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能理解他们爱子心切,虽然形式过激,但他们毕竟是长辈,她怎么可能直接让孟清淮去教训他们。
要真让孟清淮去了,那怎么看怎么都像受了委屈的儿媳妇在撺掇自己老公去教训公婆。
……苏韵被自己的这种联想恶寒到了。
病房里冷冷清清,隔壁床没有病人,孟清淮被苏韵阻止,忽而沉默了下去,眼神不停地在四处打转。
苏韵看出来他在欲言又止,主动问他:“你想说什么?”
孟清淮有一点磕巴,舌头差点在嘴巴里打了个结:“我……我,小韵,我……”
“你什么?”
“我想说,小韵……下一次吵架,可不可以,不要说那种话。”
苏韵一愣。
孟清淮眼底很快聚了一层水光,他眼圈发红地看着苏韵:“我们以后不管再生气,都好好说话,不要叫我滚,好不好。”
有些时候,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苏韵说的话是气话,但是他反应慢很多,不太能听得出来。
因此他总是把听到的话全部当真。有些气头上的话,要琢磨很久,才琢磨得出来那只是气话。
可是那个时候,最难受的劲儿已经过去了。
苏韵被他的请求说得脸微微一红,心里知道自己情绪上头的时候说话是很过分,但她的尊严不允许她承认错误,她死鸭子嘴硬:“你还教训上我了是吗?孟清淮,是你先骗人的,我骂你两句怎么了?我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我警告你,没把我哄好之前都别惹我啊。”
她凶巴巴地,孟清淮眼睛红红,又一次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和她道歉:“对不起……”
太好拿捏了。苏韵感到有些头痛,总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
“行了你别哭了。”苏韵把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他的胃:“好点了没?”
孟清淮点头。
苏韵道:“医生说有出血点,你昨晚有吐过血吗?”
孟清淮下意识就想说没有,但明明刚刚才说了不能骗小韵,因此他立马改口:“吐了,但不是很多。”
苏韵一听:“那你昨晚上为什么没来医院?”
“吐过之后就没那么难受了,我以为不用来。”
“下次不行!下次有问题就来医院,听到没?”
“还有,昨天路姚远给你那个酒不是你能喝的,下次不管谁给你酒,都不要喝。”
“可是他是小韵的朋友——”
“现在不是了。”
提起这个,苏韵眼眸一眯,她突地直起身:“小淮,我现在有事情要出去一趟,我找人来陪你挂水,你老实躺着。”
孟清淮一顿,伸手去碰她衣角,没碰到,她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二十来分钟后,林夕赶来了医院。
她进门的时候,孟清淮已经因为体力不支困过去了。
林夕悄无声息踩进屋子里,把打包带来的饭菜放到了床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苏韵去找路姚远算账了,临时联系的她。
她从上周六起就挺担心孟清淮的,昨晚看他在苏韵面前卑微成那副样子,她不仅担心,还有些生气,觉得苏韵做得过火。
但孟清淮似乎并不觉得,苏韵无论怎么样对他,他好像都能接受。
还真是卑微。
孟清淮一睡睡了接近两个小时,林夕也就守了他两个小时,见他转醒,她下意识放轻了呼吸,问他:“饿不饿?”
孟清淮意识还混沌着,以为她是苏韵,他有些难受地睁开眼,没看清楚人先开口道:“小韵,喘不上气。”
林夕不知道他有哮喘,听他说喘不上气,连忙想去叫医生,孟清淮却习惯性地朝她伸出了手。
林夕一愣,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把他从床上揽了起来。
体/位稍微一抬高,他呼吸困难的症状改善
了不少,眼前逐渐清明,他蓦地看清了扶自己起身的人,一怔,他松开林夕,往后缩了缩。
“……苏韵有事,让我来看着你。”林夕察觉到了他在看清自己后那一瞬间的疏离,她压下心底的那一点点在意,去拧保温盒:“喝粥。”
孟清淮温吞地说了一声谢谢,接过了她递来的热粥,林夕看他捧着粥碗迟迟不动:“怎么了?”
“没事。”孟清淮抿了抿唇,吞了一口,温热的粥还没滚到胃里,就被一阵剧烈的反胃感给抵制,他骤然弯腰,拉过床边的垃圾桶,悉数吐了。
林夕注意到他吐的白粥里混有不少的血丝,咬牙骂了一声:“路姚远这个杀千刀的。你也是,你有胃病还接他的酒干什么?”
孟清淮没胃口,把粥还给了林夕,脸色苍白:“他说会帮我劝小韵……”
“那又怎么样?到底是你自己身体重要还是和苏韵和好重要?”
