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李天凤的确是做到了,甚至在这无形中也连带着玉州人和其他地方来的人逐渐改观了从前那套男尊女卑的旧思想。
因为李天凤的存在,让他们终于看明白,女人其实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有这个机会,男人能做的,她们也能做。
真要理论起来,男人甚至还不如女人,女人还会生孩子,男人生得出来么?
加上不管城北那边,还是城里都有不少女管事女掌柜,个个都是识文断字之人,这也给了老百姓们一个信号。
他们的女儿上过学,将来也许也能做个女管事,不用去做那些辛苦活赚钱。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哪个做爹娘的,怎么会不愿意看到女儿将来过得好呢?
昨日云聿过来,还带了李天凤的亲笔信和月之羡的信,谢明珠一封封看了,最后将自己藏在瓦罐里的雪花盐拿给了他,连带着早就写好的信转交给他。
给李天凤回的信里,是雪花盐制造之法,原本她是打算在自己的制糖坊里提炼的,不过现在岛上有这个条件,选择那边自然更安全些。
还有给月之羡也回了一封信,以及给他补上的生辰礼物。
云聿虽没有拆开信来看,但也知道谢明珠给的是什么,那一瞬接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一时看着谢明珠的形象都觉得高大光辉起来,连朝她作了三个揖,“谢夫人之大恩,郡主必是此生难忘!”
其实是何止郡主,只怕公主也会牢记在心。
早前谢明珠已经给了白糖这样的功绩,现在又给了郡主这样天大的惊喜,哪怕早前他就听说了谢明珠有法子把那些黑黄苦涩的盐巴变得雪白无杂质。
可真正看到那瓦罐里的雪花盐时,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阵惊涛骇浪。
又一次在心中辱骂起来那镇北侯萧定远,真是个蠢货,常言都说将门无犬子,那谢老爷一个平平无奇的商贾,却能在没有任何权贵的帮扶之下,能赚得那样一笔富甲天下之财,那他的独女谢明珠,怎么可能又是个寻常人呢?
偏生这萧定远将人娶回去后,把人困在后宅里,只知道花人家的嫁妆。
但凡那时候萧定远有几分脑子,多关注谢明珠一些,也许现在的镇北侯府还在,他萧定远也还活着,全家都没被流放呢!
不过命运就是这么奇妙,要是早前萧定远知道了谢明珠这一身本事,那哪里又有郡主现在的事?
想到这里,又在心里夸了萧定远几句,谢他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然这等好事,怎么能落到郡主的头上来?
谢明珠根本就不知道昨天云聿来了这么一会儿,就把自己那早死的前夫骂了又夸了,她心里只惦记今天的小考。
为此也没出去,早上和前世所看到的那些陪考的家长们一样,老早起来亲自给做早餐。
以前十分不理解,觉得这做早餐煎两个蛋炸一根油条,能有什么用?指不定还不如求神拜佛呢!
但真到了这个位置上,看着因小考而紧张的儿女们,她的情绪也被牵动着,开始搞这有的没的。
没少叫王机子和宋兆安他们笑话。
宋家姐妹见她一个早上都在为弟弟妹妹们紧张担心,便主动开口,喊她上街。
这倒是叫谢明珠意外,她们自打上次从自己店里接了两单生意,顺利交单后,对方因为十分喜欢,又下了订单。
且还加了五两银子的赶工费,也就是要她们十天交单。
那可是五两银子啊,比宋兆安在书院一个月赚的都多,所以自然是接了下来。
现在母女三每天除了吃喝睡觉,都在赶工。
因此谢明珠摇头拒绝了,“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去沫儿那头看看孩子。”
然路过衙门的时候,只闻得草市那边一大股羊膻味传来,不禁走过去瞧,衙门口的阿骏见了她,连忙招手喊道:“明珠姐,你去年不是让杨大哥给你找羊么?今天山上来了人,赶了一大群黑羊来卖,刚进草市里。”
原是如此,自己就说这么这风里还有羊膻味。
一时也激动不已,羊奶不羊奶的暂时不提,烤全羊啊!“山里的月族人?”
