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插兜,身姿格外的高大挺拔。迎着阳光,他立体的脸孔,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俊朗。
“喂。”朱序提醒。
贺砚舟转回目光,跟上她的步调。
离民宿已经有些距离,沙滩忽然被前方出现的礁石群截断,他们不得不绕到岸上去。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对面路边出现一所学校。
白墙红瓦,陈设朴实,但直面大海与阳光,已属绝佳。
“我中学在这里读的。”贺砚舟说。
朱序真心羡慕:“那很幸福啊,光看看窗外的景色,心情就很好。”
“对岛
上长大的孩子来说,并不稀奇。”
倒也是。朱序跟着他的脚步穿过马路,隔着厚重铁门,教学楼像一个空空的盒子,不见学生身影。
“放暑假了。”朱序说。
“去学校后山走走。”
“好。”朱序应着,却一时没动,她转过身,抬手遮在额前,眯起眼眺望蔚蓝的大海。不久,转回来,才发现已经与贺砚舟拉开距离。
往前走全是上坡路了,两侧则是植被茂密的平缓山坡。
她小跑几步跟上去:“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贺砚舟看了看她:“梦见什么?”
“梦见高考试卷有两米那么长,但我一道题都没来得及做,像卡bug一样卡在写姓名上,怎样努力都无法完成‘朱序’两个字。”朱序有些懊恼:“忙活很久,梦里就感觉到很累。”
贺砚舟似乎有所感触,视线移到远处:“梦境大多都映射着曾经的遗憾。”
朱序觉得不准:“我对高考成绩很满意。”
“多少分?”
朱序报上分数,又问他:“你呢?”
贺砚舟说:“不想打击你。”
朱序暗暗撇嘴,又忽地想起,高一那年的期中考试,年级前十里的确有贺砚舟这个名字。
发觉走得越发费力,却见贺砚舟神色自如地迈着大步,不见半点气喘。
他本就人高腿长,一步抵她两步。
朱序放慢速度,不再费力追赶。
贺砚舟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停了停,向她伸出手。
朱序一顿,将手交给他。
随他踏入山坡,想起刚才聊的话题,便问:“那你呢,有做过什么遗憾的梦吗?”
贺砚舟思考片刻,感觉到被自己牵着的那只手温热柔软,他忍不住揉捏了几下,只答:“算有吧。”
第25章 第25章一把年纪了,玩起“越喜欢越……
朱序不知贺砚舟要带她去哪里,也意外地信任于他,没有多问。
手仍被他牵着,她落后半步,稍稍抬眼,能看见他立体好看的侧脸。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正打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气温升高了几度,但迎面的海风仍很凉爽。
穿过一片稀疏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朱序不觉屏了下呼吸,一种不知名的粉色花朵开满整个山坡。
她毫不掩饰地赞叹:“哇!好漂亮。”
转过头去,贺砚舟正看着她。
她问:“我们误闯进来?还是你本就知道?”
贺砚舟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是这片区域:“本就知道。春夏交替时,花更多,颜色也更漂亮。”
朱序拢住长裙,蹲下来仔细观察,确认是从未见过的种类。
这花上下相叠,分为两层,
上面一层纯白色,花瓣圆润;下面一层则有尖尖的角儿,热粉色,向外舒展着。掩在花瓣底下的尾巴有些像水母绷直的触手,美丽又奇特。
她用手机搜了搜,才知这种野花叫做耧斗菜,一种生命力顽强的毛茛科植物。
朱序问:“我能摘走几枝吗?”
