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
最痛苦的人,就是百姓。
几人对视一眼,往门外看了看,谢逐玉压低声音道:“我近来打听,周齐正忙着各地寻找道士,说是顺德帝想要长生不老。”
这些要素加在一起,太有亡国的征兆了。
不问苍生问鬼神,可笑。
“我们在后山上藏点粮食吧。”宋眠想,她怎么没有空间呢,要是有空间,把所有物资往空间里一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看向宋赴雪犹豫的眼神,谢逐玉直接道:“你爹不管,叔给你藏!”
他的处境也没多好,但手里有钱有人,到底比宋家人行事方便些,再说藏粮,也是给谢家做准备。
宋眠嘿嘿一笑:“那谢谢逐玉叔。”
商定好细节,谢逐玉这才骑着马走了。
夕阳在他身前铺成一片彩色的光晕,宋眠就看着他骑马的剪影融入落日余晖。
“你逐玉叔,被迫纨绔啊。”宋赴雪想来,就觉得遗憾。
明明才干、武艺都出众,但只能收着,表现出一副纨绔恣意的样子。
宋眠轻嗯一声。
她也看出来谢逐玉的不同。
时代之下,确实是这样,当年的李白以诗仙之才,尚且叩不开权贵之门,几番挫折。
朝堂就是最大的肥肉,谁都想咬着不松嘴,自然对别人严加防范。
等忙完,这才有空打量新的小院。
青砖灰瓦,下面用石灰抹的白边防虫,到处都是新的,又是自己设计的,一切看着都顺眼。
新东西,原就有几分漂亮。
宋眠回自己屋子看了看,很漂亮的房间,给她打制的木床还有雕花、床幔,边上摆着妆奁,里面放着胭脂水粉和钗簪。
她挑眉。
这样好的成色,实在难得,在镇上买不到。
等她出去后,就问宋赴雪,这些簪钗是哪来的。
“你逐玉叔送来的,没事,他一顿饭钱罢了。”以这种方式散出去,也免得被周齐惦记。
宋眠有些感怀。
他们落难后,大半亲友再无丝毫联络,生怕沾染上,惹了上位者忌讳。
再加上他们落魄了,再无什么用处,旁人不愿意接触,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宋眠都理解,却显得谢逐玉这样,更加的情义深重。
“那我明日去镇上,多买些酒曲,再酿些酒,放着给逐玉叔喝。”她笑眯眯道。
宋赴雪:……
那他这个当爹的呢?
他下回见到谢逐玉,定要跟他打一架!
天气越发凉了,隔日一早,宋眠刚睡醒,就感受到寒意,她穿好衣裳起来,就见外面下着蒙蒙细雨。
她顿时面色一喜。
“下雨了,那庄稼有救了。”再旱下去,根都要干巴了。
然而——
她刚准备回去躺着睡个懒觉,雨就停了。
“贼老天!倒是下雨啊。”
宋眠又起床洗漱,地皮都没湿透,顿时有些失望。
下透墒四指才够使,这点雨水,还经不起一个晌午的日头晒。
“大伯娘。”她刚一去厨房,就见文兰正在忙,她每日沉默着,总是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好像这样就能忘掉所有伤痛一样。
宋眠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后,这才伸了个懒腰。
“房子大了,灶房也能转开身了。”她感叹。
文兰也笑着点头,原先的茅屋要弯着腰才好进,现在可以挺直腰杆进了。
“馅儿已经剁好了,就等着你拌了。”她犹豫片刻,装鸡蛋糕时,忍不住道:“要不,你在家歇着,读读书,绣绣花,这样的事,让我去做,你这马上到年岁说亲了,整日里在外面厮混,怕是名声不好听。”
文兰私心里,并不想去卖馅饼。
她是高门大户的千金闺阁出身,讲究脸面,把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但想要生活下去,确实得赚钱,一直有进账才安心,坐吃山空是万万不可。
