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对嘛,胖婶儿估计是没听到今个儿的风声,现在坏消息到了,再笑一个试试呢。
胖婶的心情的确不大好,小丫头没带来好消息,她现在只能用江西菜放手一搏,要是合了那人的胃口,自然万事皆休,要是赌输了……她提前搬到姚晓瑜的房子里做事好像也不是不行?
便是再退个一万步,姚晓瑜那边没到时间不接收,她先租个房子过年,或者干脆去旅馆包月,等年后再去新地方上岗也是一样的,她是没牵没挂不是没钱,在哪里不能混上一段日子!
胖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后,手上顿时大胆了许多,厨房的众人还没对辣椒发表意见,就被全呛了出去,商量好刁难的主意的人过来的时候,就听取咳嗽声一片。
坏心眼的人:???
最后的最后,胖婶还是做了一桌子江西菜过去,并且成功瞎猫碰着死耗子的过关,大少爷招待的颇有面子,还赏了一枚金元宝,重新得到主家看重的胖婶儿一时风头无两……三天后又因为被陷害成功坐回了冷板凳。
不过这次是胖婶自己故意的,在这种人家,越是得到重视的反倒越不会被轻易放出去,那种有年限的契书在他们眼中跟一张废纸没多大区别,胖婶儿当年也是精挑细选以后,抱着养老的念头接的这户人家,结果眼瘸了。
好在她的手艺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全展示出来,本身也没有成为哪一位主子不可或缺的存在,过完年跑路应该不难。
胖婶将自己攒下的钱盘了一遍又一遍,想象着到姚家的生活,姚家女郎是个和善人,只要身边相处的都是能听懂人话的,日子八成不会太差,还有这边一直说给她配上,却一直没到位的打下手的人……
胖婶盼望着开启新生活的时候,姚晓瑜正在让她的第二个雇工签契书。
第170章
可能是姚晓瑜的运气在临近过年的时候终于好了起来, 在跟胖婶定了契约后,中人那边也冒出许多想找工作的人,姚晓瑜没怎么抱希望的跑了几天, 还真瞧见了一个合适的雇工,稍加考核便签了契书。
姚晓瑜并不后悔自己的行动速度,众所周知, 好家政都是要抢的,她签下的潘铁凤眉目清正不多话,打扫的时候手脚利落, 最关键的是还有点儿洁癖——眼里有活+洁癖的配置在现代都少见的很,姚晓瑜碰上了怎么可能放过!
就算家里的情况因为来的时间太短暂时不大清楚,但中人也保证了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家, 这也就够了,姚晓瑜因为选人的事情没少折腾,只要潘铁凤本身立得住,再难缠的情况都算不了什么,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郎,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正月十六正式上工, 不要来迟。”
听到确切的工作日期,潘铁凤终于松了口气,她将只认得名字的契书小心折好放进胸口, 拎着菜篮子回了家,潘母正在抽被套上的线,见她华回来, 便热切的冲女儿招手——
现在的人为了延长被子的使用寿命,会套上被套,但为了防止里面的被子乱跑, 通常会用线在周围将被套和被子细细缝上一圈,要洗的时候再拆出来,穷人家的东西都要精打细算,潘母在拆的就是缝被子的这根长线,准备等被子洗完在用这线缝上。
“你柏树姑姑答应给你找人家了……”
潘铁凤听到柏树姑姑的时候,眉头就拧成了疙瘩,直接打断了潘母的话头。
“您怎么又去找柏树姑姑了,我不是说了我这几年没有嫁人的心思吗!”
柏树姑姑是他们这一片有名的媒人,她原本的名字不叫这个,小时候生了病,认了棵柏树做干娘,长大以后做了牵红线的生意,也不知怎的就有了个柏树女的称呼,现在年纪大了,才称呼一声姑姑。
潘铁凤对柏树姑姑没什么恶感,主要她并不像其他连良心都不要,能把独目人吹成一眼看中女方的,专玩文字游戏的媒人,她向来有一说一,名声极好,而且她仿佛喝了桃花娘娘的水,便是再老大难的人物,到她手上总能翻出个合适的配对。
就像前几年,有个老妇哭着求上柏树姑姑的门,说自家的儿子实在不爱做事,担心她走了以后孩子会被饿死,想求柏树姑姑牵一根合适的女子的线。
柏树姑姑思索一番,出去跑了几天,便带了个插着金簪的女子回来,把那个儿子给娶了——金簪女郎是商户的独女,想要寻人入赘把守家业,老妇的儿子虽然不愿做事,却天生一副好皮相,白开水一样的性子正对了商女的胃口。
老妇本来不愿意,被柏树姑姑说了一通也点了头,那商女不是个吝啬人,娶了夫郎也顺带照顾着老妇,前两年潘铁凤在街上瞧见了她,年轻了五六岁的老妇戴着银丁香,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满脸都是笑。
亲眼见柏树姑姑做媒,潘铁凤并不怀疑她能给自己寻到合适的人家,但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嫁人的心思,潘母擅自做主,实在有些不大妥当。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都怪我,当初就该把你使劲压一压……”
潘母并不将女儿的话放在心上,又顺嘴责怪起了自己,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她的女儿勤快又孝顺,要不是长了这么高的个子,怎么可能成为别人口中的老大难,还将自己的名字都从金凤改成了铁凤……
“娘,你再不拆洗,晚上可干不了。”
潘铁凤叹了口气,熟门熟路的转移话题,潘母惊叫一声,顿时将注意力集中在被子上,连潘铁凤说自己去找柏树姑姑说她没有相看的意思的话都没听到——潘铁凤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故意挑了这个时候开的口。
柏树姑姑住的不远,但跟潘家租住在大杂院不同,她的房子是自己的,独门独户的青砖小院,潘铁凤在路上用自己偷偷攒下的钱买了几个鸡蛋,才去敲了柏树姑姑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少女,她是柏树姑姑的女儿,也是母亲职业的继承人,只是现在还处于观摩期,要等母亲确定她有能力说媒,自己也说成功了一桩婚事,才算是真正入门。
“柏树姑姑在吗?”
