杀,多数无功无过的官吏都被黄巾军关押了起来。甚至没有关在狱中,而是专门在城中角落腾出了院子关押。
“我所求的贤才就在此处。”陈昭笑眯眯道,“还是你前些时日亲自擒至此处的呢。”
“这些狗官都是尸位素餐的东西,寻他们做甚。”
罗市从鼻腔中轻哼一声,轻蔑:“这些官吏平日欺压庶民的时候个顶个的气焰嚣张,可一遇到咱们黄巾军就吓得屁滚尿流。”
倘若不是老师非要留着这些官吏的小命,他早就把他们都宰了。
“朝廷官吏也并非各个都是无能之辈。”
陈昭找到在此看守俘虏的士卒,要来名册翻看,找到了沮授的名字,有把名册从头到尾翻看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她见过名字的人才被拉下才把名册放回去。
她一边走一边和罗市解释:“真金掺杂在泥沙中,与泥沙俱下,旁人便只能看到水潭浑浊肮脏。”
“水潭浑浊也不妨碍咱们从水潭中把真金捞出来为己所用。”
陈昭站在院门前敲响院门,手中还拎着两只扑棱翅膀的大雁,身后的罗市两只手上也提满了酒肉。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后,面前的院门打开露出门后一张表情阴沉的脸。
“尔等是来杀在下的吗?”男人三十一二年纪,容貌端正,一表人才,声音有些干哑,看向站在门外的陈昭脸上没有好脸色。
沮授此人忠正善谋略,曾劝说袁绍稳固冀州、图取青徐、抗公孙瓒及黑山军、迎汉献帝,袁绍初兴时纳其部分建言而称雄北方。
奈何袁绍就是袁绍,前期多英明后期就能有多掉链子。沮授劝袁绍防曹未被采纳,官渡之战又谏其护粮草,袁绍还不听,致粮草被焚,沮授亦被俘。
而后宁死不降,后欲逃归袁绍,事败被杀。
她今日来是为了救他一命啊。
陈昭自来熟把手里两只大雁塞给沮授:“在下陈昭,今日特来拜访沮公。”
沮授莫名其妙手中便被塞进了两只大雁,其中一只大雁慌乱间还狠狠地叨了他一口。他一头雾水地看着将大雁递来之后大摇大摆走进院子的陈昭。
“沮公为何站在门前不进来呢?就我们二人来拜访您,外面没有其他人了。”
陈昭站在院内对着沮授招招手,仿佛沮授才是那个来拜访她的客人一样。
反客为主。
沮授心里蹦出四个大字。
可这突如其来的反客为主一下就把沮授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给打乱了。
沮授想过黄巾贼会威逼利诱招揽他,也想过黄巾贼会干脆杀了他,可没想过黄巾贼会提着两只大雁上门来找他。
沮授警惕心拉高,一边在心里组织说辞,一边拎着大雁回到院内,在陈昭身前三步外站定。
他不认识陈昭,但是认识罗市。半月前正是这个莽汉带兵攻破县衙俘虏了他。
而陈昭和罗市二人之中,做主的人还是陈昭,那她的身份就十分微妙了。
“沮授一介匹夫,而今更是为俎上鱼肉,笼中俘虏,不知有何价值能让贵客亲自前来拜访。”沮授冷漠站直。
陈昭笑着抬手自指:“公为沙中金、水中玉,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辈不识真金,我却生了一双能识真金的慧眼。”
“金玉在前,我若不亲自来请,才是愚蠢。沮公这样经天纬地的人物,我错过了才会追悔莫及呢。”
沮授被陈昭一通夸赞夸的耳尖通红。
他性子直接,不会和上官打交道,先前在冀州为官时一直不受重用,何曾有人这般直截了当夸赞过他。
“我乃汉臣,不与尔等反贼为伍!”沮授定定看了陈昭片刻,心生复杂。
他为官十年始终未得朝廷的青睐与重用,世事无常,到头来最看重他的人竟然是个黄巾反贼。
“我非反贼。”陈昭淡淡道,“贼,盗窃财物者,我盗窃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