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站起来,弹弹衣袖,环视一圈:“我说了我从不强迫人,此事全凭自愿。你若不愿意不交粮就是了,只是我要干什么你也不配管我。”
说完抬脚就走。祢隽追上去挽留,陈昭却连脚都没停一下。
“你说你和反贼讲什么道理?”祢隽回来之后忍不住呵斥刘义。
其他人附和埋怨刘义。
“就是,反贼要是讲道理还叫反贼吗?”
“咱们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
“哎呀,这些反贼肯定会动手杀人啊。”
最后一句话一出,众人纷纷像远离瘟疫一样一股脑远离了刘义,看刘义的眼神仿佛他已经成了死人。
黄巾贼去年在青州肆虐的时候可没少杀人,官吏都不知杀了多少。能留在此处的豪强商贾已经是听话的那部分了,最刺头的那些去年就已经被黄巾贼杀干净了。
刘义脸瞬间煞白,慌慌张张随意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祢府。
陈昭离开祢府后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到郊外去巡查了一番农田。
田地里已经冒出了绿油油的麦苗。东汉已经有了堆肥的方法,名叫踏粪法,把动物粪便和枯枝败叶混合起来,然后让人或牲畜在上面踩踏,使之紧密堆积,加速发酵腐烂。
只是并不是人人都会用这个法子,大多数百姓种地依然糊里糊涂种。
陈昭命人专门腾出了一块空地,用的是自宋朝开始兴起的堆积发酵法,挖一个大坑,把粪便和枯枝败叶分层堆积,上面撒上水和尿液,再用泥土盖住发酵。
只是最缺的不是肥料,而是灌溉水源。东汉末年气候剧烈变化,降水减少,豪强垄断水源,都是导致粮食减产的原因。
陈昭倒是不怕豪强垄断水源,知道她麾下有十万士卒还敢拦截她田地水源的豪强,陈昭都要给他竖个大拇指然后再替他选墓地。
只是降水减少却不好办。需要修建水库,挖掘水井,引水灌田。
陈昭站在田垄上若有所思。
她缺水,那些豪强也缺水啊。
平原郡离黄河不远,高唐县境内就有一条漯水,只是因为近几年水位下降所以以前挖掘的水渠不能用了。
她可以组织人手再挖几条水渠。还可以组织工程队把流民的劳动力卖给豪强。
如今天下大乱,这些商贾四处行商也不安全,她也能提供护送服务反正其他盗匪再凶狠也凶狠不过黄巾余孽。
陈昭脑中一张巨大的网缓缓铺开,她一边思考一边牵马围绕田地巡视了一圈,看到天色渐黑,陈昭才骑上马往军营去。
“陈使君,在下恭候您多时了!”
陈昭还没进营,就被一个眼熟的家伙拦下了。
这个人她半日前才在宴会上见过。
“刘义。”陈昭半眯着眼,她还没忘记就是这家伙在宴会上叫嚣的最凶。
“贵人竟能记住小人姓名,实是小人之幸。”刘义战战兢兢擦汗。
“你来所为何事?”陈昭神情威严,刘义被骇的头上冷汗更多。
他低声下气:“小人给使君送粮来了,十万斛粮食,还有三十匹好马。”
陈昭: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刘义(满头大汗):我方才这不是没想起来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反贼嘛。
《汉书地理志》提到“高唐县,桑钦言漯水所出”。漯水是古黄河下游主要支流之一,其故道自河南武涉县妥支行今黄河之北。
第30章 幼师,就是你了!
“十万斛粮食,三十匹好马。”
陈昭似笑非笑:“刘公好大的手笔。”
从数字上看,三十匹马似乎算不得多。但时值乱世,马匹极度稀缺,千金难求。她麾下的军队,满打满算也就仅有五百匹战马。这五百匹就占了黄巾军马匹储备的大半,每一匹皆是宝贝。
吕布和刘备闹掰就是因为张飞抢了吕布新买的三百匹战马。
刘义谄媚:“义对使君心向往之,其余粮食和马匹,就当做送给使君的见面礼了。”
“这样。”陈昭故作惊讶,“为何前些日子我第一次上门拜见刘公之时,刘公未向我提起见面礼一事呢?”
这不是看你挺有礼貌一时没想来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反贼嘛。
要是早想起来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反贼,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你作对啊。
刘义擦擦额头的冷汗:“前些日子家中实在没有余粮,这几日我催促再三,才终于凑出了十万斛粮食给使君送来。”
“此处有两万斛,另外八万斛粮食还要再凑几日。”刘义指着身后的一列粮车道。
狡兔三穴,豪强家的粮食不会全藏在一处。
说这话的时候刘义都在滴血。
他虽是般县第一富户,可十万斛粮食对他而言也不是小数目,他不是粮商,手中粮食不多,这十万斛已经是他家中大半的存粮了。
罢了,只要能保住命,粮食日后总会再有的。
刘义对于保命之道是有几分家传本事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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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派人随刘公一起返回般县,就不劳烦刘公再找人手押送粮食了。”陈昭没有再为难刘义。
她就是这么一个心软仁德之人。
除非这些人宁死也不配合她的工作,那时候她才会考虑为了士卒和流民的温饱去做些真反贼该做的事情。
思考应该找谁去跟着刘义拿粮食,陈昭顺口问了一句:“我听说刘公是汉室宗亲?”
