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当初那个刚进入江棱无权无势的少女,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绽放的格外绚丽璀璨。而他参与其中的,却是她最耻辱的那段过去。
钟白鹤眼眸垂下,带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邢少霖静默片刻,没有出声,他在等钟白鹤接下来的安排。
“嗯,我大概都知晓了,林也的下落,你那边不用暗中查了,他既被救了,后面总会相安无事的回来,到那时势头必定是来势汹汹的。这会敌在暗你在明,救他的那个人,有什么目的都尚未可知。你先专注集团的事宜,找个合适的时机,让易修尧在董事会上提出建议副领主退休养老这一事,搅一搅那些老股东的水。适当收买一些老人,让他们依附于你。”钟白鹤端起茶杯,剐了剐杯中的茶水,轻轻吹了一下,却不急着饮下。
他像是已有所觉地抬了抬眼皮,正好瞥见邢少霖点头应下的那副忠诚模样。
钟白鹤勾了勾唇,眼尾略微上挑着,这让他更显几分啤睨的凝视感。睫毛下的暗影在浅淡温润的笑意中莫名显出了一丝凌厉气息。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悠然地低头饮起了茶。
邢少霖喉咙莫名一紧,脑中突然开始复盘起来,是不是哪一步出了纰漏。他摸不透,钟白鹤到底对他上报林也一事满意几分。
第258章 Chapter 258 两院联合会议……
一周后, 两院联合会议如期召开。
为了强化两院之间的紧密联系,互相制约平衡,确保一些重大决策的科学化进展, 基本每半年就要召开一次定期的联合会议,有重大事件的特殊情况下, 也可临时召集。
会议需提前确认汇报内容及问题,继而有效商定。而两院各自的首席代表则率先给出建议,针对需要改革的部分问题进行集中讨论和协商, 共同判定解决方案, 履行全票决策权。
督察院与政议院两院所有议员以面对面沟通方式而落座入席。
对于此次会议, 提出的改革两院监测化管理, 两边都有不同的意见。
孟观文提议合并管理,厉寒则属意区域化分类监测。一时之间, 争执的焦点从两院众人之舌下,逐渐演变为各自首席代表的争论当中。
整个会议,最后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回响整个联合院的会议大堂之上。
“合并管理明显要更双管齐下, 你犹豫什么?难不成是厉大法官你担心合并管理后,不利于你治下不成?”孟观文哼笑, 神色透出一丝恶劣来。
“孟首席慎言,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你不用刻意曲解。既然提出了两种不同的决策, 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中处理,分类监测后再合并上报, 这样督察院也能及时了解到情况。”厉寒神情淡然道。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会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么?介时只要有一处出了漏洞,损耗的就不只是那一处了,环环相扣不明白?你既是从底层爬上来的, 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的?”孟观文不可置信道。
“区域化才能做到事无巨细,方方面面,这才照顾到了人民。而分类监测,虽耗费了人力物力,却更不容易出错,这些都是必要的。若是这担心那可惜,为了方便监测就合并管理,就算省下不少资源,其中的改革又有什么意义?你得站在人民的角度去做更细化的思考。”厉寒别过脸,神情有一丝严肃的冷。
会议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因决策迟迟下不来,很快便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瞧见二人在大堂上气场不合的模样,前段时间传出的谣言八卦,又纷纷有了重启的苗头。
——孟首席果然和厉大法官不和睦。
“你是怎么了?非要在联合会议上跟厉寒吵。”言知洲有些不解,明明会议前一天,九少还特别叮嘱过,不要跟厉寒起正面冲突的。
尤其是孟观文,最近风头正盛,不冒头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才能彻底消停了去。
何况这明显是有人想要挑拨两院的关系。孟观文应该知晓才是。
言知洲一时琢磨不清他到底是刻意的还是另有缘由。
孟观文瞥他一眼,也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调笑道:“你过来看这热闹做什么?一个上将这么悠闲?”
