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松下劲儿,稍微往前倾身。
低眸瞅她,今儿扎个丸子头,脸上素素净净地,瓷白的皮肤上真是光滑得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别说痘印痘坑了,连颗痣都没见着。身上穿件白色棉夹克,牛仔裤,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搂在怀里揉揉。对了,昨天她穿得什么来着?宋魁平时过目不忘,头回见面却好像只顾盯着她的人看了。
第一次跟她挨这么近、咫尺距离,实在很想借机抱她一下……想想,又觉着太快了,把小姑娘吓得钻回窝里躲起来,得不偿失,还是算了,忍忍吧。身上绷着劲儿才勉强没抬胳膊把她拥到怀里来。
今天衣领没整好还真是无心的,不过下次出门着急,又没整好,也不是不行。
江鹭翻好领子抚平,一抬眼,就见他黑眸深邃,怔怔凝视自己。原本还大大方方地,被他这样一盯也脸红起来,咕哝道:“看什么呢。好了,走吧。”
“往哪儿走?”
她指指东头,“那边有个商场,在那附近。”
“别吃太贵的。”
“给我省钱呀?你在吃上那么有追求,我怎么好意思请你吃便宜的。”
没成想昨天随口一句叫她记住了,宋魁只得道:“就那么一说,哪有什么追求,也就是偶尔才下馆子吃点好的,我盒饭吃得也香着呢。”
“知道啦,不会太贵的,放心吧。”江鹭宽抚他,“再说,你都受累受苦戒烟了,我也是想稍微表达一下谢意和敬意嘛。”
“哦,这顿饭是这么来的?”
“嗯。”
“我还以为就是单纯想见我呢。”
江鹭脸一红,心里嘀咕,当然也想见。
“今天戒烟第一天,什么感觉?”
“没啥感觉。”宋魁把身上的兜都翻出来给她看,“烟和火机,啥都没带。我昨天把家里的火机也都扔了,你监督我别忍不住去买。”
“这么大决心啊?那剩下的烟怎么办?”
“我又不囤烟,都是抽的时候才买。昨天剩那半包,明天上班拿队里去,半天功夫就没了。”
“你周围都是烟民?”
“基本都是。”
这种环境戒烟,应该需要更大毅力吧。
第22章
往餐厅去的路上,走到空旷处,迎面忽然刮来一阵大风,将江鹭的外套、头发掀得翻飞。她赶紧站定,稍稍背侧些身,拽紧衣角拉外套的拉链。这件衣服她一直都是敞开穿,大概拉链久不使用有些生涩,拉链头虽然卡上了,但就是怎么也拉不起来。
宋魁见她几下还没搞定,赶紧站到前面帮她挡着风,问:“要不要帮忙?”
他跟堵墙似的,往她身前一挡,忽然这片小天地便风平浪静了。
江鹭便答他不用,低着头兀自费劲儿。
宋魁在旁瞧了半天,看她干使劲儿不讲方法,便也没再征询,径自从她手里把拉链接过去,蹲低身子,凑近看了看,研究链齿的结构和卡住的原因。
他蹲下来,半跪着,风又喧嚣起来,江鹭手忙脚乱地将被吹得飞舞的碎发打理好,脸缩进围巾里,才颔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视他。目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眶、峰挺的鼻梁 ,又很快被那道瞩目的疤黏住。
还没来得及仔细描摹,便见他就那么捏住拉链尾端,轻易将金属的拉链头掰开了。一下瞪大眼,赶紧问:“你用了多大劲?手上伤疼不疼啊?”
拉链被他平滑地拉起直到顶端,宋魁替她整平衣摆,又将衣襟往围巾底下掖了掖,才站起来,“不疼,没事。”
答完,念叨她:“穿的太薄了,不是让你穿厚点儿?”
