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没有提醒她的念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与这个女人在一起,除却情欲,竟生出无与伦比的温馨,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情感和体会。
可他们又是那样的关系。
前几次他没有忍住,对她讲几句含情脉脉的真心话都让她承受不住,这几次他不由变得警惕,暗暗提醒自己,只有在她不曾发觉时,才能放任心事流露些许,否则可要吓坏她了。
江嘉劲注视林翘许久,才走上前,问道:“包饺子呢?”
林翘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听他这样讲,并没客气:“大少爷,你终于醒了,快点帮我和面。”
他没问她,怎么刚走就回来。
她也没问他,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怎么没在江宅。
她很自然地使唤起他,他心情好,也乐意被她指使,拿起旁边的面盆,倒了面粉进去,再放水,这件事在他看起来再简单不过,谁小时候没有玩过泥巴?
可她却惊声尖叫:“江嘉劲!救命啊,你不要吓死人了!”
江嘉劲的双手还插在面水里,不解地问:“怎么了姑奶奶。”
林翘龇着牙,难以置信地指着面盆:“一瓢面你加了十瓢水吗?你不会就说不会,干嘛硬着头皮上啊?面哪有你这么和的。”
江嘉劲低头看了眼那分不清是盛着面水还是面团的盆子,只哼一声:“水多了就加面喽。”
“……”林翘生平第一次气到讲不出话。
她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往旁边站,不要碍事,只道:“让我活过大年初一吧,你快走。”
江嘉劲大言不惭:“没关系,我不会和面,但我会擀皮,等你把面和好,我同你一起包饺子。”
林翘差点脱口而出“我信你个鬼”,最后却只是说:“行行行,那你先去看一会电视吧。”
她像赶小孩子一样,只求这位爷不要再进厨房添乱的好。
江嘉劲深深看她一眼,只觉得她这一脸家庭主妇的暴躁样子可爱极了,俯身对准她的脸颊便亲了一口,“木马”一声,极嘹亮。
林翘先是一怔,接着便要拿擀面杖打他。
江嘉劲侧身躲开,灵活地转了个圈,搂住她再亲一口,这一吻,原本是打算亲嘴巴,最后只落在下巴上。
可他还是赚了,如流氓无赖一般,大笑着闪人。
林翘扬起擀面杖追他打,追到一半,却不妨笑弯了腰,只觉得这个人虽然幼稚,却也有点好玩。
最后还是林翘把面和好。
弄到一半,头发散开了,她喊江嘉劲进来为她绑头发。
江嘉劲一手拿起她的鲨鱼夹,一手攥住她的长发,左比画右比画,要么扯痛了她,要么便是剩一绺夹不上去。
林翘忍不住埋怨:“你这个人怎么连头发都不会绑?”
江嘉劲笑:“我要是会绑成什么了?基佬还是情场老手?”
“反正你会为自己辩解。”林翘撇嘴。
江嘉劲干脆把鲨鱼夹又摘下来,手里没有现成的头绳,他取下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儿,将她的长发低低扎起一个马尾。
过后又从后面,把她拥住,问道:“这下满意了吗。”
林翘没空理会他,只说:“行,只要不是散发就好。”
他笑笑,长臂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肢,顺势低头来亲她的脸蛋,她用胳膊肘击他的肚子:“臭流氓,快点滚开,就知道你要不老实。”
她语气虎虎的,他听罢哈哈大笑,没有再捣乱,径直离开厨房。
后来二人把馅料和面团端到餐桌上,煮了火锅底料,边包边往锅里下饺子,就像涮火锅似的,而他真的会擀皮,几乎没让她再动手。
饭吃到一半,林翘的手机响了。
她起身去拿,是一个陌生号码,走红之后,她便常常被私生骚扰,今天是春节,不可能有人打扰她,想必这通电话也是私生打来的,她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可紧接着,电话又打过来,她再次挂断,很快,同一个手机号,又一次拨打过来。
江嘉劲说:“谁啊,你不接?”
林翘骂道:“靠,私生成精了,大过年的还不安生。”
说着话,她终于接听,刚不耐烦地问了声:“喂?”
对面的声音,令她如遭雷劈——
“林翘是吧,我是江荣先,你让江嘉劲接电话。”
第59章 林翘,终于是你……
林翘在江嘉劲住在一起许多年,江荣先想知道这件事,简直易如反掌。
但这样直接地从江荣先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林翘还是觉得很意外。
她看向江嘉劲,先是没有说话。
江嘉劲被她的眼神弄得发懵,笑问:“怎么了?”
