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人们都不敢相信,主要还是对沈南星的医术没信心。
人们看向宋建国。
宋建国说是脑血栓,沈南星说是脑出血。
光听就知道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病症,一个是血管堵了得疏通,一个是血管破了得止血,这要是治错了,那可真要命啊!
到底该听谁的?
宋建国脸色严肃起来:“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南你年轻没经验看错也没什么,别耽搁了,赶紧把你大娘送卫生所去输液。”
这也是给沈南星台阶下。
沈南星却坚持:“得先止血。”
宋建国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你才学过几天医,会摆弄点草药治个头疼脑热没错,可不敢在这大病上乱来。人命关天!”
沈南星没看宋建国,让谈家胜和谈家明过来帮着把栾秋霞放平按住:“我没乱来,真是急性脑出血,不赶紧处理人撑不到去医院。”
救人要紧。
见众人都一脸不信,沈南星看向谈大伯一家说道:“我敢担保。”
人们又看向宋建国。
宋建国气得脸涨红:“她个丫头敢担保什么?她真有那么高明的医术,又怎么会被金家缠上,非说她给金元宝治岔了?”
有人说:“那金元宝明摆着讹人。”
宋建国脸色不好看:“不是她开错药,那她怕什么?金元宝装病的话,去医院一检查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咋不敢?还得叫谈家大婶出面周旋,让她跟三礼结婚,才把金家堵回去。哼,真当学两天草药就能当大夫。”
宋建国对沈南星其实一直不太喜欢,这丫头仗着小时候跟外公学了几年皮毛,就到敢给村里人看病,他才是村里的赤脚大夫,管着村里卫生所*,可是有不少村民都说他看得不好,不如沈南星。
人们听宋建国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当然最主要的是,沈南星除了弄点草药给村民们治头疼脑热,也真没治过别的什么大病。
毕竟头疼脑热感冒啥的,治得好不好一般也不会死人,去找宋建国看一回得给5毛钱呢,沈南星不要钱。
真有啥大病,谁会找沈南星啊,也不会找宋建国,起码得去公社卫生院吧,或者干脆直接去县医院。
所以大家也都真不觉得沈南星能看这么严重的病。
宋建国冷笑:“我当了多少年大夫,要不是早年被人顶了,我现在就是县医院的医生。我见过多少病人,她又见过多少?”
“前两天生子他娘就是随口说三礼当兵前干过的混蛋事儿,她就不愿意了,咒生子他娘,说人家得了舌癌!人家生子他娘就是上火,舌头生疮了,都能叫她说成舌癌。”
“反正话我放这儿,你们信我就赶紧把大嫂送去卫生院挂水溶栓。不信我也没话说,人是你们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撂下这句话,宋建国直接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有人让谈家明赶紧骑车去送,宋建国一把甩开,明显是生气了。
谈大伯和谈家胜都有些迷茫,到底该听谁的。
谈家明皱着眉头看沈南星。
沈南星认真说道:“大爹,大哥二哥,不能耽搁了,大娘必须马上止血。”
谈家悦看看还在迟疑的父亲哥哥,气得跺脚:“我信小南姐,她真能行!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前几天去公社,小南姐还救了个快被噎死的小孩,在公社卫生院又治了个特别难治的病人。对了对了,还有为民叔,为民叔这些天总是一吹风就出一身的汗,这毛病你们知道不?小南姐给开了药,当天就起效了!昨儿我回老宅碰见为民叔还在问他,他说都好了大半了,还说三天的药吃完他又要去抓药了,问小南姐要不要调整一下药方,小南姐她真行,你们就听她的吧……”
然而,没人把谈家悦的话听进去。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大胜他舅来了。”
栾秋霞就是本村人,娘家就在村东头,谈家大房盖到麦场这边是在村最北头,一个村的距离,说近不近,但肯定不远,想必是有人跑去报信了,栾秋霞娘家哥哥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人一进院子,立马就有人把眼下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东方啊,你说说咋办,是听建国的,还是听三礼家的,你是娘舅,你给拿个主意。”
在农村这儿,娘舅大过天,出嫁的姑娘有什么情况婆家拿不定主意,娘家爹娘又都不在了的,都是叫娘家兄弟过来拿主意。
栾东方皱着眉头:“甭管是啥,先把人送医院才是正经。”
谈家悦忙说:“大舅,小南姐说我娘脑子出血,得先止血,要不然就是拉去医院也晚了。”
“真要是脑出血的话,那是凶险的很,这路上颠来颠去的,出血怕是更多。”
“那要不是出血,是血栓呢?再一止血,血栓不是更出不来?会不会影响人家医院给溶栓?”
“就算真是出血,咋治,说得好听得止血,那可是在脑子里,又不是手上割个口子捂住就算了,脑子血管崩了,谁能给堵住?”
“就是啊,三礼家的,你给大家伙说说要咋止血……哎哟,这这这这咋就已经动上手了?!”
人们这才发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沈南星手里的针已经扎在栾秋霞头上,这都扎完了!
“真是胡闹,都还没说出个三二一,就敢动手!”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学点半吊子草药就敢上手治这么大的病。忒莽撞了,说不准那金元宝还真不是在讹人。”
栾东方也是脸色大变:“你们爷儿几个就这么看着?今儿秋霞要真出什么事,你们这日子就别过了!”
谈家悦一张脸涨得发紫:“大舅,小南姐能治,真能!”
