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沉也认出了面前这只缠满绷带的狼妖,皱眉:“你是南宫音的近卫,是南宫家的人找过来了?”
奎木狼咬着牙,摇了摇头,哑声道:“只有我。”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十分眼熟的牡丹耳坠:“此是大小姐之物,三年前空桑闹过狐狸灾,许多修士的首饰都被盗走了,这也在其中之一。日前我接到下属禀报,说这赃物重新出现在忘忧乡,本来只是为了捉拿盗贼,没想到和那当铺老板一核对,发现当这枚牡丹耳坠的竟然是你们。”
宁汐一时大为窘迫:居然被狐狸坑了一回!
裴不沉冷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身份,那就留你不得。”
说着,他抽出逐日剑,直接朝奎木狼刺去。
奎木狼却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我来这里,是想请宁姑娘和裴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南宫音出事了?
逐日剑尖停在他后脑一寸。
“我们凭什么要帮你?”裴不沉语气又尖酸又凉薄,面上满是嫌恶,“你先前还想杀了我师妹,我没一见你就杀了你已经是宽仁,你还妄想让我们帮你救人?”
南宫音之流死了就死了,可他的念念若是没了,谁来赔?!
他一想到前世今生就因为这个肮脏的妖人、他差点就失去了他的念念,只觉一股邪火蹿上天灵盖,想也不想,直接一剑削在奎木狼的手臂上。
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因为烧伤而溃烂无法愈合的腐肉被狠狠削下一大块,裴不沉却还嫌不够似的,下一剑就直接朝着奎木狼的心口去。
“子昭哥哥等等!”宁汐连忙摁住了他的手,不妨对上他黑黝黝的眸子,一下子又想起来他不喜自己叫他哥哥,顿时改口,“我是说子、子昭。”
叫习惯了师兄、哥哥,一下子让她直呼其名,真是怎么叫怎么别扭。
裴不沉黑黝黝的瞳仁目光落在她身上,过了一会,笑得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无妨,你爱叫哥哥就叫吧。”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太过复杂晦暗,快到宁汐还没来得及分辨那究竟是什么,他就已经重新恢复了素来应对人的温和自矜假面。
“好,我暂且不杀这妖狼,念念可是有话要问他?”
“嗯。”宁汐重新看向奎木狼,“你家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奎木狼匍匐在地,不敢去捂被逐日剑刺伤的伤口,强忍着痛,颤声道:“赫连为狼子野心,瞒骗天下人暗中修习鬼道,还要用三千童男童女的鲜血助他压制鬼毒。他骗婚空桑,却在大婚当日强逼大小姐为他杀死一名童女,我家大小姐不堪受辱,已经、已经被他逼疯了!”
他骤然爆发出一阵克制不住的悲鸣,低吼了几声,才勉强继续:“可那南宫和匹夫、墙头草一样的懦夫,居然害怕赫连为仙督的权势,不肯令空桑为大小姐复仇,还与昆仑丘助纣为虐,将大小姐软禁在新房中,连我也不能入见……”
“裴公子宁姑娘,从前是我糊涂该死,得罪了你们两位,你们要杀要剐我都不会吭一声,可如今只有你们不惧赫连为,能救我家大小姐,求求你们,只要你们愿意救救大小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奎木狼不住地在地上磕头,不一会就脑门青肿、鲜血直流。
宁汐十分纳闷他怎么会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居然想要来求助他们:“如今我和我大师兄都被仙门通缉,也不过是勉强在忘忧乡隐藏度日而已,就算我们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啊。”
“不,不是的,裴公子是白玉京的八重樱,只要他想,论修为论剑术,赫连为绝对赢不过他,求求你们,裴公子……”他又冲着面无表情裴不沉胡乱磕了好几个响头,“是我错了,我不该对宁姑娘起了杀心,都是我该死,我赎罪……”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来就要去舔宁汐的鞋面,后者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往裴不沉身后躲。
裴不沉一脚踹在他肩膀,直接将人踹得打了几个滚:“丧家之犬,别碰我师妹。”
奎木狼慌乱地抓起了地上的碎石块,注入妖力,狠狠往自己的爪子上砸去:“我不该用这只手伤了宁姑娘,我该死,我该死……”
他毫不留情,下了死力气,没几下就听见骨骼断裂的脆响
“够了!”宁汐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弹指瞌睡术点了过去,奎木狼血肉淋漓地歪倒在地。
上前一看,果然奎木狼那只胳膊已经软趴趴得成了一条肉虫,估计是废了。
第144章 前因竟只是为了她
暂时将晕死过去的奎木狼扔进空着的厢房,宁汐转身去找裴不沉。
他正倚在门外,百无聊赖地把玩指间的牡丹耳坠。
一听见她走近的脚步声,裴不沉就抬起眼来,有些笑意:“没想到这小东西还颇有来历,倒是平白惹了个大麻烦。”
宁汐跟着叹了口气:“是啊,现在该拿奎木狼怎么办呢?”