潘铁凤轻声问道,小姑娘抬着头瞧这个陌生的女子,并不见外的点点头,媒婆说四面走八方,人来人往是常事。
潘铁凤顺利进门,也没说什么虚头巴脑的寒暄话,只将手上的鸡子递过去,因为来的及时,柏树姑姑还没开始寻摸,听了前因后果也没说什么重话,收了鸡蛋这事情就过去了,还承诺除非是潘铁凤亲自上门,不然绝不会说她的婚事。
目的超额达成,潘铁凤也没有久留,回家便利索的做起了晚安,一家人坐在桌前的时候,父亲老生常谈的提起了潘铁凤的婚事,潘母难得没有流眼泪,但她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壮举说出来,潘铁凤就先说自己已经回绝了柏树姑姑。
于是潘父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笑脸僵住了。
两人吵的惊天动气,其他人如坐针毡,外面的邻居支棱着耳朵,将潘家的事情当下饭菜吃。
潘母的眼圈又红了,她哀求着女儿服软,又央求着丈夫宽容,但谁都没有退一步——潘父听够了闲言碎语,他只想让潘铁凤嫁人;而潘铁凤其他方面都能顺从,唯独不愿成婚。
两人的根本矛盾无法调和,潘父到最后被气的没了理智,吼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这是我的家,你给我滚出去!”
如果听到这句话是在潘铁凤得到工作之前,哪怕再不情愿,她也只能妥协:哪怕是能够暂时住在好友家中,没钱没工作,她也没法在别家待太久,至于睡大街……妓院又不是不缺人,她这样的女子跟肥肉差不多,一个晚上都过不了就得被人捡走。
女工是别想的,里面的工作的确辛苦,但不是关系户也进不去,没找到工作之前,脱离家庭除非天降好运,不然她能走的路只剩一条。
但现在她有工作了,签了契书摁了手印,便是暂时居住在别人家,也能还得起债,何必妥协?
潘铁凤站起来,冷冷的瞧了潘父一眼就要转身出门——然后被七手八脚的拦了下来。
缓和是暂时的,冲突是永久的,父女对抗赛几乎每天都有,直到临近过年,在潘家的其他人的劝说中,双方最后各退一步——这个年潘铁凤还是能在家里过,但过完年潘铁凤就不能再留下。
“你不想嫁人,就别在家里吃喝,我也不多要钱,你攒够了市面上嫁女的彩礼给家里,我就当你嫁了出去。”
潘父一字一句的说道,相对于外面的留言,他更看重实际的利益,潘铁凤养到了这么大,他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女儿的彩礼就是儿子的媳妇,不然他养闺女作甚!
只要有钱,只要没人知道铁凤没嫁人,那不成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不了跟他们两把老骨头葬到一起。
“好!”
潘铁凤一口应下,家里对她没有儿子好,但相对于差不多的环境中生长的女子,她的日子并不坏,她爹娘心里有她,只是分量不重,因此潘铁凤只是不想嫁人,并不是想跟家里断绝关系。
“给我个期限,多久能把钱送过来?”
女儿答应的太快,潘父反倒起了疑心,他们这一片的彩礼并不算高,但也不是能够轻易凑到的数量。
“我算算。”
潘铁凤愣了愣,想要用纸笔计算又想起家里没有这个金贵玩意,便掰着手指小声的碎碎念,潘父不打扰她,也不阻止其他人偷听——潘铁凤自己会把凑过来的脑袋推远,不过他倒是对铁凤能挣钱多了些信心。
只有真的赚了钱,才会这么细细的盘算,不然就是直接随便说一个数了。
潘铁凤不知道潘父的想法,她只会加减不会乘除,手指又比划不过来那么多数字,时不时就得返回重算,盘了半天才开口,却说了其他的事情:
“我们这一片的彩礼,还是六十块加衣服首饰吗?”
