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是周松银呢?
明明周松银怎么看都很有可能,偏偏她竟然从来没有往周松银身上想过,这真的正常吗?
裴瓷突然对去肯林的那三年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周松银。
周松银一直行踪不定, 在肯林的三年里,她和这人总计见不到二十次。回国的时候, 裴瓷都没有见过周松银。要不是有这事,她都记不到周松银。
而怎么找到周松银,主要就是看景林了。
裴瓷无声地看向景林。
景林放在桌子下的手发抖, 他整个身躯都在战栗,这种喜欢的人注视的感觉给他带来过电般的刺激,偏偏还要强压住兴奋,眼睛为此憋的发红。
“你信我啊?”他话说的轻佻, “不是吧?”
“是。”裴瓷不明白景林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出,周松银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神秘的人,很多人都在找他,但除非他本人主动出现,否则谁都找不到。景林已经是这种前提下,能找到周松银的最大可能。于是她说道:“只有你可以。”
而这句话说完,也不知怎的,景林突然抖着身子趴在桌子上。
“我……”
“大小姐,你,你们先走, 我会尽量……”
有景林的保证,裴瓷不再多言。她和叶昭雪以及周霁月一同离开。回去的路上是周霁月开车,路上他一语不发,因为裴瓷没坐在副驾驶位,他摆出一副十足冷淡的姿态。坐在后座的叶昭雪还有点恍惚,他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瞳孔有点失焦。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就这样安静的看景色了。
原来这是如此的令人舒适。
可是……
叶昭雪手指颤了颤,他知道这是短暂的,他心中依旧充斥恨意,这种来自叶昭雪的恨意因为他的清醒,反而更加浓烈。
“你怎么了?”
裴瓷的声音唤醒了叶昭雪的神智。看见这张精致的脸,叶昭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真的能帮我?”那时,走投无路的他还是找上了周松银。
周松银一身宽大的衣袍,高大的身躯由于过于的瘦,显出形销骨立之态。他灰褐色的眼睛冷淡麻木,不带一丝情感,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打量一件商品,随后他收回视线,“要不要让他吃点苦头?”
苦头?
叶昭雪想不到这个人要如何让陆燃吃苦头。只是沉默地等待他的动作,然后十五天后,叶昭雪在电视上看到陆家小少爷失踪的消息。这事闹得相当严重,陆家急的上蹿下跳,而就在这事出现的第二天,周松银的人带他来到一个地方。
那是一座隐于深山的寺庙,建筑看起来古朴陈旧,里面是浓烈到刺鼻的香火味,里面的佛像也是金光闪闪,给人一种“庙小菩萨大”的感觉。周松银穿着僧侣的衣服,跪在佛像前。他憔悴干枯的头发有点长了,拿着一根红色的绳子绑在后面。
可即便是在拜佛,周松银身上却没有半分虔诚之意。
在他来后,周松银慢慢地起身,叶昭雪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缠绕的纱布。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纱布被染成血红色。他无所谓地走到叶昭雪的面前,然后领他来到一处房间。
然后叶昭雪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陆燃。
这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此时满身血污,眼睛包着布。他手里握着匕首,地上是几名发臭发烂的成年男子尸体。有一名尸体的半截身体不见了,陆燃嘴角有没有吞下去的血沫。
“他经历了地狱般的一段时期。”这是周松银给出的概括,轻飘飘地、没有任何情绪。
然后转而他又说道:“但是这不会给他造成任何阴影。”
不会有阴影?
真的不会有阴影吗?
他看着麻木地坐着的陆燃。
“呵。”周松银没有意义地感慨了一声,“老天眷顾。”
之后叶昭雪在这个寺庙里住了下来,而让他惊讶的是,确实如周松银所说,即使被关着,留着腐烂的尸首,在这样臭气熏天的小房间里,陆燃也没有到发疯的地步。
好像有一根线无声地拉着他的神智。
他不禁想到周松银说的话,这就是老天眷顾的人吗?真是可笑,为什么要眷顾这个人渣,为什么要如此不公平。
他愤懑气怒之际,寺庙突然来了一堆人。
为了不被发现,他和周松银待在楼上的房间。可能是巧合,这个房间正好能够将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于是叶昭雪就看到了那被保镖仆人一众簇拥的女孩。
那女孩被另一个比她大的华贵少年攥住手,女孩没有拜佛,直直站着,反倒是那贵气的少年,以及他们带来的一群人,虔诚地跪在佛像前。
“祝愿阿瓷平安康健。”
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听错了,他竟然听到周松银和下面那少年同时说出这句话。
这个女孩叫阿瓷?
