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谢明珠的话也带到了,有了银月滩这个活例子,照葫芦画瓢,难道陈县令还画不明白么?
于是便先回家了。
她决定了今晚就烤全羊。
谁知道刚踏出花厅大门,身后就传来陈县令的喊声,“我娘问你,家里的睡莲米吃完了么?不够的话叫安居他们送来。”
睡莲米三个字吓得谢明珠脚步飞快了不少,“够的够的,让你娘别送了。”如果是以前在银月滩那会儿,有人隔三差五送睡莲米她高兴得要死。
可现在家里宽裕,城里吃的有多元化,所以睡莲米根本就吃不过来。
她到家中,羊已经送来了,孙嫂子不会吃,也受不得这味道,躲得远远的。
是指望不上她杀羊,谢明珠也不成,只将目光落到提着锄头的马嫂身上,“马嫂,你敢么?”她是玉州来的,吃羊的吧。
马嫂摇着头,“天菩萨,这和杀鸡宰鱼可不一样,我不敢。”然后扛着锄头跑了。
谢明珠看着拴在圈里的羊,也不知是不是陌生地方,还是因为到底太炎热了,他们不肯吃东西,就喝水。
这样下去,日渐消瘦,还吃什么肉?
果然,这种高山黑羊山下是养不了的。
于是又去衙门里一趟,让阿骏帮忙转达,见了杨德发喊他来家里帮忙杀羊,顺便晚上过来吃饭。
阿骏听了,笑道:“杀羊还成,不过吃饭就算了,杨大哥他们不吃羊肉。”
“那你吃不?”谢明珠问。
阿骏也摇着头,“要是吃,我今天就买了。”
既然不吃,谢明珠反而不好麻烦杨德发过去,而且也不知他何时得空,最后便道:“那你不必同他说了,我上街找个人去给处理。”
阿骏闻言,往里头探了探,“你别急,我去给你杀。”然后喊了个小衙差过来,叫他帮自己看着,一面收拾着准备和谢明珠一同回去,“刀磨好了么?”
“家里的菜刀成么?”谢明珠忽然意识到,这多半不行的,杀鱼杀鸡或许靠谱,但是杀羊用菜刀,怕是难呢!
果然,阿骏摇着头,“怕是不成,算了你先回家,我好像看到叶老倌这几天在,我去他那里借。”叶老倌虽说以前修驴蹄子,又改骟猪,但他家里刀具多啊。
肯定有合适的。
第144章
阿骏果然是靠谱的,谢明珠前脚才回家,说了这杀羊的事情,后脚叶老倌就和阿骏一同来了。
阿骏嘿嘿一笑,“我说叫他拿刀借我使就成,他偏说是什么吃饭的家什伙,不能外借,便同我来了。”
叶老倌见了谢明珠,打了个招呼就直接问:“羊哪里?”
“在后院。”谢明珠说着,要引他去。
阿骏这时候叫住她,“那明珠姐,我就先回去了。”反正叶老倌一个人骟猪都成,杀羊肯定也不在话下。
谢明珠想着他也不吃羊肉,而且还叫人代班,故也没多留,只朝他道了谢,“劳烦你跑这一趟了。”随即喊孙嫂子给他装了不少外头没有的蔬菜,又有些白糖和蜂蜜,一并塞给他,“你不要嫌弃。”
阿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最近白糖都不好买,所以也有些心动,“那就谢谢明珠姐,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当下他去了,谢明珠到后院,只见三只羊都被叶老倌给捆好倒挂着放了血,如今正在剥皮,旁边的长条凳上,十几把各式各样的刀具磨得铮亮,整齐地摆在上面。
叶老倌见了她来,“这么多肉羊,放不长久。”但是这羊在这也养不活,故而他也就一口气全杀了。
谢明珠早前没想到这么多人不吃羊肉,本来还想着各家送一些,现在看来,只能是给做成肉干肉脯了。
“留一头吃,余下的劳烦您给我砍小快些。”到时候也好晒,一条条的腌制也容易入味。
叶老倌得了她的话,一顿猛虎操作,谢明珠都还没看清楚,便听得嘶拉嘶拉几下,一张完整的山羊皮就扯下来了。
看得她也是瞠目结舌的,心想果然是一把好手。
叶老倌也颇为得意,“都只道我老头子只会修驴蹄子骟猪,却不知我老头子一开始入门,学是这杀猪宰羊。”
谢明珠赶紧拿了盆来装下水,“既是有这样的好手艺,您老还东奔西跑作甚?”
