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乐平郡的官员保持了你不挑明就可以当我不存在,你一挑明我就先杀你祭旗的“良好”关系。
其中,高唐县乃是昭明军的核心驻地,此地驻扎的士卒与依附而来的流民数量远超其他两处。驻扎于此的士卒多达五万之众,跟随依附而来的流民亦在十万上下。
不仅人要吃水,田地里的庄稼也需要水灌溉。
好在此处位于华北平原,紧邻黄河,含水层不深,往下挖了二十米就挖到了地下水。
陈昭站在井边观察井水挖掘进度,三口井之间相隔数里,前两口井已经通水了,只有这最后一口井还在挖掘。
大洞周围已经堆积起了一座数丈高的土堆,巨大的辘轳立在大洞边上,井绳上升下降,一筐筐泥土被从地下运出,堆积成山。
“出水了!”地下传来一道喊声。
呼啦啦一群背着鹤嘴锄和铁锨的工人从靠着井壁的木梯爬上地面。数十名工人登上碓架,踩起碓头提起锉头,随后跳开。锉头在重力作用下猛击井底,顿时一股泥水喷涌出,渐渐将井底填满。
渐渐泥土沉淀在井底,上层的井水变得清澈,又换了一架干净的辘轳,吱呀吱呀提上来一桶清澈井水。
去年陈昭来到高唐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缮城墙,这些大型工具是修缮城墙时候的用具,修完城墙之后就待在仓库里躺了小半年,直到现在打井才又有了用武之地。
这些用于修建城墙的大型建筑设备制造工序繁杂。所有木头都由自己人去林子里砍伐,铁零件都在自家锻铁坊里锻造,人工成本也仅需给工人提供食宿,如此一来,设备的价格才相对低廉一些。
陈昭思索着该怎么让这些工具发挥更多的作用。
怎么向本地豪强士族推销她的昭明施工队呢?
“去把这张请帖送到祢府。”陈昭写完请帖,递给士卒。
祢隽这等大粮商,手中必定还有很多粮食。
次日,祢隽哭丧着脸来赴宴。
“使君啊,您不会还有一块石碑要卖给老夫吧?”
祢隽倔强站在原地,陈昭拉着他的衣袖往正堂拉了三次都没拉动他。
“祢公放心,我是个有信用之人,不会做一物二卖之事。”陈昭安抚。
祢隽的嘴唇抖动了一下。
呸,上次你还说捐献粮食全凭自愿呢。结果粮食不够你就把我们的名字都刻在九族全消碑上,还要我们再花费粮食去赎名谁家自愿捐献有这个自愿法?
这等年纪轻轻就老奸巨猾之人,她说的一句话都不能信。
“不入府就不入府吧,我今日请祢公来主要是想要带着祢公来观赏水井。”陈昭面对自己未来的大客户笑的十分亲切。
祢隽惊恐后退数步,“使君要是还需要粮食,我可以再献上一些,还请您勿要杀我啊!”
陈昭摸摸脸,自我怀疑。
她的名声有这么差吗?
“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上有四旬老妻下有才十二岁的独子别淹死我啊”
祢隽一想到自己死后家中的老妻幼子在这乱世中必定流离失所,顿时悲从心来,嚎啕大哭。
“祢公莫哭,我并非要杀人,只是想向你介绍昭明军新推出的业务”
陈昭试图安慰祢隽,结果哭得正上头的祢隽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一心垂泪痛哭。
陈昭深吸一口气。
铮
长剑出鞘半尺。
祢隽眼泪迅速止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家中需不需要打水井?”陈昭直截了当,“按照水井直径收钱,价格公道。”
祢隽小心翼翼看着陈昭:“老夫可以不需要吗?”
别再和那石碑一样是不要不行的东西吧。
“你可以不要,我是做正经生意的人。”陈昭扯扯嘴角。
那块石碑是她麾下士卒要吃不上粮食了,她才会出此下策。
如今粮食节省着吃足够她麾下士卒百姓吃到今岁秋收,就不必再快刀子割豪强的肉了。
“老夫家中还不缺水井。”
得知自己小命无碍的祢隽轻咳一声,迅速整理好仪容,端起架子摆出德高望重的模样。
他家中奴仆近千,缺水了自己随时能打水井。
祢隽隐蔽蔑了陈昭一眼,只有此等见识短浅的反贼才会把一口小小水井放在心上。
”那水渠呢?据昭所知,祢公族中在高唐县北有五千亩地,浇水恐怕不太方便,祢公想没想过挖一条水渠把漯水引过去?”
