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九潇注意到他眼神里的深意,遂也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梅有容这人城府极深,颇有梅自山的风范,老爷子当年少有倾佩的人,梅自山算第一个,他的长孙梅有容算第二个。能在老爷子心里排到第二,想来不简单。不过越是不简单的人,越不会明目张胆的引人瞩目,这里头,或许还有其他人在搅浑水。”
“你说会不会是温家?”孟观文手背撑着一侧头颅猜测道。
樊九潇却不认同,他摇头:“不会,温家历来都是保守派,轻易不会冒头。”
孟观文笑,“你就这么肯定?可排除了温家,那就只剩魏家了。魏淮泽那小子不是跟你有交易?魏家那位应该不会这么不识趣吧。那这样的话,指向又回到了梅家,只有他最有安插人的动机咯。”他正了正身,抱着胳膊,忍不住吐槽。
樊九潇瞥他一眼,一时没有反驳。确实,梅有容的动机是最大的,毕竟在京城也是二虎相争,梅家独大的局面。
如今他和魏家有牵扯,自然也会被人误以为有同盟的倾向。不管是不是误解,但凡有这个倾向,上位者向来都会提前规避掉未知的风险。
也不无道理。
“你找时间致电问候一下温家,同属督察院,偶尔电联也不会引起怀疑。”樊九潇吩咐道。
孟观文摊手,“行行,这种试探的费脑活,一向都是我来做。”
樊九潇难得笑了,“能者多劳,除了孟首席,再没有合适的人选。”
…
一月时间如窗间过马,流逝得很快。
娄狄启动了最高级的医疗团队把林也的伤修复到最佳状态。只需要再按时吃些药□□即可,少量大幅度的运动也不易损伤其他器官。
这已然是双方都满意的恢复结果。
“年轻就是资本,恢复得快,接下来你回南门行一事就要提上日程了。”娄狄注视着林也射击靶心中间的数个弓单孔,颇为欣赏道。
“嗯,还要多谢您。”林也挽唇,收起手木仓,丢给了一旁的黑衣保镖,“我已经想办法联系了副主领,他很惊喜我还活着。正催着我赶紧回去,想来也是处境堪忧。”
娄狄笑了笑,“我听说易修尧一派把他架空了,恐怕这段日子不太好过,本来已经没了希望,猛地得知你还活着,死去的野心自然又复燃。只是——”他停顿,缓步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此番他可是求着你回去的,那么你势必得把他手里的权给夺了,让他做你的傀儡,这样你才有资格和易修尧一派对上。”
林也眼神动了动,“我明白。”
“呵呵,我对你是放心的。毕竟你应该也不想屈于人下,若没有权势,还怎么向天马庄报仇呢。”娄狄靠近林也脸侧感叹一声,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对方的面部表情,直到扑捉到那股狰狞可怖的神态,才满意的松开了压制在他肩头上的手。
轻轻地给他掸了掸肩膀的灰尘,“去了别忘记第一件事,就是与易听双谈合作,她可是你能顺利回南门行的一大功臣,既然有需求,你就姑且满足了她,降低她的防备心,以后吞并也方便。有了多方势力的加持,这样你才好与易修尧一派平起平坐。”
林也冷声应是,他明白娄狄的用意,也清楚该怎么做。从决定做娄狄手下的一条狗起,听话就是至关重要的。
他得学会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才能取下那朵只属于他一人的花蕊。
…
林也回归南门行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到了沈裕川和南平的耳里。
他们很清楚总会有这么一天,只疑惑不明的是,到底是谁在林也的背后做推手,这个人像是鬼魂一般,摸不到踪迹。
“眼下林也刚刚回南门行,势力还不稳,必然会做一些动作,要不要趁他还未起势时做些手脚?防患于未然。”沈裕川皱眉思索道。
南平却摇头,“不,让他起势。不是还有邢少霖么,他既然想要南门行的主权,眼里势必容不下林也。何况他的背后还不知是何方神圣,让他们二人先斗。我们只观望即可。”
其实她很想看看,到底是林也背后的新势力厉害还是邢少霖背后的势力更强?