他不由得看向那女孩,白皙苍白的脸,清冷的眼眸,安静沉默,像极了橱柜里的洋娃娃。
拜完佛后,少女抱着女孩离开,女孩没有任何挣扎。他们如此契合,仿佛密不可分。
叶昭雪久久收回视线,这才发现,周松银竟然也在看那个女孩。
他一直没收回视线。
此事之后第二天,叶昭雪再次见到周松银。
“聊聊你的复仇吧。”这时周松银穿上白大褂,手在戴白手套,在他戴手套的时候,周松银周围的人已经按住他。
周松银走了过来,他的手指按住他的脖颈,更准确地说,是捏住他的喉结,“我必须要回去,所以要加快进度。”
“我需要一个女孩。”
“从此以后,你是仇恨陆燃的叶清玉。”
“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向陆燃复仇。”
周松银的话不是商量,是命令、是通知。房间里的小陆燃抱着断臂啃食,房间外的他被按在手术台上,他的喉结被割下,他的意识被扭曲,他不再是叶昭雪,他是一个傀儡。
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叶昭雪听到男人低声喃喃:
“我必须要回去了。”
“……一定要回去。”
“……为了与她再见。”
*
所以……周松银做这么多是为了回去见一个人?
但是去见一个人需要做这些事吗?
叶昭雪眨了下眼睛,他之前无法理出周松银的逻辑,只觉得他是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否则怎么会做出如此疯狂恐怖的事。
但在经历死亡又重生这种超自然的事件,他突然不确定了。
他到底要去见谁。
为了见这个人,搞出这么多事。
……他知道这个世界在轮回吗?
叶昭雪想了想,觉得周松银大抵是知道的。
所以,掉包叶清玉,让他对陆燃实施复仇,到底和他回去见一个人有什么关联?
这谜团实在是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叶昭雪越想越乱,越想头越痛,他不再多想,总归是到了现在,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而自己能做的……
叶昭雪捂住胸口,将那无数次轮回叠加的仇恨默默揉进骨血,不允许仇恨兴风作浪。
这里有温暖的阳光,有属于叶昭雪的自我,也有他喜欢的人……
时间就停在这里吧,
他再也不想进入轮回。
*
“刚才景林石更了。”回到裴家的周霁月绷着张脸,突然幽幽地说道。
裴瓷一愣,脑子里想到景林颤抖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吗? ……不过周霁月为什么要提这个?裴瓷不太明白,不过她还是应了一声,“怎么了?”
“像条野狗。”周霁月刻薄地说。
……裴瓷不知道怎么接了。
气氛有些冷场,偏偏周霁月丝毫不觉得,给了一个“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眼神后,他淡淡地说道:“人和狗有生殖隔离。”
“你离他远点。”
周霁月总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裴瓷已经习以为常,敷衍了“嗯”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结果在门口的时候,她被周霁月拉住。
周霁月眉头皱着,一副烦躁的表情。他对裴瓷总是有使不完的好奇心,同时他又想迫切的掌控裴瓷的一切。
而从肯林回来后,裴瓷就在逐渐脱离他的控制。
他做着让他不理解不明白的事,让他只是想想便感觉细胞作痛。因为裴瓷一个电话,他从肯林连夜赶来,看他不是关心叶昭雪这个废物,就是同安银优以及景林那条野狗有联系,他已经憋了很久,理智摇摇欲坠。
“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周霁月抿起嘴唇。
他气怒时是一种很可怕的状态。
然而……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迟钝的人总归是有了一些惊讶。想到重启前那个疯狂的吻,她问道:“周霁月,你为什么t想管我?”
“我是你的医生,我……”
“不。”裴瓷靠近他。她的突然主动,反而让强势的周霁月下意识的后退,成了被迫防御的一方,而裴瓷并不打算放过他,她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眼睛定定地注视周霁月,“周霁月,你喜欢我。”
第80章
喜……喜欢?
周霁月瞳孔震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是喜欢?笑话,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的病人?还是喜欢这种莫名其妙没有逻辑浪费时间的东西,他真的想笑了,想说裴瓷在胡思乱想,想说裴瓷在胡说八道,想说裴瓷在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可想来想去,尖锐的、锋利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刺伤对方的话,却在裴瓷平静的目光中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