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还没收拾, 霍堪许一眼扫过去尽是各式各样、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果盘也吃了一半。
霍堪许长眉微挑, 看不出来,小天鹅还挺能喝。
他把卡递给侍应生, “先结账。”
“先生,已经有人买过单了。”
霍堪许撩起眼皮, 周身的气温霎时落了几度, 漆黑的瞳仁里是不见底的霜意。
“谁买的单?”
几个侍应生都有些打怵, “就、就是刚刚被扶出去的那位巫小姐。”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刚刚看起来好端端的先生突然就变了脸色。
“小巫!”听到“巫”姓, 阚婳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 捞起一瓶龙舌兰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喝!继续喝!给我混whisky!”
乱混。
霍堪许上去夺过她手里的酒,阚婳不松手,最后连带着将人也捞了过来。
还以为醉鬼要再挣扎挣扎,撒撒酒疯,没想到阚婳一栽到霍堪许身上就昏睡了过去。
霍堪许:“……”
在前台记下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后, 霍堪许半环着怀里软成一滩的阚婳,忍不住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软肉,“能不能自己走?”
阚婳艰难地想要把手臂抽离恶趣味的捏捏禁锢,无果。
她叹了口气,迷迷瞪瞪地睁眼, “能不能自己走~”
得。
成复读机了。
霍堪许只好将人打横抱起,连同醉鬼的链包全部都打包带走。
他弯腰将人半托半抱着放进了车里,又探进身去帮阚婳扣上了安全带。
坐上副驾的阚婳似乎很不舒服, 她挪啊挪,脑袋一歪就倒进了霍堪许的怀里。
“阚婳,阚婳。”霍堪许叫了两声,但怀里的少女除了蛄蛹着又往他脖颈间蹭了蹭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看起来她刚刚的动作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舒服的睡姿。
并且睡得很安详。
少女的身躯软的像是一滩水,却有着温暖馨香。
“啪嗒”一声,安全带入扣。
霍堪许闷声将人重新固定回了座位上,抬起身子时脖颈却逐渐漫上绯红。
“啧。”
“麻烦。”
帕拉梅拉的滤震到位,阚婳的脑袋却随着车身转弯一起歪到了车窗上。
霍堪许瞥了眼,伸手将人的脑袋拨回来了些。
大约真的困得厉害,失去了支撑后,女孩的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霍堪许漆黑的瞳仁里划过一道隐约的弧光,他从储物盒里夹起手机,修长的手指一转一捻,划开了相机。
对准阚婳。
到绿灯转红,阚婳迷迷糊糊间倒是跟着刹车一起醒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乌润的瞳仁慢吞吞地转过一圈。
醉眼朦胧里,她看到一张清隽落拓、线条锋利的侧颜。
唔…好像弟弟?
不可能。
阚婳在心里兀自否定过自己的猜测。
阚栩才高三,怎么可能有驾照?
慢吞吞的思忖过后,阚婳又抬起眼重新仔细地用沾染酒意的目光描摹过主驾驶室里的那个人。
他的鼻梁也很高挺。
蓦地,阚婳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巫冬宜同她说的开盒指南。
她晃悠悠地抬起手来,隔着空气用手指远远地描摹过那个人的面孔。
鼻子挺拔…他的眉峰也很高,面部折叠度立体……
看起来不胖。甚至可以说他的身段挺拔又劲瘦,就像一头矫健的西伯利亚狼或者是孟加拉虎什么的……充满近乎野性的力量感。
阚婳的眸光飘忽摇曳,随着漫天飞舞的思绪一点点往下,落到他的唇瓣,落到他线条利落的下颌。
上面似乎有冒青的胡茬。
阚婳的逆反心理上来了,她就不相信真的会有人能够这么完美地符合巫冬宜的开盒指南。
手呢,手指呢?
阚婳攥着身前的安全带,慢腾腾地挪动自己的身子往主驾驶室的方向靠过去。
霍堪许分神瞄了眼,还以为是安全带绑得她不舒服,“勒得难受?”