二虎相斗,总有一方被覆灭。而另外一方也会暴露。
若是势均力敌,两者都会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再插手,会更容易。
这个道理沈裕川只要多想一些也能瞬间领悟,只是他患得患失的心理总是有意无意的影响他的理智,他还是担心南平对林也会有不忍之心。上一世,她很信任林也。
想到这里,他便静默下来。
南平察觉到他心绪不宁,以为是之前林也一事他还耿耿于怀,不免皱眉提醒道,“没我的旨意,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沈裕川眼神闪了闪,立时应下,“是,小姐。”手不自觉的收紧。
林也在回归南门行短短一周时间内,就把副领主那派的人攻克下来为自己做事,而副领主则识趣的当起了‘太上皇’,一切事宜都不过问。
邢少霖想,他或许小瞧了这小子,不禁也突然有几分理解当初沈裕川想除掉林也的心思。确实不能放任他做大,否则危及地位,是迟早的事。
“听说林也原先在校就是学霸级别的人物,自来学什么都快,难怪他死到临头了,都能逃走,得高人相助。”易修尧捏了捏眉心处,烦扰道。
“副领主恐怕是顾忌林也身后的人,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林也做主。少爷也别急,他手上权利不够大,不敢到您面前指手画脚。”邢少霖略略宽慰一二。
易修尧叹气,“我明白,叔父那人历来如此德行,知道审时度势,他现在老了,清楚顺了林也背后的大势力,才能捞得一些好处,若顺了我这个侄儿,他恐怕心里不服。少霖,你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林也如今借由叔父义子的名头进了董事会,我怕他联合其他股东,抢夺我们手里的主权。”
“您其实不必过多担忧,他若是想抢主权,也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您别先乱了阵脚,我就有法子把他移除董事会。”邢少霖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易修尧听闻,果然心情大好,忙问:“你是有安排了?用不用我帮忙?”
邢少霖勾了勾唇,“您若是想帮忙,那这段时间就帮忙跟大小姐多交流交流感情吧。”
“易听双?”易修尧皱眉,“与她有什么关系?”
邢少霖知道易修尧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不和,甚至有仇怨,可是谁让人家也有一份股权呢,同是继承人选之一,哪怕是当下落了下风,正牌的名头总还在那。
林也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来同他们争权。
只可惜易修尧至今还没这个概念,脑子里都是无谓的担忧,确实很草包。
不过没关系,林也回来对他也是有好处的,正愁这废物没有合适的理由解决掉。
想到这,邢少霖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语气异常温和,“大少爷可别只顾个人恩怨,易听双手里的那份股权若是转让给了林也,虽没我们这么高,但也是极大的威胁了。您起码这段时间对她态度稍稍和睦一些,总不要太快就把对方推到敌方的阵营里。”
易修尧眉头不自觉又夹紧一分,要他对易听双和颜悦色,那必不可能。当初的耻辱,午夜梦回时,怎么都忘不了。
没现在把她杀了,都算他仁义至极。
可易修尧也清楚邢少霖说的没错。他面色狰狞,咬牙冷静了下来,强迫自己暂且忍耐着。
“我知道了。”
第260章 Chapter 260 商会下的暗涌……
易听双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身姿颀长,眉眼如画,生就一双桃花眼, 垂眸间又尽是疏冷,只见他朝自己略略颌首, 周身的气质与往日在叔父身旁大不相同,已然有几分上位者的姿态。
这种熟悉感,貌似从谁身上见过。
她还不及细想, 就被对面清冽的声线所打断, “大小姐考虑的怎么样?这已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他目光明明很温和, 面容也带笑, 却让易听双有种身处凉寒之地的错觉。
真奇怪,不过是叔父手底下的一条狗而已, 有什么好怕的。
易听双移开视线,面目清冷,姿态甚高,“我要再加一条, 后天的商业会上,你想办法把董嘉勋带到我面前来。”
林也皱眉, 董嘉勋?那不是尚腾的二公子么,他眼神向下,停在了对方那张寡淡的脸上。
有几分摸不到头绪。
南门行不过刚上市, 易听双就要去招惹尚腾集团的二公子,这女人莫不是疯了?他不知道易听双跟这位有什么恩怨纠纷, 可若是为此让硕峰受创,他是必不能应的。
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他不由分说的摆手拒绝:“不行, 换一个条件。”
可终究还是低估了易听双那不知死活的胆量。
果不其然,她像是没听见般笑了一下,“我只要董嘉勋,别的免谈。”话语带着三分任性和七分的笃定,遂又若无其事的低头整理起了衣袖,缓缓道:“你既然想要我手里的股份,就得按我说的做,不是吗?”