栾东方瞪着眼:“你懂啥?这可是你娘,真是白疼你了。”
沈南星目光严肃:“行了。出血暂时止住,出血量不算大,人要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但还需要后续治疗。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人送去县医院,路上尽量少颠簸,尤其是头上那几根针到医院之前不能动。”
见所有人都还一脸震惊,沈南星又说道:“三礼从小跟着爹娘长大,跟着兄弟们一起排序,这就是亲爹亲娘。要换了是别人,不叫我动我肯定不动,但这是三礼的娘,你们就算是不信我,为着三礼,我也得治。”
知道自己还留在这儿,大家都会尴尬,她说完之后就也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至于说大伯一家子信不信,等栾秋霞真的醒了,他们自然就信了。
被村里人质疑被冷言冷语,她懒得理会,也不想辩驳什么。
这些都很正常,她完全能够理解众人的心情,即便是名医都不可能取得所有人的信任,更何况她现在医术上完全是无名小卒,甚至还有个“庸医”的称号冠在她头上呢,不信她才是正常的,她也无意打谁的脸,没必要。
一则是人命关天,二则是看在谈礼和上辈子栾秋霞待她也确实不错的面子上,她都会出手。
沈南星出了院子,院内的人才反应过来。
“三礼家的这就走了?真是不像话!胡乱给她大娘扎几针就说止住血了,这止没止住都在脑子里,谁能看见。”
“这会儿知道下不来台赶紧溜,刚才干什么去了,非得把建国给气走。”
“这要出事儿算谁的?人命关天!”
“就是,嫂子这……哎哎,嫂子醒了,醒了!”
栾秋霞的眼睛睁开了!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说不出。
“哎呦这真是,真醒了!看来三礼家的没乱来。”
“这可是她大娘,一家子亲人,怎么敢乱来。”
人们口风瞬间就变。
“快快,架子车刚才都铺好了,咱们赶紧把人抬上来送医院,小心头上的针。”
“三礼家的也真是,一点儿委屈都受不了,才说她几句就丢下她大娘不管了,这要是路上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大胜啊,你赶紧追出去叫上三礼家的,叫她跟着车一起送你娘去县医院。”
“够了!”
谈家悦忽然吼道,“小南姐刚才都说了,别动我娘头上的针,把人送去医院。”
“嘿你这娃,叫你三嫂跟上不更稳妥么……”
栾东方摆摆手:“大家伙搭把手,先帮着大胜和明子把他们娘抬上车……”
沈南星回去的路上,碰见赶过来的谈老太。
“咋回事?”谈老太问,“你把建国给顶了?”
她刚出门,对门的春花娘就跑来跟她嘚吧嘚吧,倒竹筒一样说沈南星是怎么乱来的,把宋建国都给气跑了,还说沈南星乱来,人命关天,让谈老太赶紧去管管,叫沈南星道个歉,把建国再给请回来。
谈老太跟春花娘说不着,压根儿没理会。
沈南星笑:“奶,我油饼还没吃几口呢,饿了。”
看她这样子,谈老太心里就了然,抬手点了点沈南星:“你回家吃,我过去走一趟。”
知道大儿媳妇没事,谈老太也就放心了,但她不过去走一趟不像话。
千层油饼刚出锅的时候肯定是最好吃的,凉了味道也还不错,尤其是里面加了花椒叶,那味道真是绝了。
不得不说谈老太总是能把任何一种简单的饭菜,做出最好吃的味道。
美食带给人心灵上的满足和幸福,什么都替代不了。
沈南星吃了一块还想吃,忍住了,这种烙饼胃不好不宜吃多,她又象征性地喝了一小碗地瓜粥,地瓜粥这玩意儿不适合养胃,下次让小老太别做了。
吃完饭,她把谈礼的骨头瘦肉粥给盛出来一小碗的量,又洗了点小白菜切碎,拿香油炒了拌在粥里,晾到合适温度,再通过胃管喂给谈礼。
给谈礼喂食完,她一手拿着书看,另一只手给他按摩。
没过多久,谈老太也回来了,说大房一家子按照沈南星交代的,把头上还扎着针的栾秋霞给送往县医院了。
怕耽搁时间,专门跟大队借了拖拉机,二哥谈家明自己就会开,在车斗里铺上厚厚的稻草和棉花被子,这才拉人去县里。
几十里路呢,靠人力拉架子车走过去,太耽误事儿。
沈南星笑了下也没多说什么,跟谈老太交代一声,以后别做红薯稀饭了,吃了容易胃酸。
想了想,她又跟谈老太说:“奶,二哥昨天拿来那草鱼怎么做好吃啊。”
谈老太:“……”
这丫头以前真是亏着了,嫁过来后整天都在想着怎么吃。
想想也替她心酸,若她外公和亲妈都好好的,何至于此。
若是沈南星知道谈老太的想法,会告诉她,嘴馋是天生的。
中午的谈家老宅,弥漫着浓郁的鱼香味,院子门紧闭着。
一般来说有人在家的话,农村大院的门都是敞着的,谁都能进,紧闭着门要么是主人家不在,要么那就是关门谢客的意思。
这年代谁家物资都不丰盛,这两年稍微能吃得起肉,也不过是偶尔吃一顿,要是正吃着有人来串门,不让一下吧,不好看,让吧,又心疼,干脆关着门,别人有急事隔着院墙高喊一声也听得见,不是急事就晚点再过来。
沈南星放下书本,伸个懒腰直奔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