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行刚走进病房,手机铃声就震了好几声,无奈接下电话随便说了两句,挂断,继而转身。
“深。”陆少爷连着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我靠我靠,你终于醒了,你等我叫医生啊——”
昏迷一周,谢弦深终于醒来。
记忆停留在庄园火灾的那晚,却盏被困,他找到她之后带着她离开,却被天花板的水晶灯砸伤。
“行,谢谢医生啊。”
送走医生,陆砚行捞了个椅子坐在病床的一侧,他话停在嘴边,要说话,却被谢弦深截停:“却盏,她呢。”
这个问题好像把陆砚行问住了。
“她……”陆砚行不知该怎么开口,他知道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的。
话音未落。
谢弦深发现自己掌心握着一枚戒指,是他和却盏领证之后的戒指,她的戒指,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手里。
“这几天我和裴墨来医院看你,你手中就是握着这枚戒指……”
“她在哪里。”
谢弦深打断陆砚行,他现在只想知道,却盏怎么样,问到她,为什么一副难言启齿的样子。
“深……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却盏把戒指还给谢弦深那天,隔几个小时后,陆砚行来医院看谢弦深,他来到病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平放在桌面的离婚协议。
还有他手中握着的这枚戒指,哪怕他在昏迷,攥这枚戒指攥得格外紧。
那张离婚协议最上方的几个字很清晰。
而在署名签下的名字,是她。
却盏。
不太工整的两个字。
“盏盏失踪了。”
思来想去,陆砚行最终告诉了谢弦深,“她的父母,还有寻盎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一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人……”
听到却盏失踪,谢弦深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他要找到她。
他什么也没有想,也冷静不了,陆砚行急忙赶过来劝他,“深,你先别着急,警方已经派人再找盏盏的下落,我们做的就是等消息……”
“等?”
谢弦深很轻地哂了一道音,她失踪了,不见人影,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等消息,“……你让我拿什么等。”
他只想找到她,万一她失踪的这些天出现什么意外……
把戒指还给谢弦深,却盏瞒着所有人出了国,包括她的父母,她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人失踪之后满二十四小时才可以立案调查,警方真正出动调查是在却盏离开后的次日。
却家和谢家也派人在寻找消息,但他们并不知道却盏离开了国内,查他人国外出入境相关信息需经过向当地司法机关申请,层层审核,走程序。
程序审核期间,谢弦深找遍国内所有却盏应该会去的地方。
甚至,她之前无意识地说起过一句:“我觉得深城也不错。但相比京城的气候有点多雨,回南天对我一个北方人来说真的是噩梦了。”
他去了深城找她,最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深。”
陆砚行不忍再看他在这么多城市之间来回奔波,折腾自己,“你的伤还没好……不然还是先等等吧。”
身上的伤是好是损,谢弦深已然管不了太多了。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
陆砚行没听清楚他说的话,问了句什么,他黑眸里藏下黯淡,只说:“她为什么要离开我。”
手中的照片,是他们领结婚证的时候拍的那张照片。
谢弦深一直带在身边,出差了,抑或是工作闲暇之余都会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看看。
照片中,他们齐肩而坐,白衬衫,红背景,他偏倾身子微微靠向她,她也很配合,对镜头轻扬着唇角。
这也是陆砚行最想不明白的点。
查医院监控得知,却盏在他去医院看谢弦深那天,她是吻了他的,但这个吻,更像是她对他的告别。
她留下了戒指,留下了离婚协议书,换了新的号码,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只把他一个人丢下。
丢在了京城。
在却盏的房间,眼前的一整面拍立得墙,是她收集各个旅游地的照片。
世界各地的瑰丽风景,泰国普吉岛,阿联酋亚特兰蒂斯,塞尔维亚圣萨瓦寺……
但其中,有几张同样的照片都显示同一处地点——爱尔兰,莫赫悬崖。
莫赫悬崖是欧洲最高的海岸悬崖,位于爱尔兰岛中西部地区,与大西洋相望,峭壁异景奇观。
也是,传说中的世界尽头。
这时,陆砚行也收到了消息:“深,查到了。”
程序走完,入境管理系统显示却盏出国的航线终点在法国,法国也只是她离开京城之后选择落脚的地方,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那几张拍立得照片错落分布不一,横纵排列的位置一眼看过去,直观上显得繁杂,乱,可仔细将这些失序的照片描廓定形,会发现这些照片似若一朵绽放的花。
而那几张莫赫悬崖的照片于花蕊中央盛开。
像正在跳动的心脏。
很奇怪的。
现在系统这边给出的消息已经定在法国,但这些照片给他的信息,好像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
“她不在那里。”
不在法国。
定下最早飞往爱尔兰的机票,落地之后,寻盎,陆砚行,裴墨等一众朋友也跟随同行。
他们抵达爱尔兰已经是当夜凌晨。
与当地政府沟通交涉也过了时间,借助当地政府的力量找人需要取得权限,按流程走才可以大规模找人。
谢弦深等不了。
虽然,他其实并不确定却盏一定会在爱尔兰,只是某种直觉在带引他。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不在莫赫悬崖开放时间。
无法,谢弦深只能借助政势与当地政府加紧沟通交涉,后才得知,当天的莫赫悬崖休期,并不对外开放。
-
离开京城后,却盏第一站先去了法国,她去看了Rokori的总部RKCR。
站在RKCR大厦街边,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在Rokori的身份,只不过,在那时,这个身份对她而言或许并不重要了,她好像特别狠心,抛下了京城的一切,一个人只身远走天边。
第二站,她去了意大利,那里有一处小镇很漂亮,波西塔诺小镇,五颜六色、浓烈的房形花案张扬绚彩,就像是外婆在庭院里栽种的众色西府海棠。
她驻足几日,还是选择离开了。
不该在这样的色彩里留下悲伤。
兜兜转转,她来到爱尔兰的莫赫悬崖,这里的色彩单调,只有灰,白,蓝。
被称作世界尽头的地方,是她一直以来最想去的地方。
却盏是被“遗留”在这里的。
她想在一直向往的地方看一次日出。
如果……身边有他,会更好。
可是,她是一个灾星,只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她没办法不去想一一离开她的亲人,Tag和Revival原本可以开心幸福地活下去,都是因为她,两个小家伙的生命止在了那把白刃。
她对不起叔母,叔父,一直以来陪伴她的外婆也失去了……
她对谢弦深的爱,她有点后悔没能早些发现。
在选择要离开他的时候,她摘下那枚莫比乌斯环的银戒,留给他一封离婚协议,她的心像是被长针注骨那样刺痛。
崖边高地旷阔,海风卷过湿冷寸寸滚过她的裙摆。
却盏抬眸凝望天空,阴沉,晦暗,浓重的雾缭绕整片莫赫悬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地面聚拢的雾气蒸成冷水,浸湿裙摆,再向前走的那瞬——
“盏盏——!”
是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却盏心跳滞空,被平晃海浪湮没的听觉猛然回了声,转过身,回头,风吹动她的长发带扬弧度阻碍视线。
但她依旧看清了他。
谢弦深站在她身前,与她相隔数里。
他终于找到了她,如释重负,以往那双冷然的眼睛里却忽地隐了泪。
与他相见的这一眼,却盏在梦中梦到很多次场景。
这次是真实的,他就站在自己眼前。
像不真切的梦一样。
“谢弦深……”
忽而风起,遮蔽天光的重重乌云撕破罅隙,黎明拨云见日。
至此,梦醒时分。
她的世界落进了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