“按你说的做?得罪了尚腾,硕峰有什么好处?”林也敛眉,眸色愠怒。
易听双既然能说出这种不顾后果的话,显然也不会考虑那么多,她甚至毫不在意:“那就不关我的事了,股份既然转给了你,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应该善后。”
林也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知道这女人恐怕还留有后手,要人只是其一,故意刁难他才是真的。
如此一来,再跟她如何争论,也是浪费时间。
毕竟这位大小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还像以前一样,觉得他不过是她叔父手下的一条狗,即使是上位了,也改变不了本质。
所以,跟一条狗哪有公平可谈呢。
林也不知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突然转了个风向,他笑,“行,我答应你就是了。”易听双想要找麻烦,那就让她去。至于到时出了什么岔子,总要有一个替罪羊才妥当。
他也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能整出多大的乱子来。
…
后日,商业宴会如期举行。
此次面向的公司范围较大,有刚上市不久的,也有老品牌集团,大多以交流为主,在会中寻求合作的机会。
宴会厅名流云集,财富和权力交织在推杯换盏的酒酿中,被贵族们分食殆尽,他们在樊笼里狂欢,试图闹出一些动静,从而获取一些利己的价值。
自古新旧集团总有暗流涌动,旧以审视的眼光看新,新则需要更大的定力来掩盖自己的弱点,迅速融入进这个圈层中,才能防止自己不被宰割。
南平今晚是以光启二小姐的身份来参加宴会的,而明面上谁也不知新集团安盛与之有何关系,只浅显的知晓他们有过合作,大约算个合作伙伴。
合作过,那就比没关系要好得多。
与旧集团有牵扯,是新集团快速发展的开始,资源也会比其他新集团更好获得。毕竟,谁都知道,光启二小姐的背后除了家族,还有更大的靠山。
更何况安盛的前身,上层圈里的人也是略有耳闻的,不是那等毫无存在感的无名小卒,他们属于黑白|通吃一类,典型的,有实力且不好惹。
而与之对比的万垣也是如此背景,它的前身是北野堂,如今也成功上市。另外相同背景的还有实力稍弱些的硕峰,听说正在闹内乱,恰好处于不利局面。
今天显然都是熟人局,见到的圈中老友凑出几桌麻将来,都是搓搓有余的。
林也望着不远处被众星捧月般包围的男女,宛如被蚁虫腐蚀过心脏的慢性阵痛感忽然蔓延全身,随之而来的是被麻痹的神经,像是不会跳动,有片刻的静止停顿。
让他做不出相应的表情。
然而这一异常,离他最近的易听双却没能及时察觉,因为她也在注视着相同的位置,甚至情绪起伏更大,神情狰狞中带着丝愤恨,她显然还没忘记之前与卢南平的种种恩怨。
攥住的掌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感受到刺痛,才恢复原样,她突然讥讽出声,“倒真是想不到麻雀也有飞上枝头的一天。”
易听双突然觉得这次能碰上也是缘分,这或许是老天爷的指示,恨得牙痒痒的人就在眼前,之前没能报的仇,今天这不就有机会了么?
“我突然觉得,只提一个要求好像有点太便宜你了,不然就再加一个吧,中场休息的时候,你把那个女人也给我带过来,可别认错人了,她叫卢南平。”易听双伸手指了一下中心位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而听到她念卢南平三个字时,林也也霎时抬眸,仿佛才从疼痛的情绪中脱离而出,他来不及消化她的话,只沉声反问,“你要她做什么?”
“做什么你自然不需要知道,我们可是老熟人呢,好好叙叙旧罢了。”易听双翘起唇角,深红色的口脂衬得那份清淡的脸难得的艳丽。
见对方如此回答,林也盯着她的眼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愈发阴翳深邃,他可不信易听双的解释,看样子这里面是有他不曾知晓的仇怨。
不过也对,南平的很多事,他都没有知情权。
甚至,他还尚未查清楚当初沈裕川害他,究竟是不是有她的旨意。
但事到如今,都不重要了,既然明月不落,他便先拥明月而去。
林也挪开视线,眼底的阴郁被眼睫下方的一片阴影所掩盖,他沉声:“行,我可以给你把人带过来,不过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我概不负责,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有限,之后的事大小姐你就自己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