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沈家待她淡薄,可她不得不承认,因着沈府为官,有这一层关系的庇护,她才没有被商场上那些不择手段的阴狠之人找到。
若无人庇护,她身为一个外来的巨富,又是女儿家,一定早就被流氓地痞缠上,金银满盆的同时,会有无尽的麻烦事找来。
这样想来,她反倒道要谢谢景延。
“你说的有理,谢你为我打算。”
“阿姐的谢意,稍后再提也不迟。”少年骑在马上意气风发,暖黄色的夕阳照在他身上,风吹过肩头,一头乌发随风飘扬,如同闪耀着万道金光。
沈姝云匆匆收回眼神,不知为何,心跳的厉害,连带着身体里都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半期待半拘谨地坐在马车中,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座宅门外,她撩开门帘探出身,就见那门边上刻着“景府”二字。
而院墙和新刷的大门都给她一种极强的熟悉感,直到手被轻轻握住,才回神看向扶她下马车的少年。
“这里是……”
“是我们的家。”他轻声说着,牵着握在一起的手,将人带进府中。
迈进府门的那一刻,沈姝云的眼睛被满眼的翠绿点亮,她瞬间就确认,这是那座她已经交了定钱的宅子。
扭头看他,“你怎么……”
“我有官职在身,想买个宅子还不容易?正好,阿姐出了定钱,我出了剩下的,咱们住在一块儿,往后便是一家人。”
“这怎么能一样,定钱才多少,你出的太多了。”她有点着急,当初说好了一人一半,现在却让他出十分之九,自己又是做姐姐的,未免占他便宜占的太多。
少年面不改色,悄悄凑来她耳边,“我用的是皇上赏我的黄金,房契地契上写的都是你的名字,往后怕是要劳累阿姐搭理这一家上下。”
那声音轻轻的,撩拨她耳廓。
沈姝云不自然的摸了下耳朵,喃喃道:“你自愿买这宅子给我,往后可别后悔。”
“若后悔,天打雷劈。”
轻飘飘的一句话钻耳朵里,她的心又紧了紧,转脸看他的眼神,那样深邃专注,身处宅院中,仿佛看不见亭台楼阁,只盯着她一个人瞧。
他的每一句承诺,都做到了。
沈姝云有些惶恐,她买了座宅子送给王安济夫妇,因他们勤劳能干,不但待她真诚,更为她赚了数不清的钱。
可她又没为景延做什么大事,哪里值得他待她那么好。
怀揣着女儿家的小心思,同他一起走遍了这宅院中的每间院落,从东府到西府,花园到藕榭,青竹林到半月湖,每一处都精心打扫修剪过,连地面上的石砖都不落一丝灰尘。
气派又雅致的新家,仆人不过十数个,没有不相干的外人,清幽寂静,全然属于她。
沈姝云逛得满心欢喜,怎么看怎么喜欢,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右手,自下马车后就一直握在景延手中。
景延从旁看着她的笑颜,牵着她的手,心满意足的陪她走过家中每一处。
在这一刻,因他们共同拥有的家,因她始终不曾抽离的手,他短暂的拥有了她。
天渐渐暗下来,她身上的光渐渐淡去,身形被黑暗包裹,落在景延漆黑的眼底,无故牵出他心里的欲*来,随着夜色落下,他的掌心都快被汗热湿了。
声音微哑,“阿姐,家里大小院落都逛过了,你想好住哪个院子了吗?”
沈姝云还在为入住新家感到兴奋,听他问便说:“翠竹堂最清静,正在两府中间,院子也大,方便我安置医书和药材,我就住那儿吧。”
“好。”景延牵着她往翠竹堂去。
院落被层层细竹包裹,林中还有一行小溪从鹅卵石铺就的沟渠中淌过,潺潺溪水声伴着夜风吹动竹叶的簌簌声响,直叫人觉得心旷神怡,凝神静气。
晚风微凉,穿过小路两侧成片的翠竹,吹进宽敞的庭院,简单看过院中左右厢房,推门进主屋,晚风从身后吹来,屋内纱幔袅袅掀起,又缓缓垂落。
景延站在门口,放开她的手,看她新奇又欢喜的环视小屋,自己也同她一般心生喜悦。
“我明日叫人去把阿姐的东西搬过来,里头任你布置,今日见晚了,阿姐就先歇下吧。”
“嗯。”她随意应下。
屋里空置着,只有一张简单的床榻,也早早被收拾干净了,上铺一张薄被,拈起来轻嗅,有着晒过阳光后暖暖的气味。
家里奴仆不多,打扫的却干净,沈姝云本想问一问家中契书所在,转头去找景延,他人却不见了。
许是回他的院里睡去了。她没有多想,过去关上门。
奔波一天,又费了许多口舌,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明日要安置家具物件,要同王家说自己搬家的事,免不了一番忙碌。
躺到床上,枕着柔软温暖的床铺,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夜深人静时,风吹竹林,虫鸣阵阵。
半夜,沈姝云感到身上有些热,踢了踢薄被,等手脚露在外头凉下来,依偎在身边一团巨大的热源逐渐凸显出存在,压得她肩膀发麻。
她睁开眼睛,恍惚发觉,自己露在内裙外的纤细脖颈上洒下浅浅的呼吸,低头去看,披散黑发的少年蜷缩着身体躺在她身侧,脑袋枕着她的肩,一只手臂搭在她腰间,似是撒娇,又似是不讲道理的耍无赖。
怎么又做这样的梦?她好笑的想,但在手掌抬起又落下,抚摸到他后颈后,心底的笑声消失了。
这不是梦。
“阿姐,不要赶我走。”在她开口赶人之前,闭眼休憩的少年发出了疲惫的闷哼。
他像只奶狗一般撒着娇,在她颈窝里轻蹭,“只有和阿姐在一起,我才能睡个安稳觉。”
熟悉了黑暗的眼睛能看到他眉心的困倦,听到他依赖的声音,沈姝云竟狠不下心去了——她能为他做的不多,给他一段安宁的睡眠,也不是不行。
至于男女之别,待睡醒了再说吧。
她微侧过身,给他腾出空,将人搂到床中间,轻拍他后背,“我陪着你,安心睡吧。”
夏夜闪烁的星光照在屋顶,透不进星光的瓦片下,女子的动作已经停下,呼吸声重归平稳。
在她怀中,少年缓缓睁开眼,看着她雪白的肌肤,恬静的睡颜,一颗心雀跃着仿佛要冲出胸膛来,整个身体都仿佛洋溢着温热的蜜,又甜又暖。
阿姐没有赶走他,是不是对她而言,自己是旁人不同的?