言知洲被噎了一下,未能及时接上话。一旁旁观多时的李华朗则嗤笑出声:“你管他做什么,九少让你做的事,你都没做好,他不过好心劝你。”
孟观文眉头轻扬,差点忘了这货,“那你说说,我哪件事没做好了?难不成你们过来旁观会议,就是来督察我的?”他笑。
“哪敢呢,我们只是受九少托付,如果瞅见你发疯,过来适当给予你提醒,如此而已。既然孟首席你不肯听九少的话,那我们也就不说了。”李华朗耸肩。
“哈哈哈好,话都被你说完了。”孟观文鼓起掌来,啧了一声,“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你对九潇的话如此推崇。想当初,你和魏家那小子关系匪浅的时候,很少能在这种大会上撞见你这副义正严辞的模样呢,稀奇,真是稀奇。”
李华朗眉头一皱,立时就要起身,却被身旁的言知洲一把摁住。
他朝孟观文道,“观文,不管怎么说,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华朗的脾性你了解,说话直接,但没有什么恶意。你听了别生气。”
孟观文的视线在他面容诚恳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后,眼睛眯了起来,咧嘴一笑,“怎么会,我们毕竟是同一立场的人啊,李华朗这样我才习惯,总比他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状态真实很多。”
言知洲见他并无不满,心底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在乎对方的态度如何,只要别为此伤了大家的感情就好。
可李华朗却不这么想,他看着孟观文那张桀骜不驯的脸,脑中就莫名浮现出之前与娄狄的那段对话,孟家有取代樊家的心思。
孟观文今日如此违逆九少的动作,不管他是真是假也好,难免不会动了这个心。
更何况,这人也确实不是那种会甘心长久屈于人下的。
“瞧你们都这么严肃,我倒还有些不适应了。哎,不过就是在会议上多讨论了一下嘛,何必这么担忧呢。”孟观文摇头笑笑,他摆手,“得了,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聊。”
待孟观文走后,言知洲才转头看向李华朗,颇有些不认同道:“你不应该那么说他。他和九少跟我们不同,他们二人是朋友。”
李华朗瞥他一眼,只是哼笑,并未反驳什么。
言知洲知道他这是对孟观文有偏见,遂摇了摇头,也不再劝了。他没那么喜欢给自己找事做,当过一次和事佬,已然算仁至义尽。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厉寒在休息的时候,也碰上了一个熟面孔。
是娄狄。
“大法官刚刚会议上提出的决策,真的很合理,只是可惜孟首席跟您立场不同。”娄狄遗憾道,刻意提了立场二字,试图让厉寒会意。
可厉寒向来是极难受影响的主儿,即便清楚他的意思,却并不搭话,反倒为孟观文辩解了一句,“会议上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孟首席应该有分寸。”
“…确是如此,不过怎么说,您和孟首席也都是为了人民服务。只是……孟首席实在不该当堂就对您出言不逊,您看您现在还为他着想,只怕他并不领大法官您的情。”娄狄叹息一声。
“不需要他领情,你也不必多说。”厉寒眼帘向下瞥了一个弧度,有些不喜娄狄说话的方式,“如果有旁的话要说,就不要铺垫这么多废话。”
娄狄身形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遂勾了勾唇,解释起来:“是我的不是,我只是想提醒您,孟家有想要拖您下水的心思,如今刚上位不久就敢跟您别苗头,您可千万要防备一二才是。”
厉寒听闻后,表情依旧淡漠,只一双眼锐利的惊人,“你倒是知晓的很清楚。”
“我也是误打误撞才得知的,具体是谁相告,属实不便和您说。但有一点可以跟您保证,我的立场和您一样。我的一些情况,您应当是了解的。”娄狄言语坦诚道。
厉寒眼眸动了动,炽白的灯光投映在他锋利的下颌轮廓线上,增添了一抹冷色。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询问更多,只轻轻扫了身旁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会议下半场气氛和谐融洽了很多,大家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很快就通过了厉寒口中提出的折中建议。
孟观文也不再反驳。
待会议快要结束时,李华朗便先一步离开了大堂内,只身去了龙山园。
简单明了的与樊九潇禀明了会议上发生的来龙去脉。
当然,也有他始终怀疑的那个问题。
“华朗,你实在不用担心观文的问题,他表面上瞧着不靠谱,喜欢胡闹。但其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樊九潇温和的笑了笑,给他递过去一杯砌好的茶。
李华朗沉默一瞬,接过茶杯,道:“可那个谣传虽是假的,但久了难免生出其他心思。九少您还是多顾虑一些为好。”
“放心,我都有数。”樊九潇拍了拍他的肩。
李华朗心底这才松快了很多,转而低头品起了茶水。
“不过,你是自己听到的谣传,还是什么人跟你说的?”樊九潇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李华朗眼神一幌,这个问题他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毕竟娄狄也是好意,况且只是偶然提了一嘴,并没有多说其他。
总不能白白冤枉了好人,给对方惹上挑拨的嫌疑。
樊九潇久不见他回话,不禁抬眸看他,“怎么了?不方便说吗?”