贺砚舟点头:“大自然的馈赠。”
朱序起身,把手递给贺砚舟:“帮我拿一下。”
贺砚舟垂眸,见她手背骨骼和筋络已绷到极限,那攥紧的拳头,像是一个撑满馅料的小包子。
他手从兜里抽出来,摊开掌心。
她松开五指,东西悉数掉落,原来是一些精致的小贝壳,粉的、白的、紫的,还有几枚圆润半透的石头子。
许是攥得久了,已沾染上她的温度。
贺砚舟仔细瞧了会儿,其实在他掌心也不过一小堆儿。
他收拢手指,及自然地放入自己兜里。
朱序认真挑捡着,已走出几米远。
她穿一件长及小腿的白色连衣裙,中袖,宽松,不显玲珑腰身。他不懂衣料材质,只觉得穿在她身上轻薄如蝉翼,有风吹过,裙摆灵动飘逸。
一直觉得朱序虽瘦但不失肉感,见过她穿凸显身材的衣服,却更喜欢她此刻的简单、自在。
贺砚舟转向别处瞧了眼,又瞧回她,喊她名字:“这边多。”
朱序提起裙摆走过来,蹲在一簇花丛间,挑中最饱满的两枝。
没多久,贺砚舟又在身后唤她:“过来。”
朱序起身,走到他脚边蹲下。
几次三番,她觉得不对。光见他指使自己走来走去,他却插兜站着,半分腰都不弯,跟溜小狗似的。
他再开口,朱序不理了。
远处的海风徐徐吹来,耧斗菜随风摇曳。
她蹲在那儿许久都没动一下,贺砚舟只好返回,本想凑近了看看这朵小蘑菇在做什么,谁想她忽然扬起手中的花,戳向他的脸。
贺砚舟只偏头躲了下,除此没有太大动作:“幼稚。”他眼神警告。
“你才幼稚。”朱序并没因他故作严肃的样子败下阵来,反而心情不错:“我是小狗么?”
贺砚舟淡笑着不答,抬手在她头顶乱揉了一气,还真把她当成宠物了。他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瞬的沉默,暗暗嘲笑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玩起小屁孩“越喜欢越捉弄”那一套。
朱序转身朝前走,不知不觉,手里的耧斗草已经一大把,再去采摘恐怕会浪费这份馈赠。
与贺砚舟走到山坡顶,找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来。
太阳已升至半空,还好头顶有棵小树可以遮阳。
这处视野极为开阔,几乎将整个小岛尽收眼底。目光向下,是学校的红屋顶,远则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一搜小船在洒了金光的海面上无声飘摇。
安静时,耳边充斥风吹草丛的簌簌声。
朱序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如果真有轮回,盼望自己下辈子的经历能如白纸般干净,可以在这小岛上简简单单过完一生。
沉默良久,她转头去看旁边那人。
贺砚舟分开长腿坐着,手臂搭在膝盖上:“你觉得窗口外的风景会令你心情变好,这个位置才无可替代。”
朱序一顿,他是为了与她分享绝佳景色,才爬上这片山坡的?
她问:“你以前经常来?”
贺砚舟说:“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上来。”
“你那时几岁?”
“十三四岁?记不清了。”
朱序想象不出那时的他会是什么样,对他最初印象便是高一时白衬衫牛仔裤、有着一双幽深眼睛的男孩。
他当时剔了短短的寸头,个子很高,有些单薄,话不多,但男生女生缘都挺好。
一时没再问什么,朱序感觉接近脚踝的小腿处传来丝丝痛感,掀开裙摆,那处皮肤竟出现数道血痕。
贺砚舟侧目也注意到了,眉心微蹙:“怎么弄的?”
朱序发懵:“我不清楚。”
“这么多条划痕,你没痛感吗?”他问:“有纸巾没?”
“有。”朱序把斜跨在肩膀上的手机绳转到身前,壳子后面有个小口袋,也仅仅只够放两张纸巾的。她抽出其中一张递过去,贺砚舟抬起她小腿,将自己的腿伸直放平,给她垫着,展开纸巾擦去四周尘土,又轻轻拭了下溢出的血珠。
朱序这会儿才感觉到加深的痛意,紧抿住嘴唇。
贺砚舟抬头瞧了她一眼:“很疼?”
“还好。”
他目光再次落到那些擦痕上,确认不再流血,且没严重到需要立即处理,才转移她注意力去逗她。
他故意严肃瞧着她的脸,抬手用指腹蹭了下:“我看看,怎么像是流泪了。”
朱序嗤之以鼻:“我才不会轻易哭呢。”
贺砚舟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笑笑:“是么?”
朱序听出他语气揶揄,忽然间想起,有次被他害得掩住脸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