“是啊,纵月的,他们在山上养羊,我今天才晓得,他们不愿意下山还是有道理的,那山林咱在外看着茂密,全是原始老林,谁料想进去,那一山比一山高,他们全住在那高上,听说大片的草原呢!”说到这里,阿骏一脸的向往,“我这辈子还没看过草原是什么样子的。”
谢明珠心说,人家山上的估计也在想,这辈子还没看过大海呢!
和他闲聊了几句,便赶紧去草市了。
羊广茂县的人其实很少吃,但架不住现在外面搬迁来的人也不少啊。
这么一大群羊当街走,那羊膻味随风一飘,都不要宣传,顿时就吸引了不少人和商家一头脑地钻进了草市里。
谢明珠寻着过去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
只见着五六个纵月族的年轻人正在和别人交谈讲价,或是称重。
纵月人的服饰和蓝月人差不多,不过他们的衣裳颜色是蓝靛,而且几乎都会编一根细细的小辫子如同抹额一般在额头前穿过。
因此很好辨认。
谢明珠正要上前去询问价格,多买几只是否有优惠?虽然不确定这山下温度比山上高,这些高山黑羊是否能适应,但谢明珠还是想试着养一养。
然而她还未挤进人群里,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与此同时,熟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明珠,你也来买羊?”
谢明珠一扭头,原来是卫无忌的媳妇,卫星海兄弟俩的老娘叶幻娘。
她的身旁还有个熟面孔,大师兄程牧的长媳郑荨。
郑荨是晚辈,见了她连忙福身行礼,虽然谢明珠觉得大可不必,但人家骨子里刻着的规矩,根本就改不了。
所以说了几次,见着没啥用,谢明珠已经漠然接受。
不过她俩亲自来买羊,谢明珠还是颇为意外,毕竟与自家来比,他们各家的奴仆是数十甚至是数百,这种采买的活计,他们家里是专门有人来负责的。
叶幻娘笑道:“我们就是来瞧个热闹。”
郑荨也点着头,一面问她:“小婶也要买么?那要快些,我刚才听着好些人家,一口气就要好几头。”
“你们不买?”这不应该吧?她记得青州那边也有不少牧区,所以程家人按理也是极其爱吃羊的。
不想她这话问出来,叶幻娘就在一头笑着,“你是天天忙,不知道这纵月人赶羊下山来,正是为了他们程家呢!”
“哦?”谢明珠一脸吃惊,看朝郑荨:“你别和我说,你们家还找人摸到纵月人的寨子里去了?”
谢明珠买了藏在山里的地,正是因为程家的人总进山里探,如此开发出好多空闲平坦之地来。
郑荨有些尴尬,“那什么,三弟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山里,又听闻得小婶说的防备毒瘴之法,所以便一路找到了好几个寨子。”
这次叫他找到纵月人的寨子,看着漫山遍野的羊,听说当时口水就馋出来了,当场就找纵月人买了十来只黑山羊,立即杀了烤来吃。
吃完后,想到他们从青州过来这么久了,上上下下都这么辛苦,早就馋了这一口,故而便与纵月人买羊。
纵月人的羊很多,虽说用海里的鱼来形容,有些夸张了。
可是他们只知道养,哪怕没有去干预,但正常的繁殖下,大羊加小羊生生不息,只靠着他们纵月人根本吃不完。
卖羊肉也不是没有想过送到广茂县城里,可本地人受不得这股羊膻味。
卖皮子也不成,此地本就炎热,这种东西只能拿到北方去,可是他们许多人,一辈子连广茂县都没去过,更别提说是什么北方了。
所以正是发愁之际,程疆忽然开口要数百只,可将他们高兴得不行。
又得知程疆进山来,直接打通了一条路,立马就吆喝着寨子里的年轻人赶着羊群,跟着程疆下山来广茂县。
除去了程疆要的那些之外,剩下的便给赶到草市来卖。
他们虽说几乎只有八月节的时候才会大规模下山,但偶尔也有人来,所以对于城里日新月异的变化,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从未见过,只当是耳听为虚,如今眼见为实了,一个个少不得是震惊无比。
更没想到他们的黑山羊如此受欢迎。
而当下谢明珠听得这些纵月人赶着羊群下山,果真是程疆的缘故,一时对于这个侄儿也颇为佩服,这活脱脱的探险家,在这种野外防身器具如此贫乏的环境下,他带人摸进山里就算了,还沿途开路。
不过眼见着那圈住的羊越来越少,谢明珠也着急起来,顾不上和她俩攀谈,“我先去买羊。”
于是连忙挤上前去,要五只。
只是可惜,就他们说话这功夫,竟然几乎都有主了,她最后只得了三只,但也不错。
又想到如今既然有路直接到纵月人山上,便想着可以劝他们在城里开个铺子,就像是银月滩那样的特产店。
那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吃到新鲜的羊了?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和叶幻娘说一说她家那俩儿子何时接回家的事儿?和两人打了招呼,赶着羊就往衙门去。
把拴着羊的绳子递给阿骏,“方主薄和陈县令可在?”