祢隽惊悚看向陈昭,支支吾吾:“这、老夫家中只有五百亩田地,都是累世积蓄,没有五千亩田地”
他是趁着荒年从庶民手里买了点田地,可为了躲避田税一直没到官府登记在册,陈昭是从何得知那五千亩田地都是他的
陈昭只是不发一言盯着他,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不识相就会被摆到案板上的鱼。
“老夫记错了,的确是有五千亩田地不错。”祢隽口干舌燥。
他识趣接上了下一句:“今秋必定一斛不少将该缴纳的田税交至高唐县衙。”
陈昭又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如此便好,我们再接着商量挖水渠之事吧。”
“挖水渠按照亩算价格,长宽都可以按照祢公的想法调节,价钱公道。而且现在预定还可以打八折。”
水井找几十个人挖上十天半月就可挖出一口,水渠却必须要组织出数千人口才能挖出来一条。若水渠再长些、宽些,那就是运河,要十几万人挖数年才能挖出来。
祢隽觉得陈昭就是想要坑他的钱和粮食,他的田地都是离水源很近的上好良田,能取水的小河距离田垄只有一里路,根本就不需要再花一大笔钱挖掘新水渠。
“就不劳烦使君了。”祢隽支支吾吾拒绝,态度也甚不强硬。
陈昭脸色未变,只是叮嘱祢隽回去再想清楚,又留了他一顿饭就把他送走了。
往后半个月一场雨也没有,小溪小河会渐渐干涸,祢隽总有求到她头上的时候。
陈昭坐在桌案前,看着面前的地图,地图上已经规划好了数条水渠,有一些用朱砂标记了出来,这些地方离那几家大户的田地近,应当由他们出钱。
其他这些
“主公,附近村民想来咱们的井打水,我允许了她们过来打水。”
赵溪风风火火走进来。
“唉,河水干涸,她们想取水就要挑着水桶去七里外的大河取水,也是可怜。”
陈昭食指指尖在舆图上移动,缓缓停在了距离昭明军营地五里外的孙村处。
“孙村?孙村离我们这边也还有五里路吧。”
“就是孙村,是离咱们这里也不近,可好歹比去河边还要近两里,一来一回就是四里路,不少了。”
赵溪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只是平日吃水还好,就怕再不下雨,过些日子还要挑水给田地浇水。”
人一天挑不了几趟水,浇到田地里更是隔着衣服挠痒痒一样无关轻重。普通百姓家中,能有两个木桶就算家境尚可的了。仅靠着这两个水桶,往返五里地去浇水,哪怕从早忙到晚,对于大片的田地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那就派人去孙村打一口井。”陈昭一连从舆图上圈出了数个村子,都是高唐县境内离水源比较远的村子。
“去岁高唐境内百姓交上来的税赋进了我们粮仓,我们就该负责保障民生。”
陈昭向赵溪解释了一番。
“明天我亲自去孙村一趟,你看着我怎么做,往后你就怎么做,此事就交给你负责了。”陈昭愉快下了决定。
赵溪磨牙,怒气冲冲:“劳烦主公想一下,溪还带着弓兵营呢。”
没人能一边当武将一边当文臣!
“其实我原本还打算让你带弩兵营来着。”陈昭嘀咕。
诸葛亮、周瑜和司马懿,都是既能带兵又能治理政务。
赵溪看着书房中没有外人,直接凶巴巴扑倒了陈昭。
“不行,我干不了这么多活,你快再去骗几个谋士武将过来!”
“你这是以下犯上。”
被压倒的陈昭也不挣扎,直接把桌案一踢躺在地上享受起了难得的嬉闹时光。
“前年你拉着我偷拿我叔父弓箭去林子里射兔子吃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以下犯上?”
“那兔子我不也分了你一半,你吃的时候还夸真香呢”
一番玩闹之后,两个人又齐齐从地上爬起来,陈昭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坐在地上思考。
的确是得再骗几个武将谋士来了。人手不够用啊,她手底下三个从黄巾军带来的渠帅都只会带步卒,水平也不高。赵云水平倒是够高了,可只有十七岁。
赵溪两年前才开始跟她学识字,学得再快也的确不能又当文臣又当武将。
士卒多,但是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少。
“名声不好听,也不具有正统性,难难难。”陈昭摇头。
如今倒是安全了,不用担心朝廷会冒出来剿灭她。可合理性也大大降低,打着黄巾旗号的时候还能说一方割据势力,改头换面顶多就只能叫占山为王的匪徒了。
不过人才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归能挤出来。
当陈昭带着赵溪和施工队出现在孙村的时候,整个孙村都轰动了。
一个老叟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围观的村民中走出来。
“老叟孙孝,是孙村的里正,不知使君来此有何要事?”
孙孝睁着一双浑浊的眼:“村里还有些钱财和粮食,老头子这就让人给使君拿过来,还望使君勿要伤我村中庶民性命啊。”
有赖于陈昭的名声在这附近还不错,孙孝这才敢大着胆子求情。
乱世里屠村掠粮的事情数不胜数,能舍粮保命已经是万幸了。
“不要你的粮食,我们今天是来给你们村打井的。”
所幸陈昭一行人已经积累了丰富安抚庶民的经验,赵溪走上前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
刚才还十分安静的人群渐渐喧嚣了起来,交头接耳似乎很不可思议。
“咱们能有井了?”
“那就不用再去河里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