所以她强忍着心中不适。
古有卓文君当垆卖酒,真有她文兰上街摆摊。
再者,她实在舍不得宋眠一直做这些事,只能克服心理障碍。
谁知宋眠根本不在意。
“我家这情况,我成婚的事,怕是不必再提,我努力赚钱,把单身税交了,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她笑着道。
原身才十四。
这年纪说什么成婚,简直像是恐怖故事。
文兰纠结许久,见她不肯,就没再多说什么,她愧疚道:“原是我的责任,被你担去了。”
宋眠不想跟她掰扯这个。
她外表是十四岁,但内里已成年,不是天真小女孩,不需要别人拘在屋里疼爱。
和让权比,出门根本不算什么。
宋眠抿唇笑了笑,把肉馅儿搬上推车,拍拍陆晋书的肩膀,笑着道:“我们要走了,大伯娘,你做鸡蛋糕就挺好的,不用想太多,这个家没有你,也是转不动的。”
文兰嗯了一声。
“二丫,我走了。”宋眠打招呼。
孙二丫肚子越发大了,她最近没去镇上卖水煎包,怕被冲撞了,都是宋小树去的。
他一个没进过灶房的汉子,硬是学会了包小笼包和做水煎包。
大家在挣钱上,格外的一心。
宋小树推着推车,笑着道:“现在早上穿夹袄等冷,再过几天,怕是要穿小袄了。”
宋眠也跟着点头。
确实是这样。
时下根据天气不同,分为夹袄、小袄、大袄,夹袄就是两层单布合起来,小袄就是能穿在大袄里面,也能单穿,大袄很厚实,需要应对最冷的情况了。
“我都穿比甲了。”宋眠张开手转了一圈。
她身上的比甲是文兰给她做的,衣摆和衣襟还绣了漂亮的竹叶。
宋眠很喜欢。
几人慢慢走着,她还发现几个通勤搭子,都是这一块,这个点要去镇上的人。
虽然不认识,但遇见的次数多了,还是有几分面熟。
等到镇上,她就往赵记布庄的方向去,刚到,就见赵博生正趴在店铺二楼,眼巴巴地看着她来的方向。
宋眠挥了挥手。
“赵博生!”她笑着打招呼。
“宋兄!”赵博生也跟着愉快地挥挥手。
赵博生快速跑下楼,满脸兴奋地帮着往下搬东西,笑着道:“我跟你说,这几日我赚了有一两银子了!”
他乐呵呵道:“还有十两银子的订单,到时候约莫能有六两,你三两我三两。”
一说到分钱,他就高兴了。
宋眠也有些意外。
“刚开始就能卖这么好,你很棒了。”他笑着道。
赵博生喜滋滋道:“都是我爹的功劳,他很厉害了。”赵家在生意场上的人脉还不错。
现在卖煤炉,正好拿来用。
宋眠笑着道:“那应该给赵掌柜再分一两的介绍费,毕竟人家尽心了。”
赵博生不解:“他不缺这个钱。”
“不缺也得给,是小辈的一点心意。”宋眠意味深长道:“要想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草。”
赵博生满怀疑惑,但他听话,当即就揣着馅饼回家,笑眯眯道:“我想着,爹近来为着煤炉的事,也辛苦了,等订单成了,给你一两的介绍费。”
“介绍费?”赵掌柜听到个稀罕名次,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孩子,那么见外干啥。”
话虽这么说,但他笑到合不拢嘴的样子,让赵博生明白,这事儿是对的。
他把馅饼摆到馍筐里,笑着道:“新鲜出炉的,吃吧。”
赵掌柜原就笑得开心,这下更是快活极了。
“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宋公子的馅饼摊拉过来。”
他原先有些爱气喘,这人胖了,难免有各种毛病,但最近总觉得体力都好了许多,盘算许久,才觉得是馅饼的缘故。
他原先早上不爱吃东西,总觉得干巴,噎嗓子。
也就是馅饼太好吃了,才让他踏踏实实地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