一定是这样。
他给了自己答案,贪心地抱紧她,抬起下颌去吻她细嫩的脖*颈,恶劣的在她身上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做下一个又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姐,阿姐……”他低声呢喃,比心和声音颤得更厉害的,是那源自本能的欲*望。
在这个深夜,景延模糊的意识到,他想要拥有沈姝云,想独自占有她,并非只出于对“姐弟之情”的执着与贪婪。
心还没懂得这情感时,身体已经诚实地告知了他一切。
第33章 卿卿且入怀
清晨醒来, 屋里窗户大敞,外头吹来的晨风微凉,带着些竹叶的清香。
沈姝云神清气爽的下床, 不见床上有旁人, 也不见翠竹堂有第二个人,便将昨夜的事当做一个梦,既没有旁人知道, 自己也不往心里去。
她坐到镜前梳妆,挽起发髻,将长发散到肩后, 雪白的颈子露出来, 在铜镜中, 颈上多了几个小小的红点。
指尖按上去, 不痒也不疼。
“被虫子咬了?”她疑惑起来,又想兴许是竹子里特有的虫子,自己没有见过才无法分辨, 念叨,“得在屋里挂几个驱虫香囊了。”
那虫咬的红点位置不算高,她穿上对襟便遮了过去, 正准备出门,外头小丫鬟端了水盆进来。
“夫人恕罪,奴婢来晚了。”
“无事,现在洗也不晚。”她起身去洗手洗脸,擦干后不忘纠正称呼,“不要叫我什么夫人,我还没成婚,叫我姑娘吧。”
丫鬟微微一顿, 俯身,“是,姑娘。”
“景延人呢?”
“将军一早就受召进宫去了。”
他又走个没影,沈姝云竟也习惯了,不叫在院里摆饭,要去后堂上吃,顺道问一问这府里的情况。
“你可知家中奴仆多少,有多少丫鬟,多少家丁,多少护院?”
“回姑娘,我们是落罪犯官家的家仆,是被将军采买进府里来的,有丫鬟六人,粗使婆子六个,外院家丁六人,府中内外守卫是将军身边的亲兵,他们的底细奴婢就不知道了。”
她只是试探一问,不想这丫鬟如此机灵,事事道明,叫她刮目相看,“你很聪明。”
丫鬟俯着身子,十分守礼,一看便知是高门出来的贴身仆从,语调清晰道:“将军叫我等都听姑娘吩咐,奴婢不敢不尽心。”
“好。”沈姝云细细看她,“我再问你,将军如今住哪个院子?”
“将军就住隔壁的静心苑。”
闻言,她略微思索,“那就在静心苑和翠菊堂各自安排两个丫鬟负责洒扫,婆子们,两人管洗衣,两人管花草,两人管厨房食材,剩下两个丫鬟专管布饭,至于厨房的师傅,我过两天去请,这些日子就先去酒楼买饭吃吧。”
“是,奴婢记住了。”
只听一遍就记得住,果然是个有本事的,难怪今日会是她来近身伺候。
沈姝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秋池。”
“好,秋池,你往后就做我的贴身丫鬟,月钱我给你加一倍。”
闻言,秋池喜不自胜,激动的跪了下去,“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沈姝云将人扶起,二人一同去后堂。
简单用过早饭,景延派去搬物件的人已经牵着马车将物件儿送到了侧门处,她先吩咐家丁们去把物件搬进翠竹堂,自己则出门去了趟絮娘的胭脂铺。
“你这就搬进那宅子里去了?”听闻她住进了那座梦寐以求的宅院,絮娘又惊又喜,可也忍不住替她忧心。
“如今你如愿离了沈家,宅子都买下住进去了,偌大的家,不能只有一个人啊,还是早些写信给徐郎君,叫他别拘泥那些酸腐儒言,快些进京成婚吧。”
二人坐在后堂,聊着女儿家的私话。
“他一片孝心,我如何劝得。”沈姝云垂眸,“何况现在的朝堂并不安稳,他进得京来,只为与我成婚,却不入朝做官,不也辜负了他好不容易考来的功名。”
絮娘作为过来人,总要同她说道几句,“活着处处都是难,你总想等到一切安稳了再成婚,这么等啊等,青春年华都等没了。”
“我不知道……”沈姝云攥住衣袖,无法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入京这三年,除了第一年徐鹤年来京中参加秋闱,二人相处的时间多些外,剩下的两年,不过礼节性的写几封信彼此问候,见不到他,她心里也并没想着他。
尤其是这阵子,打从与景延重逢,她总是忍不住去看他,哪怕他黏人的有些过分,自己知晓男女大防,也不舍得苛责他。
两相对比,更衬的她对徐鹤年冷心冷情,对景延又放纵太过。
“说起来,你同那个将军一起住,也是件好事,至少你对他有恩,有他的威名在,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