“不跑了,以前是没法子,只靠着在这城里吃不了饭,现在城里人多了,活儿也多,我现在琢磨着,叫女儿女婿都搬过来。”虽说好不容易才将女儿嫁到那州府去,可是在州府日子也艰难啊,也就是别人听着好听,有些面子罢了。
可面子不做饭吃,而且那边税赋今年又加了,生娃也要上税。
眼下女儿肚子里又揣上一个。
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得赶紧叫她生产前搬回来。
“回来也好,现在城里工坊还缺人,或是做个什么小生意也行,要敷嘴不是什么难事。再有您老这手艺在,跟着帮衬一二,丰衣足食就更不在话下了。”反正他们自家有房子,到时候回来开个铺子妥妥的。
又见叶老倌并不嫌弃这羊膻味,也有可能他因为职业道德忍住了,但谢明珠还是开口问,“您吃羊肉么?倘若吃,回头带些回去。”
叶老倌一点都不意外谢明珠会送自己羊肉,不过还是拒绝了,“你有心,回头给我一副下水,就成了。”算是抵了杀羊的工钱。
这话,谢明珠心里就有数了,他是吃羊肉的。
叶老倌手脚快,很快一只羊就拆了,谢明珠拿去腌制着准备烤羊肉,又将羊蝎子羊骨下了锅。
余下的便用盐巴腌好,挂在竹条上晾晒。
这一忙也没顾得上去问孩子们考得如何,倒是该在寒氏家帮忙一起照顾萧沫儿母女俩的沙若来了。
她闻到这羊膻味,并没有什么不适,因为心思也不在这上头。
上来就拉着谢明珠商量,“明珠,你这头还有空房间的吧?”
谢明珠点着头,心里有些疑惑,难道银月滩来人了,她家那头都住不下?“怎么了?”
沙若一脸的喜气洋洋,“那便好,借我一间用一阵子。”
“你我之间,说什么借不借的,怎如此见外起来?”谢明珠越发好奇,她要房子做什么?又见她这样高兴,便想到了个可能,连忙问道:“莫不是长皋他们兄弟回来了?”
和长皋一起的那个卖茶女是不是这一次一起来了?
她正要问,沙若就笑道:“是啊,那姑娘也来了,我才收到的信,想是今晚就能到。只不过还未进门,我们蓝月人虽不讲这些,但对方到底是汉人,所以我才想着,叫她在你借暂时借住些日子,等我那头准备好了,长皋直接从里这头迎过去便是。”
谢明珠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那感情好,我也沾一沾这喜气。”又想到既然人家姑娘已经跟着长皋回来了,那想来这一阵子,沙若也要忙他们成婚事宜。
如此一来,自是没有办法去杨德发家里了。
不过转而一想,这马上也要满月了,小棉棉也好带,萧沫儿和寒氏应该是能忙得过来的。
便道:“那你就别去那头了,安心准备,成婚是大事情,现在又有这条件,万不能马虎了,短缺什么,只管和我讲,我来想法子。”
别的不说,就冲这长皋也是月之羡的左膀右臂了,如今又是商栈里的一方管事,月之羡这个东家和大哥现在不在城里,自己当然要多上心些。
沙若正要和她说不能继续去那边的事儿,见谢明珠如此体谅,也是万分感激,然后忙回家去拿铺盖来。
她早就盼望着娶媳妇,新铺盖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房子已经管谢明珠家借了,也可能连铺盖这些都要找谢明珠要。
来来回回跑了几次,总算是将那房间给布置好,还找谢明珠要了个花瓶,也给姑娘家插了一瓶花放在屋子里。
弄得满屋馨香。
可见她是真的对这个新媳妇上心。
连马嫂子几个看在眼里,都道她必然是个好婆婆。
沙若笑道:”我也只是想,人家姑娘愿意千山万岁跟着我儿子来这广茂县,背井离乡的,只怕也是不适应,别的我也做不了,就只能尽量待人好。”
她满怀欢喜,连谢明珠家这头留饭都没顾得上,随便在家吃了些,就老早去南城那边正在修的新城门口等着。
