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能说出来的,统统叫云淡风轻。
偏偏宋逢林还陪小心,肉眼可见的慌张:“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韵手肘捅他:“当然了,全家挣的都是我的。”
她爸跑外卖的收入,还会每个月分出五百给女儿做私房钱。
如果说这个家有众星捧月的话,理所当然的是她。
宋逢林嗯一声,一边说:“原来不用上班的人这么多。”
明明是工作日的早上,商场里热闹出菜市场的架势。
特别是六月里天气热,好多人带着孩子来蹭空调,有几个活泼的跑来跑去。
陈韵:“恭喜你加入大军。”
说喜,也不知道从何来。
宋逢林怅然:“现在感觉还有点不适应。”
陈韵看过一篇文章,是分析刚退休的父母心理的。
她别的不会,转移别人的注意力是一把好手,举起手机:“你先别不适应,帮我看看哪个包好点。”
几个包的形状扁的圆的都有,却叫人第一看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宋逢林呃呃呃半天,放弃在自己深耕不了的领域里发言,只差举双手投降:“要不都买?”
陈韵批评他:“这是最敷衍的解决办法。”
宋逢林可不能背这种罪名,推推眼镜:“我再看看。”
他这一看,真是满脸的苦大仇深,不知道的以为是跟LV过不去呢。
陈韵真是憋笑憋得难受,觉得对他实在是种折磨,打断:“你眉头都快拧断了。”
宋逢林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眉心,不小心把眼镜打落在地。
对于高度近视的人来说,这副框架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不戴着的时候反而奇怪,下意识在地上摸了摸。
陈韵想帮他捡,两个人的头磕在一块。
她体量更轻,一屁股直接坐地上,裙摆像朵花似的绽开。
宋逢林倒是巍然不动,拽她一把:“没事吧。”
陈韵是犯懵大于疼痛,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借力站起来,视线停在他的眼睛上。
宋逢林少时总是穿着不合身的破旧衣服,青春期因此和自卑两个字完全分不开,任何人把目光聚焦到他的外貌上都会明显叫他不安。
他不戴眼镜本来就有点不自在,有些慌张地赶紧戴好。
陈韵自然地把手上的灰拍在他衣服上,一边说:“你眼睛好看,戴眼镜好可惜。”
宋逢林脸上飘起可疑的红云:“你以前也说过。”
陈韵陷入回忆,慢慢想起来的同时把后背对着他。
毕竟这句话跟两个人第一次接吻有关系,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宋逢林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记得,低声笑。
笑得陈韵羞恼,暗自掐他的手臂。
宋逢林浑身最多的就是肉,一点都不疼,反而顺势握住她的手。
陈韵斜眼看他:“我要买两个包。”
宋逢林:“好。”
答应得太快,好像让人少了一点发挥空间。
陈韵心想自己也是有毛病,难道摊上个抠门的老公才能称心如意吗?
人啊,要知道知足。
她模仿着TVB的语调在心里默念,往前又挪一步。
宋逢林跟她搭话:“周末要带孩子出去玩吗?”
陈韵:“好像有一家新开的儿童乐园,我搜一下。”
她低着头看手机,宋逢林又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他性格其实很黏人,恨不得生出千百句话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又实在不善于此。
好在天赐良机,他道:“到我们了。”
陈韵就把这事先放一边,进店先给柜姐自己看中的几款包的图片。
她挑东西很快,就是下决心的时候陷入两难:“好像买哪个都行。”
宋逢林出示付款码:“都买吧。”
看见有愿意买单的客人,柜姐更是敲边鼓得起劲。
陈韵还是犹豫:“有点浪费了。”
宋逢林:“七夕、中秋、国庆,正好三份礼物。”
谁中秋跟国庆还送礼物,夫妻俩也没这个习惯啊。
陈韵:“真是什么节你都预支。”
宋逢林:“难得嘛。”
他既然这么积极主动,再拒绝有点不识好歹了。
陈韵手一指:“我比较喜欢这两个。”
宋逢林:“那还欠你一个。”
出来花一
趟钱,还落下额外的债务了。
陈韵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真是不知道勤俭持家。”
宋逢林:“嗯,我一个人过日子不行。”
他甚至觉得在遇到她以前的人生自己就只是一副有生命的躯体在行走,连灵魂都是空荡荡的。
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好听话并非是轻飘飘的甜言蜜语,陈韵偶尔会有一种掉入异世界的错觉。
她十几岁的时候非常相信爱情,对偶像剧里的情节深信不疑,以为所有的婚姻都能几十年的你侬我侬。
然而柴米油盐的确会磨平很多东西,世俗以孩子、房子和票子困住大部分人。
那些少年爱侣携手相伴至今,也许只得到一地的鸡毛蒜皮。
在这种情况下,陈韵居然仍旧被爱。
这有可能呢?说出来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好像得到相反的答案才能松口气。
宋逢林付完款回来看她满脸纠结地站着,问:“还有喜欢的吗?”
陈韵瞬间回神:“没有,我想吃甜筒了。”
说来说去,还是最关心吃的。
宋逢林:“那走吧。”
他拎着两个大logo的袋子,总不能这么走一天。
陈韵:“先把它们寄存了。”
宋逢林还以为是去服务台,没想到现在都有自助的柜子。
他道:“好先进。”
说得像是刚出世的山顶洞人,陈韵打个不响亮的响指调侃:“21世纪啦。”
又嘀咕:“怎么老是‘哑炮’。”
她有时候爱学些小技能,比如在家里吹流氓哨。
宋逢林记得她有阵子吹得可来劲,还因此被丈母娘数落。
因为在长辈的习俗里,夜里吹口哨会招贼。
说实在的,这两者都不知道是怎么划上等号的。
不过家里的一切规矩都按照上一辈的习惯来,夫妻俩平常号称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多数时候还是依样画葫芦,连月亮也不让孩子指。
应了那句原来觉得没道理的话——等当了父母才知道。
哪怕不符合科学道理的事情,也很怕给孩子带来一丝伤害。
思绪到这儿,宋逢林把脑子里跑偏的弦拽回来。
他拇指和食指一搭:“你看我。”
像只开屏的孔雀,隐形的尾巴都翘老高,恨不得鼓捣出会被投诉的噪音。
但陈韵还挺崇拜的:“真好,我就打不出你这种脆脆的声音。”
宋逢林对比两个人的手:“是不是你指甲比较长?”
陈韵善于从外部找诱因,拒绝承认自己确实不行:“肯定是。”
俨然剪了指甲我就是打响指届第一人的模样。
宋逢林当然顺着她的话讲,两个人再聊一茬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一整天的,较真起来发生的全是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都不用到若干年后就已经成为插曲。
唯一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就是收到了股份转让的尾款。
这钱看着多,但把剩下的那点房贷还了基本不剩啥。
夫妻俩只能数数银行短信里有几个零过过瘾,晚上领着全家出去搓一顿。
吃的是麦当劳,喝的是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