她嗫嚅几句,才道:“好像是你爸爸?”
江嘉劲的笑僵在嘴角,眼眸瞬间黯然下去。
林翘把手机递给他,他没有动,她想了想,摁了外放,把手机放在桌上。
江嘉劲沉眸看着那手机许久,才问:“找我做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江荣先压着怒气。
“充电了。”江嘉劲懒散应答。
江荣先静了三秒,才沉声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需要我提醒你?回家来,不要让一家子人等你吃饭!”
江嘉劲冷笑:“昨晚大发雷霆的时候,您不是扬言,江家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江荣先又一次沉默了,数秒后才笑:“嘉劲,你是聪明人,我这通电话是在给你搭台阶,你不愿意走下来,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跪着下来,或者,你想跳下来?粉身碎骨?”
江嘉劲脸色发青,额上青筋瞬间暴起。
偏偏江荣先气定神闲:“叫上你的林小姐,我要瞧瞧,让你流连床榻的女人究竟是哪路妖精。”
通话显示结束。
林翘抬眸看向江嘉劲,想了想,说道:“走吧,别吃了,我陪你回家。”
江嘉劲咬着牙,狠狠捶了那桌子一下,直把面粉溅得到处都是。
林翘无奈地耸肩:“江嘉劲,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
江嘉劲沉眸看向她。
她笑:“我想说——江嘉劲,你好像很委屈?委屈,那就给我嚼巴嚼巴咽下去。你怪不了任何人,只怪你投胎不好,怪你是儿子不是老子,怪你受制于人。”
这番话……
原本是当时他骂她的,如今她倒是会草船借箭。
江嘉劲本该发怒,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气,竟还扯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骂得好,骂得真好。”
林翘没有接话,一味注视着他,后来还是她先起了身,关掉火锅的电源,又扶他的胳膊:“走,洗澡,换衣服,清清爽爽去打这场仗。”
江嘉劲抬眸看她,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过了会儿,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又将指节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握,笑道:“不急,和我一起洗?”
林翘顺势贴近他,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顺着他的话问:“你爸爸等急了怎么办?”
他的语气漠然无波:“他既然打电话请我过去,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话落,看向林翘的眼睛却是春光乍泄,他将她拦腰抱起,走进浴室。
却只是共浴而已。
他眼神放荡,不过是一种掩饰,实际毫无兴致。
她也一样。
江嘉劲开车
回家,带了林翘一同过去。
半山腰上坐落的豪宅,大得好似迷宫,连停车场都是单独的一栋楼,盘旋着三四层高,江嘉劲把车停在第三层,而后牵着林翘下了车,乘电梯来到一层的客厅。
说是一家子人都在等江嘉劲,实则只有江荣先,江夫人,以及江嘉丽三人。
林翘曾在夏江禹家里吃饭时,偶然听了几句,江嘉丽人到中年,尚未婚配,不过是惦记着扶摇的资产,想与江嘉劲争上一争。
若说江嘉慧是外露的豺狼,凶狠浮于表面,江嘉丽便是真正的毒蛇,阴险狡诈,心机颇深。
江嘉劲走过来时,江夫人堆笑亲切地叫了声:“嘉劲。”
接着便看到他身后的林翘,面色不由得微僵,转头问江荣先:“荣先,怎么事先没有通知我嘉劲带了女朋友过来?”
江嘉丽见到林翘脸色登时大变。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林翘是在翰林书院的晚会上,当时她并未在意,谁知摇身一变,这女人都能踏足江宅的大门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她笑道:“妈妈,你不常看电视,或许不知道,这位是扶摇传媒新晋的一姐,近两年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江夫人怔了怔,忙问:“所以嘉劲谈了个女明星吗?”
林翘看这表情,听这语气,便心中有数。
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自然家风严谨,还保留着演员如戏子,是下三滥下九流的看法。
女明星是玩弄的对象,身份的象征,却不能是带进家门的女人,江家母女这番话,既是贬低了林翘,也是把林翘当成脏水,泼在江嘉劲的身上。
林翘暗自记下这一笔,暂未表露。
又将目光不动声色移到江荣先身上,看到他握酒杯的那只手上,竟保留着滞留针,她一时默默,正琢磨江荣先得了什么病,江嘉劲反手握上她的柔荑,牵她到餐桌前。
又颇有绅士风度地亲自为她拉开椅子,自然而然地说:“你坐。”
林翘对江嘉劲笑了笑,自然而然坐下。
江荣先看了眼江嘉劲,随后看向林翘,皆是漫不经心一瞥,始终没说什么,江家母女观察着他的脸色,亦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