大约是晚上将近子夜十分,人才来。
原本等着看长皋的新媳妇长什么样子的宴哥儿等人早就撑不住,睡觉去了。
宋家母女三在赶工,谢明珠便同她三个一起在凉台上坐着帮忙,熏蚊香炉里的香都已经换了两茬,她都有些困了,准备去换第三回,终于是听到外头传来了声音。
倏地起身,连忙拿起灯笼,一面招呼柳施母女三,“你们也快些去睡吧。”三人再赶工,也用不着黑灯瞎火,到底是为了陪自己。
然都等到这个时候了,虽然三人没见过长皋,但也是有些好奇心的。
所以哪里肯去睡,自然是跟在她身后一起下楼开门。
一开门,就见沙若满脸欢喜,“明珠,实在是劳烦你了,这么晚还等着。”
她的身后,跟着风尘仆仆的长皋,身前护着一个身材娇小柔弱的女子,虽不说有十分美丽,但也是颇有几分姿色在身上。
显然已经从长皋母子的口中知道谢明珠的存在,如今见了,也是随着长皋一起行礼,看着倒也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来,怎看都极好,有一种长皋捡了大便宜的感觉。
谢明珠看着也喜欢,热情地问起:“晚饭吃了没?”
“吃过了,在外头的酒楼里吃的。”沙若回着,满眼都是她的儿媳妇,如今很是心疼对方一路跟着儿子颠簸到此,只恨不得立即伺候她洗漱歇下。
于是忙给引上楼去,又是叫儿子打水拿东西的。
谢明珠见此,也无自己什么事情了,正准备去睡觉,却见这柳施母女三人没回她们家的竹楼,反而坐在自家凉台上,灯也不点。
要不是她自己手里有灯笼,这上来忽然看着几个黑影,不得给吓去半条命啊?
“你们不睡觉?”谢明珠挑眉问,又见三人还瞧着那边,很是好奇,“怎么?人家的新媳妇,你们看得这样上心,莫不是认识不成?”
宋听雪一脸激动惊讶,脱口就问:“小婶,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谢明珠就随口一说,怎么还真认识?
当下反而是愣住了,不确定地朝柳施看过去,声音也压低了许多:“真认识?”
柳施点头,“不但我们认识,你二师兄也见过呢!”毕竟这姑娘也不是仍在人群里就瞧不见的那种普通长相,算得是有些姿色的。
而且又天生自带一股楚楚柔弱,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怜惜之心的同时,也容易叫人记住。
“亲戚?”谢明珠实在是想不通,那长皋的未来媳妇怎么会和他们认识,除了是亲戚的可能,那还能是什么?
宋听雪却是一脸的嫌恶,“我们怎么可能是那等贼人的亲戚。”
谢明珠抓住了重点,贼人?一时有些担心地看朝母女三,“果真没认错人?还有听雪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施十分肯定,“没有,刚看到她那会儿,我就认了出来,但我也不确定怎么她会跑到这顾州来,而且照着你们这意思,年前就和这沙若大婶的儿子来往了。不过我刚才看了她的手,虎口和食指上都没有什么茧子,光滑得很,这哪里像是什么卖茶女?”
那卖茶女,常年烧水,不说身上会有些小烫伤,但是一天得倒多少回水,拿多少茶壶,那虎口必然会结出茧子。
可刚才那姑娘双手娇嫩光滑,哪里是做这种营生的人?
谢明珠只觉得姑娘漂亮,这等姿色在像样些的大城里,也算是不多见的,却肯跟着长皋来到这广茂县,只当是她对长皋一片真心。
就冲这一份真情,自己也对她生了几分偏袒之心来。
如今听得柳施母女几人的话,一下担心不已,“照着你们这样说,竟是遇着骗子的意思了。”一时又有些埋怨起月之羡,“阿羡也是,知道这事儿,也不早前去查查这姑娘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