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钱。
上辈子银行账户的零都数不完的沈南星,此刻也被这笔巨款给砸晕了。
不过,上辈子嫁过来的时候,谈老太也给她零花钱,却没提起过这个箱子。
后来她考上大学要走的时候,谈老太给了她三百块钱和不少的粮票。
叁佰也是巨款了,足够她上大学几年用。
她也从来不知道,谈家居然有钱到这个份儿上。
那这辈子,是哪里不同,谈老太竟然把家底都交给她了?
至于说谈老太怕不怕她挥霍。
呵呵,在这年代,你想挥霍,也得有票,你就是去黑市倒票,也没那么大的量给你,就是给了你,回头立马就能被公安带走调查。
再说了,即便是你有钱有票,你能买啥?
房子?没得卖。
车子?也没得卖给你私人的。
吃的喝的用的,就那些有限的种类,撑死你也花不了多少钱。
沈南星不由得吐槽,这小老太真是猴精。塞给她这么多钱,是要把她给栓得死死的啊。
沈南星把东西都给重新整理放好,想了想又拿了些钱票,她得去县城走一趟。
算算时间,高考报名工作应该已经启动,她得去一趟学校,从学校里报名。
她还想抽空去上几节课,又或者是跟老师借用一些各科的复习资料试卷等等。
既然如此,就在学校报名参加高考好了。
再者,今年高考成绩就要公开了,到时候她考出什么成绩,都会被张贴出来。
在村里人的眼中,去年12月份的高考,她没考上,说不定就是考得差,反正谁也不知道分数嘛。
这次,她就要考个足够好的成绩,好到在全县全市全省都人尽皆知的那种好。
沈南星跟小老太交代了一声,就直接出门去。
那金元宝不是因为丢死人的毛病住院了么,那别的也就没啥好担心的。
小老太又叮嘱沈南星,记得坐拖拉机,不要自己一个人走路,遇见生人搭话,不要跟人走,以及早点回来等等。
还给沈南星准备了一个小的背篓,里面是蒸好的白面馒头、葱油卷,煮好的十几个鸡蛋,另外还有20块钱,让带去医院看望大伯娘。
沈南星挥挥手,就出门去。
春花娘在门口纳鞋底,瞧见了立马就打听:“三礼家的你这是去城里?”
“嗯,看看大伯娘。”
“带的啥呀,你们晌午是不是做鱼了,合该给你大伯娘带点鱼汤去,那个营养。”
说的好听,从这里到县城四十来里路呢,带鱼汤,咋不连锅搬去。
沈南星也不恼,笑着说:“我奶给钱了,听说县城国营饭店啥好饭都有,我去给大伯娘买。”
春花娘立马就一脸便秘:“你家日子真好过,天天不是鱼就是肉的,这还吃上国营饭店了。”
“也还行,全靠我公公每月寄钱,部队上也每月给三哥寄钱,奶说等我考上大学了,叫我公公一个月再多寄50,她和三哥跟我一起去城里住。”
春花娘的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酸气冲天。
沈南星信口开河完,就背着小背篓走人。
这头春花娘赶紧把纳鞋底的针线一卷,就跑来谈家院子里,凑到正在给菜苗浇水的谈老太身边。
“婶儿,你真还叫三礼家的去考大学啊?”
“考啊,小南成绩那么好,不去上大学在农村种地,浪费人才。你没听那广播上领导人咋说的,革命分工不同,让适合的人到适合的岗位去。种地咱老农民就行了,他们知识分子还是应该去到他们最擅长的领域,给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春花娘:“……”
她还是不甘心,又问道:“那小南刚说,等她考上大学,叫你带三礼也去城里住?真的假的?”
谈老太浇水的手一顿。
春花娘很是好心的样子:“去了城里往哪儿住呀,三礼又是这情况,就算让三礼他爸一个月寄50,那你们到了城里啥都要花钱买,能过不?在咱乡下好歹能种粮食吃,菜也不用买。”
谈老太心里美滋滋的,嘴上硬邦邦地说:“50不够就叫他寄一百!”
春花娘眼眶都快瞪得裂开。
“婶儿,三礼他爸,现在到底在哪儿呀,啥职位,工资那么高?”
谈老太:“他工资一般,也就一百来块钱,他媳妇工资高,听说是啥保密单位的,工资津贴两百多呢。他们两口子就养俩娃,吃喝都是国家管的,娃们上的也都是部队学校不要钱,那么多工资不寄回来给三礼花,留着干嘛。”
春花娘的心哟,那个酸啊,嫉妒啊。
早知道那时候,别把春花那死妮子嫁到方庄了,嫁姑娘办的事体面,那又咋样,姑娘把彩礼全部卷跑,一毛都没给她留,也不回门,过年过节都不回来,竟是真不认她这个妈了,更别说给她一分钱,她白养了她这么大!