现在的婚事跟做买卖差不多,别家拿了彩礼娶自家女儿,自家儿子用女儿换来的彩礼娶别家女儿,这个价格放到现在并不算高,外面已经普遍都是一百块左右了。
“嗯。”
潘父挺想报个更高的价钱,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潘铁凤属于老大难,六十块的赎身价格起码比正常嫁娶报高了三成,他们也不能太贪心。
“衣服首饰我不买,直接折成十五个大洋,加起来一共七十五块钱,中不中?”
潘铁凤看似平静的讨价还价,说着说着却用上了方言,潘父盘算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下来。
“中。”
要是真的嫁出去,能给五十就不错了。
“大弟今年十二,给我五年,他十七的时候,我把七十五块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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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铁凤得到的爱是部分干的湿棉袄,脱下来冷,穿着虽然也冷,但也有些地方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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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这个时间是潘铁凤努力计算过的。
姚晓瑜那边的待遇是每月两元, 包吃包住,一年三节福利另算,潘铁凤先不想福利的事情, 每年能挣12个两元,就是二十四元,五年下来刚好120块, 远远超过她需要的,六十到九十之间的基础赎身费——
不确定具体数字,是因为彩礼会根据各方面的情况上下波动, 银元一般都是六十块整数,但衣物首饰的价格并不相同。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潘铁凤并不知道姚晓瑜那边的具体待遇,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 姚晓瑜也并没有将包揽一年四季衣物之类的细节写到契书上,潘铁凤便只能根据在差不多的人家里的做事的朋友,推测自己的日子。
包吃包住,意味着不用花住宿和伙食费,但人总不能不洗头洗澡吧,便是能在房子里面自己洗, 烧水也要给些柴火费用,还要加上角皂费,潘铁凤没在外面洗过澡, 但她听过当学徒的人说他们每月有两角钱,就是洗头理发购置鞋袜的。
潘铁凤不知道这个钱是多是少,但别人能这么过, 她应该也行,索性便当做恰恰好的开销,那一年至少也要两元四角, 五年整十二个银元,那她剩下能用的钱便只有108块,这还是在每月都能顺利拿到工钱的情况下,而开销是不止这么点的——
在自家做事可以穿的不讲究些,但给别家做事,就算衣服鞋子用不了什么好料子,至少也不能补丁摞补丁,家里的厚被子本来就是夏天当了冬天赎,肯定也不能让她带走,衣物鞋袜加冬被,便是买的二手,也不是一笔小数。
她回来的时候去过典当铺子,瞧见了一床还算像样的棉被,要两个银元,一身能穿出去做事的夏衣至少也要一块钱,买二手也要七八角,春秋冬的因为更厚,价钱只会更贵。
便是俭省了又俭省,冬衣只买一身,其他衣物也只买最低的换洗数量,至少也得准备上十块钱,加上之前瞧中的棉被,能用的便只剩九十六,而这些钱也不能全部省着下来——
她有了工作以后会有单独的人情往来,席面的确打牙祭,但换不成钱,一年至少得备上一块钱的礼;她能答应给钱说明能挣钱,以后回娘家的路得用钱铺出来,一年至少也得准备一块钱。
便是不算其他的零碎开销,她手上的钱也只有八十六,的确比七十五多,但生病就是吞金,她手上总得有点活钱,这么一算,五年俭省着过日子,没准也就是刚好凑够赎身钱。
潘父吧嗒吧嗒抽着烟,说是烟,其实也就是些树叶子,弥漫出来的烟雾颇为呛人,但没人敢说话,连最小的孩子都自觉的捂住嘴,听着这一场父女交谈。
“行。”
潘父在立刻将人嫁出去,换个五六十的彩礼和五年后的七十五块大洋中犹豫许久,那一点儿爱女之情最终发挥作用,让潘父选了后者——五六十块或许少,但那是立刻就能到手的数量,相对于等待后的更多,承担不起任何风险的家庭更愿意选择现在能拿的少数。
潘铁凤说是五年后给钱,但这话本身就是不确定的因素:她赚不到钱怎么办?她赚到了不愿拿怎么办?她赚到了跑了怎么办?她赚到一半生病,人财两空怎么办?她被恶少看上,不给钱直接带走怎么办……五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潘父能答应,真的是看在父女之情的份上。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荒唐,但这世道就是这样。
“我也不问你在哪里做什么事,怎么赚的钱,年后我就当你嫁出去了,以后按照出嫁女回家的模样来就行。”
嫁出去的女子除了一些特殊时期,一般轻易不会回家,而一旦要回家,多少得带着点东西。
潘父又抽了口烟,自己娶自己的行为听着抽象,习惯以后也就无所谓了,能养活自己就是大人,没必要管的太多。
“你嫁出去,按照家里的规矩,应该会有一身新衣服,一床新被子,爹娘再私人补贴你一个银镯,但现在彩礼没到,嫁妆就先扣着,什么时候给了钱,东西什么时候给你。”
潘父无视其他潘家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一本正经对潘铁凤说道,潘铁凤也并不觉得这种商量的行为颇为……难以言表,居然还认真的点头。
“有彩礼才有嫁妆,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