李华朗心底又挣扎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就是上次您与娄狄见面那次,您后面不是有事先走了么,我和他聊了几句,恰好聊到了这个话题。”
“原来是这样。”樊九潇点头表示知晓了,旁的话没有再说。
李华朗见他反应平淡,不免又为儿时玩伴解释了一嘴,“他也不是故意提及的,只是以为我也听过那个谣言。”
“嗯,我明白。”樊九潇轻笑,“我并没有怀疑阿狄的动机,别担心。”他又拍了一下李华朗的肩,这次的力道却比上一次轻了许多。
待两人又聊了几句,言知洲正好过来了。
“我还以为你提前离场是有什么公事要处理,原来是躲到九少这里来提前报信了。”言知洲笑着指了指李华朗,调侃一句。
李华朗也朗声笑了起来,“我是真不耐烦听他们那些絮絮叨叨的结束语才先过来的。”当然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故意提早一步过来的,毕竟不早点,也没法提醒九少防备着孟家。
但看样子,言知洲之前那话说的也没错,九少确实与孟观文的感情不一般,他们是朋友,所以很信任孟观文。
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提醒是对是错,李华朗突然心下有几分烦躁不安,脸上的笑就逐渐淡了下来。
“观文说他晚点再过来,我就先他一步来了。”言知洲解释了一句。
他是个面面俱到的人。
樊九潇笑着点头,也不问缘由,只道:“我听华朗说了今日会议上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其实观文的决策也没什么问题,但厉法官的立场始终更容易被信服一些,毕竟他是一步一步从基层爬上来的,实践经验更丰富。不过我看得出来,观文并不是没有分寸,他说的也在理,只是立场不同,所以才会当面呛声吧。”言知洲无奈地笑了笑,他其实心底很羡慕孟观文的这种脾性。
第259章 Chapter 259 回归
孟观文抵达龙山园时, 天色已有落幕的痕迹。他被管事引去了书房,房内只有樊九潇一人在翻阅书面,再无其余人的身影。
“那两位是已经走了?”他很自然的走进书房, 踱步朝樊九潇对面的沙发落座,自顾自的执起桌面的茶壶往空杯中倒个满怀。
樊九潇眼睫一抬, 目光正巧落在了对方那盏水迹溢出茶杯的杯面上,他不动声色地轻皱了下眉,合上书, “谁让你来的这么晚, 别人也有公务要处理。”说完, 他把书放在了办公桌上, 起身踱步而去。
孟观文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摇头饮下一杯茶, 叹喟一声:“我还以为他们有多闲呢,要来会议上盯着我一举一动,原来也是大忙人啊。”接着朝樊九潇眨了眨眼,“看来是我多想了。”
樊九潇并不理会他,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捻着刚抽出来的纸巾,擦拭掉桌面流淌的茶渍。他自然清楚孟观文字面下的意思, 便也没有拐弯抹角,“是我让他们去旁观的。你也知晓,厉寒对于我们来说, 是需要拉拢的人。”
“得叻,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孟观文笑笑, 似乎意有所指,“不过,我今日一番试探, 可没见厉大法官对我多留情面。你不怕他不上道么?”
“那便是他的优点。若是顾忌你身后的势力便畏惧,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樊九潇轻笑。
孟观文眼神闪动,手指点了几下杯身,指腹顷刻染上一丝余温,他似笑非笑道:“政界的孤狼可不好合群,你当心被反咬一口。”
樊九潇闻言,眼底也染上一层浅薄的笑意,“你说的没错,所以现在只是观望。”
孟观文挑眉,“你还没和那两位提你有意招揽厉寒的事吧?”他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场面,哼笑一声:“今天会议中场休息时,李华朗当面指责我不听你劝,那模样还真是罕见的忠诚。”
“华朗么?”樊九潇眼底晃动一下,瞬间明了,“他一向是个直性子,晚一些告诉他比较好。至于知洲,他心里是有数的。”
孟观文瞥他一眼,并未反驳。言知洲确实比李华朗机敏过人。
“不过,我上次和你提的那人,或许也安插了手底下的眼线过来江棱,不过一个小小的议员就敢当面与我呛声,事后又挑起舆论,弄得都以为我不尊重厉大法官,故意弄出这么大的一个风波,保不齐背后还有更大的推手。”孟观文轻抿一口茶,略有犹疑的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