她莫名有点生气,孟清淮又在她气头上浇了一桶油:“小韵重要。”
林夕嘴角一抽:“她救过你的命啊?”
孟清淮点头:“我的命,就是小韵救回来的。”
林夕耸了耸眉峰:“真的假的?”
孟清淮眼神真挚地确认,林夕无话可说。
得,还真救过命。
孟清淮简直就是苏韵的脑残粉,她也懒得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只是发现他实诚得紧,于是有些坏心眼地问道:“你天天这么缠着苏韵,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嗯。”孟清淮对此毫不否认,他最喜欢的,就是苏韵。
林夕道:“你喜欢她,可是她喜欢秦璋啊,你不会吃醋的吗?”
“吃醋是什么意思?是嫉妒吗?”孟清淮道:“小韵说过,她喜欢秦璋,也喜欢我,我和秦璋在她那里,是一个分数的喜欢。”
林夕听他说话,觉得挺有意思。
他笨笨的,说话实诚得要命,还有问必答。
她忍不住继续问他:“哦,苏韵是这么和你说的吗?那她有没有告诉你,秦璋是她的男朋友,和你是不一样的呢?”
林夕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东西,到底是纯粹地逗他还是别有用心。
“男朋友……我知道。”孟清淮道:“可是男朋友,为什么不一样?”
他一直都不明白。
林夕道:“男朋友当然不一样了,男女朋友是会结婚的,结婚懂吗?”
孟清淮猛地凝滞。
结婚?他知道的。
结了婚之后,就会像爸爸妈妈一样,组建一个家庭,生小孩,然后互相扶持,度过一生。
小韵会和秦璋,结婚?
那他呢?
爸妈明明和他说过,小韵应该和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结婚的,难道秦璋对她比自己更好吗?
危机感骤然降临,孟清淮心慌意乱。
他才应该是世界上对小韵最好的人。
————
苏韵拎着一大箱酒,去学校找路姚远拼酒。
秦璋在旁边看着自己女朋友和自己哥们儿拼酒,有些头疼,但苏韵今天看起来是真的要替孟清淮出这口恶气,他不太好说什么。
路姚远自诩酒量可以,但在苏韵面前,根本不够看,苏韵硬生生把他喝趴下:“愿赌服输,你和我去医院,给小淮道歉。”
路姚远喝醉了,醉得狂吐,苏韵也不放过他,硬把他扯去了医院。
打开病房门时,孟清淮已经挂完水,换好衣服准备出院,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苏韵拖着路姚远进屋:“小韵?”
苏韵把路姚远丢到了孟清淮脚边:“给他道歉,快点。”
路姚远倒也不是输不起,他醉得有些颠三倒四,拽住孟清淮的裤脚:“对不起啊……”
孟清淮身体乏力得紧,被他这么拽一下快要拽倒:“你别拉我…”
他话音未落,路姚远抱着他的腿吐了。
孟清淮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他近乎控诉地抬起头,看向苏韵,被路姚远恶心得说不出话,苏韵一把捞开路姚远,连忙过去抱住了他:“打住!打住。小淮,我们回去换一双鞋就可以了,别哭啊别哭。”
孟清淮没打算哭,只是觉得恶心,求助苏韵而已。
但苏韵已经有点醉了。
她抱着孟清淮,双手搂在了他的腰上。
秦璋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眼神晦暗不明,上前去拉开她:“小韵,你是不是醉了?”
他没能把苏韵拉开,苏韵眼里似乎只有孟清淮,她揉了揉孟清淮的腰,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小淮,我带你回家吧,我们回去把鞋换了,你就不哭了。”
她带着孟清淮出门,病房里,只剩下秦璋,林夕,还有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路姚远。
林夕注意到秦璋脸色不好看,打了一个哈哈:“你不会吃醋了吧?”
秦璋一张俊脸微沉,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嘲弄:“吃什么醋?有必要吃一个傻子的醋吗?”
第16章 清明
苏韵真的喝醉了。
坐车回去的路上,她有些犯困,黏黏糊糊地靠到了孟清淮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睁着眼睛湿漉漉地看他:“小淮,你还痛不痛啊?”
孟清淮靠在椅背上,脸色泛白,唇角却蔓延开一丝笑意:“小韵,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啊。”苏韵直起身:“我看起来像是醉了吗?我很清醒啊,就是有一点……唔”
车辆突地开到一段下坡路,她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孟清淮连忙揽住了她的后背,让她侧着趴到了自己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