南宫音毕竟是一条人命,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蹉跎而死,他们本来也打算对付赫连为,救下南宫音就是顺手为之,倒也不算违背初心。
可问题摆着这里,难的是如何救她。
裴不沉将那枚耳坠塞进宁汐怀里,突然道:“念念觉得她是真的疯了吗?”
宁汐被他问得茫然:“应该是吧,奎木狼总不能骗我们,他那么喜欢南宫音,决不会拿自家大小姐的声誉开玩笑的。”
他却轻轻摇头,转而道:“那念念想救她吗?”
宁汐犹豫片刻,轻轻点头:“即使她有错,也不该以这样以这样耻辱的方式活受罪。”
裴不沉莞尔,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好,都听你的。不过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然而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妥当的结果来,第二天奎木狼就死了。
是剖腹自尽,血流了一地,血腥味冲鼻,把宁汐给熏醒了,闻着味道冲进关押他的柴房,才发现狼妖已经断气多时。
奎木狼用自己的利爪剖开腹部,硬生生一声没吭,熬了大半夜,等到自己的血都流干了才死去。
尸体旁边的地上还留有血书,狼妖没读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字迹歪歪扭扭,还有许多错别字,宁汐磕磕绊绊读下来,大意是他误以为宁裴两人因为介怀他之前伤害宁汐一事而不愿助他,他自愿以死赔罪,只求他们放下前嫌,相救他家大小姐,他留下了一枚传送卷轴,可以直达昆仑丘南宫音被囚禁之所。
是为了赔罪,所以才特地选了剖腹这么残忍的死法。
宁汐心中不是滋味,讷讷半晌,蹲下身,将狼妖死不瞑目的眼睛闭上了。
“此举甚蠢。”裴不沉抱着胳膊,平静地评价,“死后一了百了,若是我们依旧不肯答应,他就是白死罢了。”
“妖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嘛。”宁汐小声替奎木狼辩解,“他要是真的清醒,前世也不至于做出误会我是赫连为真爱,要绑了我杀掉的事情了。”
裴不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黑了一点:“就这么让他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宁汐对他这番冷心冷肺、堪称反派级别的发言没发表意见,将奎木狼的埋葬在后院,回来捡起那枚沾了血的传送卷轴,检查了一番,没有被做手脚,也还能用。
裴不沉叹了口气,握住她准备打开卷轴的手腕,低声道:“此去危险重重,念念当真想好了?”
宁汐颔首:“按照奎木狼所说,因为南宫音的疯病,南宫和被拖住了脚,还留在昆仑丘,我们正好与他会面,看有无联合余地。”
裴不沉攥紧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待在我身边。”
“嗯。”
传送卷轴打开,灵光乍亮,进入了灵力乱流之中。
宁汐此前只跟着林鹤凝前往古伽蓝寺时用过一次传送卷轴,第二次进入传送阵,却感觉不太一样,格外颠簸嘈杂,奔涌而来的灵力几乎要将她和身边的裴不沉冲散。
没等她发问,眼前就豁然一亮,已经换了一副天地。
一间昏暗的宫室,装潢布置是昆仑丘特有的奢靡金粉颜色。
她落在了一张绘着工笔花鸟的屏风后面,身边的裴不沉却不见了。
宁汐东张西望,刚想迈步去找,忽然听见屏风的另一端有人在说话。
“少主说那裴姓通缉犯还逃亡在外,最近仙门不太平,今日凌晨刚刚让昆仑丘加修了护山大阵,任何外来的传送阵法都会失效,这样就不怕有贼人闯入了。”
怎么这么倒霉!