阚婳不吭声。
高大的身影倾身过来,几乎将车里流泻在阚婳身上的灯光尽数遮去。
她就这样落到了阴影里。
霍堪许的手从阚婳腰侧的安全带开始,手法颇有规律地拽着安全带往上不断松拉。
他的方法很有用,阚婳迷迷糊糊也觉得自己的呼吸松快许多。
她借着这个机会仔细研究了一下那双手。
男人的手蜷起来时会绷出酝满力量感的青筋,从手背一直蜿蜒向上。
他的手动来动去一直看不清楚,阚婳就皱着眉头拍了他的手一下,“别动。”
小天鹅忽如其来的强横让霍堪许一愣,连带右手也被她拉了过去。
“行啊姐姐。”霍堪许哼笑起来,眼底有些无奈,“喝醉了就恩将仇报啊。”
阚婳比过他的大拇指尖同食指根,又用巫冬宜的方法估摸了一下大小,最后愣住了,“喔…好、好……”
她不信邪,又量了一下。
这个尺寸…?
看着阚婳在他的手掌上不断地比来比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霍堪许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还是个小唠叨。”
霍堪许收回了手。于是阚婳迟滞懵懂的目光便跟着落到了他的脸上。
脸也是…非常有姿色的…秀色可餐……
可是、可是真的好像弟弟啊!
这个认知像是一记警钟,“哐”的一下让阚婳心头一跳。
负罪感密密麻麻地交织起来,她默默抱住了脑袋。
那怎么可能会是弟弟呢?那必不可能是弟弟,长得…也没有那么像弟弟…总之她绝不可能对着一张神似弟弟的脸产生这种想法。
阚婳有些烦躁地别开了眼,回过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地腾热起来。她忍不住靠着车窗支起脑袋,皱起小脸哼了声,“好渴……”
收紧的腿畔贴上了一块冰冷的物事,阚婳的手下意识往下捞了捞,摸到沁凉的瓶口,她极其自强地拧开瓶盖闷了一口。
好冰。
凉快了。
绿灯跳红,霍堪许分神瞥了眼副驾,发现阚婳把威士忌当白开水似的咣咣灌了两口,他急忙伸手从阚婳手里抢下那瓶酒,“当心酗酒进医院。”
阚婳砸吧了两下小嘴巴,已经完全听不见霍堪许讲话了,她静静地轻晃了两下脑袋,接着头一歪,秒睡了过去。
霍堪许:“……”
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后,霍堪许拔下了车钥匙。
车内霎时落入柔和昏暗的静谧,甚至可以听到女孩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阚婳抱着酒瓶睡得熟,就连霍堪许打开了她这一侧的车门都没察觉。
霍堪许也是佩服这小酒鬼的心大,竟然敢在外面喝得这么醉。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他……
霍堪许长眉不经意地一蹙,这个一闪而逝的想法莫名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有一说一,小酒鬼的酒品还不错,这一路上她窝在霍堪许的怀里,既没有鬼哭狼嚎也没有忽然展示中国功夫,蝶翼一般长而卷翘的睫毛乖巧栖落在瓷白的脸庞上,睡着的模样秀气得很。
只是偶尔会黏黏糊糊地哼出几句话,霍堪许听不分明,只能隐约辨认出什么诸如“长”“粗”之类的词汇。
霍堪许在输指纹密码时,将人又往怀里抱了抱,一来二去倒把阚婳颠醒了。
她徐徐睁开了眼睛,眼神空空,显然还没回魂。
将人抱到客房后,阚婳却忽然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囫囵话。
“什么?”
霍堪许没放在心上,边问边将人抱到了床上。
他原本单膝半跪在床边,正当霍堪许准备起身时,阚婳却忽然环上了他的脖颈,霍堪许一个不防被她带着整个人往前扑了下去。
阚婳又皱起眉头,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什么。
霍堪许:“……”
现在他懂了。
小醉鬼说的是别把她放床上。
估计是嫌自己刚从外面的环境回来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