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毒舌还是没人比得过她,秦璋的尊严受到严重打击,但还是强撑着撸了一把袖子:“我在练了。”
苏韵侃他归侃他,但还是关心他的:“别不知轻重的啊,平时散散步得了,篮球场你也给我少去,我要是从路姚远那儿知道你又去打篮球我真的会揍你。”
秦璋应承下她的话,店员开始上菜,苏韵吃到一半去了一趟卫生间,再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她本来想和秦璋吐槽一下这家店的男女卫生间设计不合理,差点害她走进男厕所,但话还没出口,她忽地愣住了。
她眼前的桌面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蛋糕。
看见蛋糕的一刹那,她赫然想起,今天是八月三十一。
秦璋似乎有特意考虑过她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性格,因此没有大张旗鼓地给她制造什么生日惊喜,没有邀请一群人来给她庆生,也没有让店员来唱什么祝福歌让她社死,他只是安安静静地把蛋糕摆在那儿,瞧着她突然愣住的表情,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小声道:“许愿吧。”
他们的位置,是店内的一个小小角落,苏韵是靠墙坐着的,四周没有什么人。
她看着那个蛋糕上面插的19形状的蜡烛,又抬眸看了一眼秦璋,眼眶忽地有点发红。
她是真的完全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秦璋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啪嗒一声点了蜡烛的火:“闭眼吧小韵,可以许愿了。”
苏韵有些失控的情绪在他的话里找到了一个台阶,她蓦地闭上眼,压下了眼底的潮湿。
十九岁之前,她每一次许愿,都在渴望自己可以变得有钱,变得美丽,变得优秀,但十九岁的生日愿望,她希望她的人生可以从此刻起,重新开始。
苏韵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心愿,吹灭了蜡烛。
从泰餐店离开,两人又去看了电影,等到时间差不多,回到
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开学前一天,学校里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人,校园又热闹起来,秦璋勾着她的手,送她回寝室的路上,突地问她:“你没发现今天少了什么东西吗?”
“少了什么?”苏韵还没反应过来,手心一凉,秦璋塞了个什么东西到她的手里,她抬起手一看,是一枚戒指。
“生日礼物。”秦璋下意识挠了挠头,苏韵这才注意到,他无名指上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戴了一枚戒指。
“我戴无名指是因为我,我只有这根手指戴得下……你,你随意。”他急于解释,竟然显得有几分局促,苏韵注视着那戒指迟迟不戴,他紧张得心脏病都要犯了:“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拿去换一个款式。”
“不用。”
秦璋见她还是不动手,耳朵都憋红了,开始怀疑自己现在送戒指是不是太心急和冒进,给自己找台阶下:“反正送你了就是送你了,你不戴也行,拿去卖了也行,都随便啦哈哈。”
某人看起来快要碎了。
苏韵逗他逗得差不多了,笑出了声:“你也有今天。”
秦璋一愣,苏韵把戒指往左手无名指上一扣:“那就先戴着吧,等我什么时候缺钱,就拿去卖掉,不过能卖多少啊?”
“没多少……卖了也不值几个钱的。”秦璋小声道:“要是真要卖的话,卖给我吧。”
“卖给你?你拿去送别人?”
秦璋摇头:“还是送给你。”
在暗恋秦璋的那些年里,苏韵没有想过这个看起来帅得高不可攀又有些不着调的学长谈起恋爱来会是这幅样子,他把苏韵送到了宿舍楼下,叮嘱苏韵今天不要再熬夜,要早点睡觉,转身离开的时候,苏韵突地又叫住了他。
秦璋脚步停顿,宿舍外青绿色的银杏树下,苏韵朝他走过去,忽地抱住了他。
“怎么?”
“没什么……就抱一下。”苏韵抱着他,脑袋靠在他胸口蹭了蹭,秦璋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一层衣服透出来,男性特有的气息令她感到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她仿佛验证成功了似的放下心来。
面对秦璋时,果然也会这样。
如果一切生理反应都是荷尔蒙在作祟,那就相信自己的心。
她的心不会骗她,她一定是喜欢秦璋的。
————
不远处的汽车里,孟清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脸色惨白地看着宿舍楼下的一切。
贺燕问他:“那是小韵的男朋友吗?”
孟清淮没有说话。
他怀里抱着一个棕色的中等大小的包,那里面装的,是他离开宁县前专门从医院回家去拿的,似乎是他给苏韵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看着秦璋和苏韵分开,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但他去找的人,不是苏韵,而是秦璋。
秦璋没走出多远,忽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孟清淮。
自从上次在医院起冲突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个人见过面了。
他下意识对孟清淮感到厌烦,眉宇微蹙,但在反感之前,他首先察觉到的,是他赫然消瘦下去的体型,以及他身上穿着的夹克外套。
在这酷暑里,他的打扮实在是不太正常。
秦璋不想理他,扭头要走,他却追了过来:“秦璋,你可以,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他太久没有和人说话,咬字都显得有些模糊,秦璋走得很快,没有搭理他,他一边费力地和他并肩一边道:“今天是小韵的生日,你应该,知道的吧……我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你可以帮我送给她吗?”
“你自己送给她不行吗?”
“她不想…不想见我。”孟清淮怀里抱着的那个包看起来似乎沉甸甸的,他想要塞给秦璋,秦璋不想碰他的东西,往后躲开他:“她既然都不想见你,那你觉得她还会想要你的东西吗?”