“方主薄不在,不过陈县令在。”阿骏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而且一般都是好事情,自然是乐呵呵地给她把羊拴住,还主动问:“明珠姐,可要我喊两个小子给你送回家去?”
现在衙门里人手可宽裕了,他都升了官。
谢明珠听得这话,自然是愿意的,虽说有点占公家的便宜,但她这不是来给公家送温暖了嘛。
“那成,谢谢了。”然后便直径去了衙门里。
现在的衙门也算是有了三班六房,有人见了她,连忙跑去通知陈县令。
待谢明珠到那花厅之时,陈县令也刚巧来,一脸笑意盈盈,“明珠,可是有什么事情?”今早云聿就去海边了,听说在她这里得了提炼精盐的办法。
陈县令没见过雪花盐,但是她见过谢明珠将黄糖变成白糖。
所以也满怀期待。
谢明珠开门见山,直接将程疆打通了去往纵月山上和其他寨子的路,“我看你们宣传让他们下山,许了多少好处也没效果,倒不如换个法子。而且我如今瞧来,其实也不见得要他们下山。”
主要还是大家那商业互通,这样山里的东西能出来,城里的买卖也能多些顾客。
陈县令还沉寖在程疆打通了那么多路的震惊中,这样大的事情,他竟然是半点没听说。
忽然听得谢明珠又别的办法,又连忙问,“什么法子?”
便听谢明珠说:“你看银月滩的人,也没几个搬迁来城里的,但他们在城里开了个特产铺,就等于人也搬来了一样。”特产铺赚了钱,他们又用赚来的钱在城里花销。
看着好像银月滩的人白忙活一场,赚的钱都花出去了。
可其实不然,因为靠着这笔钱,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而且这钱一直是流动着的,并非一次性花销了就再也没有的。
“你说,咱们一直的初衷,不是要城里有多少人,而是希望大家过得更好。现在既然已经有了通往这些寨子的路,那便可以让他们在城里开设铺面,专门卖他们地方特产,比如这纵月我看卖羊肉就不错。”皮子也行,此地虽用不上,但这城里现在也不乏北方商人来往。
陈县令怎么说,当初也是金榜题名之人,谢明珠这样说,他哪里还不明白,甚至有些激动地在厅里走来走去,“我晓得你的意思了,只是和银月滩不一样,他们这铺子怕是不好开。”
银月滩是主动的,这些则是被动的,他们还没看到这在城里开个铺子的好处。
“这有什么?你找几个人引导,领他们去银月滩的铺子不就成了。”城里卖海产品的人不少,但是最具规模的,竟然是银月滩的特产铺,现在甚至是已经小有名声了。
所以生意一直都不错。
银月滩的人现在又在谢明珠这里接了不少首饰活,所以他们出海其实没那么频繁,大部分海货反而是去别的寨子里收来的。
谢明珠不信,有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过那刀耕火种的苦日子。
陈县令心里盘算着,“倒也不是不成,不过这事儿,我到底要与郡主知会一声。”
那是,不管怎么说,李天凤都是他的直属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