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楹放下手中的东西,同意了裴远之的提议。
或者说,她本来就在等裴远之先开口。
待裴远之的东西清理完,‘砰’的一声,卧室门被关上。
男主人被孤零零地关在门外。
裴远之没离开,也没动,西装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刚回国,有许多饭局等着他,或是工作上的应酬,或是朋友叫嚷着组的局,都在等他的回复。
但他一个都没理。
除了工作之外的事务,一条讯息都没回。
裴远之一开始觉得跟季舒楹解释得足够,工作和生活的界限,他向来分得很清楚。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他不会在工作中掺入私人感情,也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来。
而季舒楹向来情绪多变,一天一个心情,一天一个想法,他不可能因为对方去站队,去拒绝客户。
何况当时,还有别的缘由。
廖音在走廊拐角看到了裴远之被拒之门外的全过程,虽然听不大清具体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趁季舒楹去洗澡的间隙,廖音私下找到裴远之,低声问:“你是不是又惹小舒生气了?!还不快去跟人家道歉!”
一上来就让他道歉,裴远之无奈,“妈,您知道是什么事吗?”
“什么事,人家小舒那么聪明漂亮还讲道理的人,有什么天大的事能惹她生气?肯定是你的不对。”
面对母亲直接扣上来的一顶大锅,裴远之靠着走廊,揉了揉眉心,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妈,事情没那么简单,不是低头道个歉就可以了。”
“管他什么简不简单的事,你先把态度摆出来啊!”
廖音恨铁不成钢,“女孩子最在乎的是什么?不就是态度!而且,夫妻本是一体,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有什么事不能两个人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沟通一下呢?”
裴远之没说话。
廖音难得的正色,继续认真道:“你们是要互相陪伴余生的人,我知道,你跟小舒从小成长环境不同,受到的家庭教育理念也不同,人生经历也不一样,可能相处起来会有很多摩擦。”
“但哪怕是认知观念上有所差异,你也可以多把你怎么想的,做事情的缘由告诉她,夫妻嘛,本来就是磕磕绊绊一路磨合,哪有什么天生就好的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裴远之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
见裴远之听进去了,廖音也稍稍放下了心。
裴远之回到书房,打开了笔记本,像往常一样,先把手头紧急的工作事务处理一下。
工作,永远是优先级第一。
他早已习惯二十四小时围着工作转的日子,日积月累下来,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事业是生
命,生命也是事业。
——“用生命的长度,换取生命的深度*”。
这几年来,只有过一次例外,他将其排在了工作前面。
但同样也是这个人,质问他“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裴远之的工作效率向来高得离谱,普通人需要花半天、乃至数天才能审完的上百页合同,对他来说,基本一小时内就能搞定。
只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停留在某一处页面的时间,过长了。
握着钢笔的修长手指,转了又转。
屏幕上的文档,迟迟没有翻动。
他闭上眼,第一次开始深思,开始回忆之前卷宗上看到的信息。
-
这边廖音和裴远之进行过的对话,季舒楹浑然不知。
她洗完澡,换了条喜欢的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出门跟林真真逛逛街,购购物,晚上再一起去参加高中校庆。
校庆的组织者之一拉了个群,将她们这一届的同学、老师都拉进了微信群,一天不看消息就999+,很是热闹。
正俯身低头换鞋子,忽而察觉到一道阴影停住在她面前。
季舒楹抬眼。
视线从眼前笔挺工整的黑色衬衫,往上,滑过线条分明的下颔,狭长的黑眸,单薄的眼皮,最后落于高挺眉骨上的那颗黑痣。
冷淡且薄情,一如她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
裴远之拦在她面前,垂眼注视着,几息后开口,“有空吗,我们谈谈?”
这是冷战以来,裴远之第一次主动提出谈谈。
面对面的当面交流,显然比电话沟通更有效率,也更避免误会的发生。
可惜,现在季舒楹已经不想听到这些了。
她换好鞋子,理了理包包上挂着的吊坠,绕过对方,离开。
从始至终,没有给过裴远之一个正眼。
只撂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和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馥郁香气——
“没空。”
第56章 6“可以抱一会吗”
“Iwatchthemoon
(我看着月亮)
Letitrunmymood
(让它带动我的心情)
Can'tstopthinkingofyou
(无法停止想你)
……”
车载音响连上蓝牙,播放着上一首还未播完的英文歌曲。
汽车在绕城高速上飞驰,绕着整个S市,一圈又一圈地行驶着。
柏油马路散发着白日被曝晒后的味道,夜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呼呼地吹着。
扔在中控台上的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动,裴远之瞄了一眼屏幕,看到来电名字是三个字。
黑色轿车下了高速,在平缓顺直的马路边慢慢靠边停下。
电话响了整整两遍,才被接通。
穆骁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从那头传来,像是在什么嘈杂的场合,音量放得很大:“阿远!你在哪?之前不是说回国要聚一下吗?”
“上次本来那天就要聚的,是你亲口说的,等回国啊!”
旁边有人附和:“对啊对啊,之前说好了的,再放鸽子就过分了啊!”
“就是,领证这么大的事,不让兄弟们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段清野夺回手机,扬声:“快让这个唯一的单身狗也沾沾我们的喜气!”
手机又被穆骁抢了过去,朝着收音筒大声道:“我跟清野他们都在酒吧!就缺你一个了,来不来!”
“是男人就来啊!”
段清野在旁边跟着附和,吵吵嚷嚷的。
良久之后,车内响起一道清清冷冷的男声,“地址发我。”
“定位发你微信了!快点过来,如果迟到了罚酒!”
电话挂断,原本吵闹的声响像被按下暂停键,车内重新归于寂静。
远处的高架桥,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厉厉风声。
日落之后的天空,短暂地被宝蓝色幕布渐渐覆盖,静谧而又浪漫的蓝调时刻。
车内没有开灯,落下一片晦暗。
阴影中,隐隐约约勾勒出落拓的身形。
咔嚓一声,淡蓝色火焰跳跃,一瞬间映亮疏冷清俊的眉眼,又归于寂静。
金属感的打火机被随手扔回中控台。
须臾,车窗半开,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明显男性的骨架,指骨修长明晰,冷白凸起的手腕上戴着一只PatekPhilippe的冰蓝色腕表,简约、低调、高级,两根扇骨般漂亮的指间,夹着一只徐徐燃烧的烟。
轻点了两下烟蒂,而后收了回去。
吸完最后一口烟,裴远之在车载烟灰缸里摁灭,抬手撩了下白雾,重新启动了车。
……
晚上八点,到达穆骁发过来的地址。
往常聚会一向是在清吧里,今天不知怎的,穆骁挑在了S市一个著名的酒吧里。
舞池喧哗,灯光幻影五光十色,动感的旋律,音乐节奏性也极强,每一个拍子、每一个鼓点仿佛踩在人的心脏上,夜景璀璨,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引起人肾上腺素的极度飙升。
裴远之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住穆骁所在的卡座,无他,就穆骁那边动静最大,也最嗨。
穆骁刚挂了电话,也一眼在人群中看到裴远之,没办法,身形外貌太出挑了,想不注意到都难,他猛地伸手摇晃,示意自己在这里。
裴远之走近,扫视了一圈。
依然都是些熟面孔,他们这个小圈基本上固定的就那几个人,卡座里也有几张生面孔,年轻女性,应当是穆骁的朋友。
落座后,他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一边,姿态有几分散漫,穆骁举着酒瓶过来,不由分说先给裴远之面前倒了一杯。
“阿远,跟你介绍一下,我最近交到的好朋友,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