他这句话把孟清淮问住了,孟清淮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胃里绵密的痛楚隐隐有尖锐的趋势,他弓起腰,手按住了腹部,像是无法站直:“你不告诉她是我给她的……她就会接受了。”
他按压上腹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地在发抖,秦璋觉得他用力大到没分寸,没忍住提醒他:“你不是有胃病吗?你疼就吃药,别这么用力按。”
孟清淮嗓音轻颤:“我不疼的,你帮我拿给她吧……秦璋,我之前不该和你说那种话,不该和小韵表白,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现在,也没有再去纠缠小韵,没有打扰你们,你可以帮帮我吗……拜托你…”
“……”秦璋见他说到这种地步,皱眉伸手拎走了那个包裹,这一拎,他这才意识到这玩意儿还挺沉,有点好奇了:“你给她准备的什么生日礼物?”
“是她需要的……”孟清淮话音未落,喉咙像是有什么异物,他突地哑了声,抿紧了唇线。
秦璋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他盯着那个包裹,从敞开的拉链缝隙里,察觉出了一点端倪。
他顺手扯开了那个拉链。
里面装的,全是钱。
秦璋忽而愣住:“你给她送钱?你哪来的这些钱?”
孟清淮没有回应,他嗓子眼里涌出来一股腥味,他知道自己是要吐血了。
这种情况最近偶尔会有,他每次都会自己偷偷地处理掉,因为被妈妈发现的话,就会很麻烦。
上次他在医院吐了血,一直止不住,妈妈就哭了,还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他们说的话他半懂不懂,只知道妈妈在责怪爸爸对他不上心,但他也知道,爸爸很忙,没有时间管他的。
其实他们都很忙,如果他的身体一直不好的话,就会给所有人带来麻烦。
他把嘴里的血往回咽,但铁锈味很重,激得他反胃想吐,他转过身,急于寻找一个垃圾桶,秦璋却以为他是要走,一把拉住了他,把那个棕色的包丢回他怀里:“她不会收的,你快点拿回去。”
秦璋其实没用什么力,但孟清淮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么轻轻一拽,他嘴里的血像是再也含不住,吐到了秦璋的衣服上。
秦璋被这突如其来的血吓住。
孟清淮胸腹部的反胃感却消减了很多。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有几分愧疚地看着秦璋,抖着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纸巾想要给他擦拭,但发现没什么用:“对不起……好像擦不干净了,我,我赔你一件衣服,可以吗……”
秦璋觉得他真是脑子有病。他拨开他的手:“你还在管什么衣服???你在吐血啊!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孟清淮蹭掉了嘴角的血迹,顶着一张白如霜雪的脸,和秦璋说:“看…已经好了。吐过一次就好了,没,没关系的,不会一直吐就没关系。”
第37章 不用心疼他
这是秦璋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他脑子有问题,他不打算和这个蠢货多说什么:“我懒得和你说,你是一个人来的对不对?小韵知不知道你的病史?我现在带你去找她,我们一起送你去医院。”
孟清淮听他说要找苏韵,连忙摇头:“不去…不,不要找小韵,我要回去了秦璋,你松开我吧……我要走了。”
小韵知道他生病的话,就会心软,可能会为了他再次回到那个家里,然后被爸爸妈妈摆布。
不可以……
他没有接回那个包裹,任由装满钱的包掉到地上,转身就走,秦璋烦躁地捡起包去追他 ,还没追上,他看见了从宿舍楼里重新走出来的苏韵。
她本来已经快要上楼,但中途接到林夕电话,于是返回来顺便帮她拿一下外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孟清淮。
天很黑,她差点没有把他认出来。
她有些发愣地看着孟清淮走向路边的那辆车,秦璋拎着包小跑过来,把包塞到了她手里,觉得没必要骗她:“孟清淮让我给你的,他说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苏韵垂眸,包裹的拉链是敞开的,她看见了里面密密麻麻的人民币。
有零有整,不光有纸币,还有硬币。
她脑海里嗡了一声,脸颊蓦地滚烫,来不及思考太多,她五指收紧,攥着那个包追了过去。
她直接拉开了车门,没有看车内人的状况,把那个包摔到了他身上。
孟清淮的手背被砸个正着,轻轻一砸针眼就有点渗血,包里的钱全部滚了出来,有的洒在了他身上,有的洒到了他脚边,还有些硬币滚到了地上,他面白如纸地看着苏韵,似乎有些害怕,觉得小韵在因为他自作主张来找她而生气,他想要解释,但他还没开口,贺燕先他一步蹙眉道:“小韵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小淮他刚从医院出来?”
贺燕仿若不经意地提起孟清淮生病的事实,又拿纸去擦孟清淮手背上的一点血渍,试图以此博取苏韵的同情。
苏韵仿佛真的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对孟清淮产生了心疼的情绪,她问道:“什么病?”
贺燕张口就想说,但孟清淮打断了贺燕的话:“我没有生病……小韵,你不要听妈妈胡说,你在江城好好学习,不用担心我……”
他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已经有些坐不住,冷汗细细密密地沾湿了他的鬓角,他有些艰难地把这几句话说完,苏韵的眸光却早就冷了下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担心你?”
苏韵是在和他说话,目光却直视贺燕:“你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害你生病的吗?生病了就去医院治,跑我这儿来干什么?我是医生吗?”
连孟清淮都能明白贺燕是在博取她的同情,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她想让贺燕死了这条心,想要明明白白地告诉贺燕,她不会再对孟清淮心软。
但她的话,只是让贺燕脸上现出了一抹哑然,她这番话唯一伤害的人,只有孟清淮。
他睫羽轻颤了颤,鲜红的唇色和面颊的惨白映衬得有些吓人,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她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那几枚硬币全部捡了起来,扔回了车里:“把你的礼物拿回去,你拿你爸妈的钱来给我是什么意思?我——”
她还想和他说一些狠话,说给贺燕看,但目光触及他形销骨立的身体,以及他手腕上那串松垮的沉香,她忽地无法再说下去。
他过得……似乎不太好。
贺燕的做法其实是很聪明的,她带着孟清淮来见她,她是真的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