刘义腿肚子一下就吓软了,他脑中浮现出曾经听说过的传言。
据说反贼造反的时候都要杀权贵高官用人血祭旗,这凶神恶煞的陈使君不会是想拿他这颗“汉室宗亲”的人头祭旗吧?
要不然为何会无缘无故提起这茬事!
刘义连忙解释:“使君误会了,误会了,我虽姓刘,可着实称不上什么汉室宗亲。青州里正经的汉室宗亲得数东莱郡的刘岱一脉和乐安王刘华一脉。”
“小人若真是汉室宗亲,也不至于沦落到身上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的地步啊。”
刘义觉得自己冤屈极了,拜推恩令所赐,他祖父那一辈就已经分的没有官职了,他一出生就是白身,如今却还要因为这个出身无端惹出祸事。
刘家的天下和他一铢钱的关系都没有,天下间哪有没有同富贵却要同遭罪的道理!
“刘公莫怕,我只是问问罢了。天下姓刘的人如此多,莫说我不是反贼,就算我真是反贼,也不能把所有刘姓之人都杀了啊。”陈昭安抚刘义。
“我只是好奇问问。”
刘义将信将疑,可陈昭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敢不回答:“小人是中山靖王的第十六代孙。”
十六代!诛九族都诛不到的关系了!
刘义拼命暗示。
“也是中山靖王之后啊。”陈昭若有所思。
比刘备还大一辈,是刘皇叔的叔叔辈。
刘义没错过那个“也”字,心中揣摩着陈昭的意思。
莫非此贼以前杀过其他中山靖王后人,现在又要迁怒他?
刘义面色顿时大变,立刻道:“使君或是对汉室宗谱不熟悉,那中山靖王有足足一百二十个儿子,子孙估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小人发誓没做过对使君不利之事啊!”
“这般胆小做什么,我又不是随地杀人的疯子。”陈昭笑着拍拍刘义的肩膀。
她扭头吩咐随从,“去请赵云将军过来。”
骄阳如火,马场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赵云一身热汗蹲在战马腿边,观察马蹄的磨损。
他身侧的战马上挂着一左一右两个马镫。
东汉已经有了马镫,不过只有一个马镫。而且单马镫制作工艺繁琐,只是为了辅助权贵家庭刚学骑马的少年上马。
赵云一开始看到陈昭战马上那两个马镫的时候还以为陈昭是刚开始学骑马才需要马镫辅助。
只是没过几天,主公就送了他一对马镫,赵云解释自己弓马娴熟,无需借助此物上马。陈昭不言语,只是微笑着让他上马试一试。
赵云试了之后才发现果然不一样。
先前在马上作战,骑士要两腿紧夹马腹,一不小心就会掉下马。为防止掉马,骑士大多需要一手拉着马的缰绳,另一手握兵器。而现在有了马镫,骑士就可以把身体完全固定在马背上,可以双手挥舞兵器。
双手一起发力的力气和灵活程度要远远高于单手挥舞兵器。
这段时间,赵云就在一边训练骑兵一边自己熟悉马上双手作战。
“赵渠帅,主公命您去军营外找她。”士卒跑过来传达命令。
蹲在战马边上观察马蹄磨损痕迹的赵云诧异站起来:“是我还是赵溪渠帅?”
这段时间从四处依附而来的黄巾士卒太多,赵云和赵溪都被提拔成了渠帅,只是赵云额外带一个骑兵营,赵溪额外带一个弓兵营,二人平日练兵的校场也挨着。
赵云以为主公是让赵溪过去结果士卒会错了意找了他。
“就是赵云渠帅。”
听到传信士卒确认,赵云才抬腿往外走,心中诧异。
莫非有急事需要他率领麾下骑兵走一趟?
赵云思忖片刻,离开校场之时顺手把亮银枪拿起背在了身后。
“子龙。”
赵云看到陈昭站在营地之外,身后停着数辆粮车,还有一个大腹便便、身穿绸缎的中年男子也站在此处。
看到赵云,陈昭招手示意让他过来,而后指着刘义介绍。
“这位是大汉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刘义刘公。他要给咱们昭明军捐献十万斛粮食和三十匹良马。你带一队人马随刘公回去把粮食和良马带回营中。”
“这是我麾下爱将赵云。”
比起向赵云介绍刘义那一长串的头衔,陈昭向刘义介绍赵云就简短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