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被破成两半,一半腌着还放在盆子里,另一半明显是用油煎过放在边上备用。
又炒了大蒜洋葱豆瓣酱,还放的有干的红辣椒,花椒,炒香后加一瓢开水,再把煎好的半边鱼放进去炖。
一股浓郁的麻辣鲜香的味儿直冲鼻子,灶台下面小火还在炖着。
沈南星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奶,有干豆皮或者干豆腐吗,切点丢进去,吸饱汤汁才好吃。”
沈南星吸着香气说道,“再切点土豆片,我爱吃。”
谈老太无语地瞪她一眼:“就你会吃。”
说着,谈老太就要起身去给弄。
视线好不容易才从锅上挪开,沈南星又问:“奶,有蜂蜜吗?”
“有。”
谈老太啥也没问,从腰里摸出来一把带着绳的小钥匙,打开灶房里木柜最下面抽屉的小锁,从里面拿出来一小罐头瓶颜色透亮的蜂蜜。
沈南星偏头瞧了一眼:“哟,您那里面藏的还有什么好东西啊。”
“什么好东西也不给你。”
谈老太把蜂蜜塞沈南星手里,又把抽屉上锁。
沈南星拧开罐头盖子闻一下,确实是正宗的野蜂蜜,她笑着扭上盖子:“您不问我干什么的,万一我把您这一瓶都给嚯嚯完了呢。”
“要嚯嚯也等下午,现在先吃晌午饭。”
沈南星哈哈大笑。
这小老太可真有意思。
麻辣鲜香的炖鱼,配上一小碗白米饭,老南瓜打的汤,沈南星美美地吃完,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骨头缝里都透着满足。
眯着眼靠了一会儿,等这股子满足劲儿过去,沈南星才起身碾药配药,用蜂蜜和香油调和,激发药性。
这是她第一次给谈礼行针之后,就准备好的药材。
谈礼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疤痕,光从这些疤痕上,就看得出来他从军这几年,一定是无数次的出生入死。
她配的药,是祛疤药,但恰好这种药对人体的刺激,适合用来给谈礼促醒,这就一举两得了。
在给谈礼用药之前,知道他意识醒着,沈南星又故意说给他听:“之前说过,你的身体似乎已经好了,但身体外部感知网络和内部意识网络无法通达,导致你无法苏醒,必须让这两个网络联系起来才行。这就需要一些强的刺激。”
“待会儿我会用针刺激你身上的疤痕组织,再用药,去腐生肌……整个过程会非常疼,自然也有助于让你感知通达。”
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让他感知疼痛。
现在的谈礼应该还感受不到疼,但如果告诉他会疼,他的意识就会“觉得”疼,在多次的刺激之下,他的意识或许就会穿透那层包裹的膜,真正地感受到身体。
沈南星道:“你如果能听见的话,就做好准备,好好感知疼痛。”
如果听不到,那就听不到呗。
说完,沈南星就开始针刺谈礼身上的伤疤。
针刺的手段很多样,可以止血也可以止疼,当然,也可以调高人体对疼痛的阈值,叫人变得更敏感,更能感受到疼。
最后再把药膏涂上。
沈南星什么伤疤没见过,谈礼身上这些伤疤,有刀伤有枪伤,还有烫伤和手术缝合等等留下的疤,一个摞一个。
给这些疤痕涂药,用针刺激疤痕。
疼,非常疼。
上辈子给某些贵妇做祛疤的时候,都是要进行针刺麻醉的,要不然这种疼没人受得住。
眼前的谈礼,他疤痕处的组织在颤抖,身体在痉挛,换句话说就是疼得发抖,但这是身体神经的非条件反射,而非他的意识真的感受到这份疼,才疼得发抖。
所有疤痕都给处理了一遍,沈南星累得满头大汗。
她忽然想起来有人说伤疤是男人的功勋章,希望等这位醒来看见自己满身功勋章都没了的时候不会生气。
次日中午。
谈老太包的饺子,两样馅儿,猪肉莲藕的,和槐花鸡蛋馅儿的。
这会儿也到了午饭时间,地里干活的人收工回来,人人手里都抓着一把红薯藤一边摘嫩叶,一边说闲话。
沈南星在屋里看书,都能听见春花娘的大嗓门。
“秋霞送去县城还没回来?这都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咋样了。我早上去建国那拿点头疼粉,建国还气得不行,说三礼家的乱来。要我说三礼家的也真是莽撞,建国看了多少年病,那眼光老辣的很,大胜明子和四海都还没结婚,小耀还在上学,小悦还没说婆家,秋霞要真出点什么事那一家子可咋办哟……”
“放你娘的屁。”
谈老太跨出门槛,一盆洗菜水泼在春花娘门口,“秋霞好的很,再顺嘴浑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谈老太轻易不发火,一发起火来,春花娘也不敢回怼,一脸讪讪:“我也是操心秋霞,三礼家的到底年轻……”
“奶——”
春花娘话还没说完,栾秋霞娘家侄子就骑着自行车跑来,一个急刹车,脚顺势支住地,满头大汗地看向谈老太。