早知道出门前就应该看看黄历,拜过祖神再来了。
估计就是因为这劳什子大阵,传送阵中途失效,传送灵力成了乱流,她才与裴不沉失散。
也不知道他被送去了哪里,宁汐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长了一双翅膀飞到他身边,可屏风后的侍女依旧轻声细语的说个没完:“您不如与少主服个软吧,擅自处死那些妖物本就是您不对。那些白玉京的修士与裴不沉狼狈为奸,死了便死了,您还非要为他们出气、杀了那些妖物,有什么用,还平白惹来少主不高兴……”
一道凛冽的女声响起:“杀了就杀了!我是仙门修士,同那些妖暂时谋划已是宽容至极,难道还想要我将他们供起来不成?!”
宁汐一怔: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像是……林鹤凝?!
侍女一时诺诺,只好换了个话题:“您看着这尊炼丹炉也有好几日了,要不要歇歇眼睛,奴婢给您端一碗清肝明目的甜汤来——”
“我说了不用,滚出去。”
宁汐用手指头在宣纸屏风上戳了个洞,眼睛贴上去一看,惊得张大嘴巴。
居然真的是林鹤凝。
林鹤凝鬼气森森地坐在桌边,身前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青铜香炉,旁边的昆仑丘侍女面色苍白,深深作揖,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告诉你家少主,该做什么我自有分寸,让他省点力气,少派你们这些蹩脚探子来盯着我!”
门被慌乱地关上了。
一屋子的人都走干净了,只剩下坐在中央的林鹤凝,屋内一时陷入更沉的昏暗。
正在宁汐纠结怎么找机会逃出去时,林鹤凝突然将手一拍桌案,整座屏风随之四分五裂,她连躲都来不及,就这么暴露了身形。
“宁、汐。”
林鹤凝眯起眼睛,黏腻长发遮盖的面容神色难辨:“居然真的是你。”
宁汐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林鹤凝“咯咯咯”地怪笑起来,那笑声尖利刺耳,仿佛指甲划在琉璃板上,听得宁汐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
“‘好久不见’?你可知我日日夜夜都想见你——恨不得把你削成千片万片,好解我心头之恨!”
宁汐心道自己也没怎么惹过她吧,不就是“抢”了她心上人,在全师门围观下让她罚跪了一次、打败了她一次……
“其实我也不想见到你的,都是意外。”宁汐干巴巴道。
林鹤凝冷笑一声:“你是来杀赫连为的吧。”
见宁汐一脸“我不知道该不该承认”的心虚,林鹤凝又是一声冷笑:“随便你,最好你们俩同归于尽,那才叫畅快呢。”
她虽然不住放狠话,却却坐在原地,迟迟没有动手,于是宁汐大着胆子往门边走。
没走出两步,又听见林鹤凝冷笑:“裴不沉呢?”
她笑得不累吗……
宁汐一边想一边说谎:“我自己溜进来的,他不在。”
“胡说!你们两个生得连体婴儿一般,他就差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了,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行动!快说,他到底在哪!”
宁汐无辜:“我真的不知道。”
才不说呢,说了干嘛,好让你去找他再打一架?惹出动静来,到时候一整个昆仑丘都围了上来,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林鹤凝盯了她一会,忽然咧出个阴森的笑容:“他不在,你落在我手上也是一样,到时候我把你这漂亮的小脸上刮几个字,你看他是会来救你不救?”
“你先冷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