早前春花就喜欢三礼,她跟谈老太透过口风,谈老太不愿意。后来就听说谈礼因公负伤昏迷,在京市医院治疗。
她当时还跟周围邻居们说,以前还想过叫春花嫁给三礼,谈老太还看不上春花,现在好了,三礼成了那样,活得了多久都不一定呢,更别提说结婚了,就是那再不行的人家,也不会叫姑娘嫁给个活死人。
后来谈礼被谈老太接回来,她心里对谈礼也同情,对谈老太也同情,毕竟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是晴天霹雳。
可除了同情吧,她更有一众难以言说的优越感。
就像是村里人都爱说闲话,说谁家谁家有啥祸事,同情是有,唏嘘也有,那种自己比别人过得好的心理才是居多。
再有就是,叫你以前看不上我闺女,现在我闺女还看不上你呢。
反正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爽快。
可是现如今呢。
春花嫁的男人是活蹦乱跳的,工作也好,据说是省里招待所上班的,挣钱也多。
可问题是,不给她一分一毛啊!
她半点儿好处没捞到。
如果,如果当初真让春花嫁给谈礼,就嫁到对门这儿,那日子该有多好过啊!关键是还能帮衬娘家。
春花娘心里五味杂陈的。
“妈,妈,给我2毛钱,我要去赶集。”外头春花娘的儿子栾丰收在大声喊。
“我给你两鞋底子!”
这边沈南星往大队部走,想着能不能搭便车去公社,今儿逢集,不一定有。
没等她到大队部,路上碰见了赵文书,赵文书骑着自行车,说要去公社赶集,可以顺便带沈南星过去。
赵文书是73年过来插队的知青,苏省人,后来嫁给了栾显辉,也就是大伯娘栾秋霞的娘家侄儿,昨天中午骑自行车回来给谈老太报信的那个。
所以按理来说,沈南星应该叫赵文书表嫂。
赵文书平日里话不多,跟知青们也不近亲,对村民们也不热情,人们都在背后议论,说赵文书清高,都嫁给本地人了,还装什么装。
这时候有不少知青嫁给本地人或者是娶了本地人的,有一部分是双方看对眼了,但更多的是完全看不到回城希望,也被繁重的农活压得受不了,生活太艰难,太苦了,跟本地人结婚,凡事有人帮,能过得稍微轻松一点点,哪怕只轻松一点,或许就有了继续撑下去的动力。
去年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时,赵文书正挺着个大肚子,算算时间,高考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她生孩子的时候。
赵文书没去参加高考。
村里所有知青,甭管是结婚的还是没结婚的,除了赵文书,其他全都去参加高考了。
有那跟赵文书关系近的知青,还以为是栾家不叫赵文书去参加,去问了,赵文书自己说今年不参加,因为高考时间在12月份,正是她生孩子的时候。
栾显辉也跟她保证,生完孩子家里人带,也不叫她干活,叫她专心学习,参加下一次高考。
其他大队扣着不给知青报名资格的事,栾宋大队没发生。
至于说结了婚的知青,婆家或是岳家,到底经历了怎么一番斗争和妥协且不说,反正是都去参加高考了。
不说沈南星,栾宋大队就只考上了一个,是个男知青,叫高援朝,人瘦高,很文气,也属于瘦弱干不了活的那种类型,他来插队的第二年娶了大队妇女主任宋秀芳的女儿宋小莲。
去年他考上省城的丰州师范学院,已经去上学了。
妇女主任宋秀芳,到处跟人说,女婿说了会想办法在省城给小莲找个工作,到时候把小莲娘仨都给接过去。
这年代孩子的户口是跟着母亲的,父亲是城市户口,但母亲是农村户口,那孩子就是农村户口。
如今粮食全靠供应,城镇户口才有供应粮,农村户口是没有的,你去了城里,没户口没工作却长期逗留会被当成盲流,没粮食吃可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除非能给宋小莲找到工作,最好是把户口也给迁过去,才能一家团聚。
妇女主任宋秀芳经常会说,女婿又写信回来了,女婿又给闺女和孩子们寄东西回来了。
反正是女婿去上学这俩月,已经寄过两回东西回来了,还寄了钱。
他这个大学的大学生一个月18块钱的生活补贴,他给寄了5块钱回来,很不少了。
所以村里人就都说,这女婿不错,和别村那些一走就杳无音讯的比起来,那是真不错。
反正去年没能考上的,今年都还要考。
赵文书去年因为生孩子没考成,沈南星就问了一句:“表嫂,你今年参加高考吗?”
在前面骑着自行车的赵文书没有迟疑:“考。”
考上大学,她就能回城,是城市户口,孩子也能跟着她转成城市户口。
再者,她很渴望上大学,已经渴望很久,怎么可能不考。
赵文书有些迟疑,终于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下车,回头看向沈南星:“你去年的成绩……”
她知道沈南星很聪明,她们在一起讨论过学习的事,很多学习上的东西一点就透,能够举一反三,她记忆力还特别好,学过的东西几乎就不会忘。
她总觉得沈南星去年肯定能够考上,或许真的就是差了那么一两分吧。
“今年稳妥为先。”赵文书道,“如果能上顶尖大学固然好,如果上不了,其他大学也很不错。”
其实这年代没有冲名校一说,不管是本科还是大专院校,都叫大学,以如今人才短缺的形势,任何一个大学生都是极其珍贵的。就是大专,那也是大学生,出来国家会给分配工作。考大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工作么。
所以绝大多数学生在填报志愿的时候,都是只要能上大学就行,几乎不会出现那些考上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学校就不去,再复读继续考的,非常非常少。
沈南星知道她是好意,就点头。
到了公社,赵文书是去邮局打电话的,给她家里打,让给寄学习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