“奶,我刚从城里回来,姑父叫我给你带个信。我姑这会儿好着呢,人家医生给她做了个腰穿,反正我也搞不懂,就是说抽点脑啥液的化验,我姑是脑出血,人家叫啥脑蜘蛛网下面出血,反正就是这意思,我也弄不懂。”
来人是栾东方的儿子栾显辉,栾秋霞娘家侄子,他口中的姑就是栾秋霞,姑父就是谈大伯。
这孩子也挺周全,带着消息回来,专程跟谈老太说一声,不叫操心。
“真是脑出血?”春花娘赶紧问。
周围几户人家也都围上来问东问西。
“嗯,可神了!医生说送来得及时,再晚一点要么人救不回来,要么救回来了也不成。”
栾显辉抬起袖子擦脸上的汗,“多亏了小南呢。”
栾显辉比谈礼大,沈南星是三礼媳妇,算是他的表弟妹,农村不兴说叫弟妹,太文雅人家就说是出洋相呢。
本来也该叫三礼家的,但他的知青媳妇说不喜欢别人叫她谁谁家的,她有自己的名字,这话他就给记住了。
这会儿,栾显辉就直接称呼沈南星的名字,都叫她小南么,他就也这么叫。
外面声音这么大,沈南星自然也听到了。
这年代国内似乎还没有CT,或者是只有京市海市这些大城市才刚引进CT,小地方想都不用想。
如今诊断脑出血,应该是通过腰穿取脑脊液,她也不大清楚。
人家医生说的肯定也不是什么蜘蛛网下面出血,而是蛛网膜下腔出血。
“真这么神?小南这丫头真是看不出来啊。”
“不是蒙的吧。”
“蒙个屁,你蒙一个试试,那建国可是老大夫了,咋都能给弄错?要是按他说的去输液溶栓,才真是要人命了。”
“建国本来也就不是啥正经医生,我早说他不行,开春在他那包点感冒药,花了好几块,屁用都没有。”
“就是,建国那手越来越黑了,娃这两天有点咳嗽,前前后后在他那包了一块多的药,还是咳,一点儿用都不管。”
“嗤,一包药就给你治好了,你还咋给他送钱?现在这村卫生室看一回病给一回钱,还不如早两年大家一起交农村合作医疗,一人交两块,看病不要钱。”
“小南看病这么准,那她说生子他妈是舌癌,不会也是真的吧?”
“哎呦还是得跟生子他妈说说,叫她去好好检查一下,早发现早治疗么,那癌症到了晚期可就治不成了。”
一群人说着,又围着栾显辉问来问去的。
谈老太进屋去冲了一碗鸡蛋茶放了白糖,端出来给栾显辉:“一口气骑几十里路,渴了吧,赶紧喝点茶,我包的饺子,等会吃一碗再回家。”
栾显辉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气喝完,这才又说道:“送我姑去医院的时候,还碰见个人,也是用车拉过去,被人抬进医院的!那个惨哟。”
栾显辉话里话外都透着兴奋,不等众人问,他就说道:“是金元宝!”
这年头没啥娱乐,人们没事就喜欢凑个热闹说个闲话,赶紧就问起来。
“金元宝?他咋地了,跟人打架腿断了?”
“早晚的事,哼,不就仗着他姐嫁给当官的么,整天欺压乡里。我就说他早晚碰上狠岔子,豁出命也要弄他。”
“这要搁在前些年三礼还在的时候,哪有他金元宝耍横的份儿。”
栾显辉摆摆手:“不是打架,我跟人家打听,说是前天晚上放电影结束的时候,金元宝那群流氓拦着张村一个小媳妇不准走,把人拖到录像厅欺负,那小媳妇的男人过去要人,还被他们打一顿。”
“无法无天!”
“该千刀万剐的东西。”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咋不收了这群恶人。”
人们听着都气得不行。
栾显辉声音压低:“老天爷还是开眼的,那金元宝欺负了人家后,也不知道咋回事,那东西一直顶着,趴不下去了!”
村里这群汉子媳妇,说起这方面的事儿来是半点儿不害臊。
对门的春花娘还端了碗饭过来,一边扒饭一边说:“一直顶着不好么,有些人想顶还顶不起来。”
“春花娘,你说谁想顶还顶不起来呀?”
“来来来你过来,我跟你说说谁顶不起来。”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又催道:“都少放屁,小辉你快说,后来呢,金元宝就是因为这丢人病进的医院?那咋治呢?”
栾显辉嘿嘿一笑:“可不是进医院了么,他不光是顶,他还疼,都疼晕过去好几回呢!医生说,治不了!”
第16章 万元户(五合一,2000收藏加更)
“医院就那么大点儿,我在走廊上都能听见金元宝疼得鬼哭狼嚎,医生用啥药都不管用,金家人气得拽住人家医生打。”
栾显辉一脸兴奋。
“嘿嘿,我听路过的护士说,金元宝那东西肿得跟棒槌似的,裤子都不敢穿,什么东西碰一下,他都能疼得全身抽抽。”
“今天我回来的时候,还听那些医生护士们在小声议论,说啥药都用过了,都不起效,金元宝疼得满身都是汗,一天一夜都没睡着觉。人家说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就得截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