“我以为这件应该够厚了,谁知道今天风这么大……”风一吹,确实蛮冷的。刚才忙活了半天,手露在外面被吹得刺着发疼,冻得几乎快没知觉了。她便拿到嘴边呵口热气,搓一搓。
宋魁见她手冷,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地将她的手拉过去,只是想着给她捂捂热,暖一暖。等攥到手里了,回过味儿来,两人才都是微微一愣。
但江鹭没拒绝,没挣脱,宋魁也就理所应当地继续拉着。
她的手冰冰凉凉,但绵绵软软的,攥到手里像攥了块凝脂,叫他都不忍使劲儿。他这才头回知道什么叫“柔荑”,真跟初生的小芽似的娇嫩,便只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虚握在掌心里。
他的手掌与她想象中一样宽大,手指很长,几乎可以完全将她的手包裹起来。手心里不少老茧,不知是不是常年摸枪、训练留下的痕迹,摸上去又糙又硬,跟他的人似的。
被这样一双手牵住,热烫的温度从他掌心传过来,浑身都跟着踏实了,暖和了。江鹭便将手缩紧一点,尽量蜷进他掌心最热乎的地方,指尖摩挲那几处茧子,对这与自己全然不同的厚实手掌的触感好奇不已,探索似的,这挠一下、那抠一抠。
宋魁被她挠得手痒,心也痒,便用拇指也在她手心挠一下。
警告一次,无效,她大概当他是回应她、与她闹着玩呢,一脸调皮地笑。
宋魁干脆给她攥紧了,不让她乱动。
江鹭一下没了活动空间,抗议:“干嘛不许我动了。”
“痒。”
她咕哝:“皮糙肉厚的,还会痒……”
他侧目看她,“心里痒。”
她接不了话,才不吭气了。走出一截,手还被他攥得紧紧地,抽都抽不出来,动也动不了,她便晃他胳膊:“换只手啦。左手也冷,也要捂捂。”
宋魁便将她换到右手侧去。
后半截路,他们的手一直牵着没再松开。
餐厅是开在附近商业广场旁的一家朝鲜族烤肉。这家同事推荐,一直躺在江鹭收藏夹的宝藏店铺,很久之前她就想来尝试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陪她。减肥久了她看什么都馋,但实际上眼大肚子小,吃不了几口就饱了。身边的同事朋友们胃口也都跟她差不多,尤其吃不了多少肉,喊她们来这儿不大尽兴。
宋魁就不一样,他显然是肉食动物,江鹭猜他应该会喜欢这家馆子,战斗力肯定也不俗。她准备跟着尝几口,让他当主力。
餐桌是卡座式的,宋魁将她让进靠里的那侧,准备坐她对面去,江鹭却扯他袖口:“你先坐我这边来点菜。”
宋魁巴不得挨着她坐下,她才一开口,他连半秒都没犹豫就在她旁边坐下了。本来挺长挺宽敞的沙发座椅,他一挤进来,江鹭立马觉得空间都局促紧巴了。
她只好又往里让让,先把菜单推给他。
他接是接过去了,但看完却问她:“爱吃五花肉还是牛肉?”
“牛肉吧。”
他又问:“再来份秘制牛肋排?”
江鹭觉得他应该爱吃,就应:“好。”
宋魁惦记着给她点个甜品,往后翻了翻,“想不想吃这个传统炸打糕?”
江鹭立马点头,就是奔着这道特色小吃来的。
他发现她真是挺爱吃甜食,光是瞧她听见甜品时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甜了。
两个人都迁就着对方的喜好点菜,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才喊服务员下单。
菜上的挺快,宋魁刚跟她挨着说了会儿话,于心里不想跟她隔开。但怕坐她旁边碍事,影响她夹菜,也就起身:“那我坐过去了?”用的是问句,望望她,隐隐期待她能留他坐回来。
江鹭却没表示,点头道声“好”。
看来喊他坐这儿是真为了方便点菜。
宋魁多少有点失落,只得挪到对面去。
炉子烤网都架上了,服务员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江鹭自然答不需要。他手不方便,她便大包大揽地承担了服务工作。吃烤肉就是这样,如果不想服务员站在桌跟前当电灯泡,就总得有那么一个人为这顿饭操持忙活。将肉铺下去,剪成小块,及时翻面照看,避免烤糊……
要做的工作自然很多,江鹭一直乐在其中忙个没停,宋魁眼里她便跟只小鸟似的,忙忙碌碌,叽叽喳喳地,一会儿问他吃不吃这个:“给你烤这个肥牛咯?”
一会儿惊诧提醒他:“要糊啦,警察叔叔快吃!”
宋魁目光温柔地追随着这只小鸟儿,享受着她的照顾,乖巧老实地等着她投喂。
他面前的碗里也很快堆起一座烤肉小山。
烤到最后一波,烤网有些过热了,边上的一块牛油突然炸开,嘣在江鹭脸上。她吃痛地“呀”了一声,放下烤夹,捂住脸。
宋魁赶紧扔下筷子起身过去,拉她手,“别捂,也别揉,嘣哪儿了?进眼睛没有?”
她放下手,眯着眼仰起脸,“不知道,好像嘣眼睛里了。”
宋魁在她脸上巡了一圈,只看见个小油点,但没烫红,应该不严重,“睁眼睛试试,睁不开咱们就去拿水冲。”
她试着睁开,眼睛虽然因为流泪视线模模糊糊地,却还是很快看清他凑过来担忧的脸。他倾身向她,手臂撑在隔档上,几乎将她圈在半边座位里,宽大的体格将她面前半张桌子甚至后面餐厅的客人都遮了个严实。
这还在公共场合呢,这姿势,叫人家看到了怕不是以为他在强吻她。江鹭一下也顾不上疼了,勉强眨眨眼,脸红着推他快坐好,“没事了……”
宋魁抽张纸递给她,喊服务员换个烤网,跟她说:“你别烤了,我来吧。”
已经坐过来了,有理由照顾她,他也就赖在原地坐着没回去。烤完几片肉夹给她,江鹭没吃几口饱了,便拿紫苏叶卷上,塞他嘴里,喂他吃。
第一回 她喂过来,宋魁压根没这个心理准备,动作一滞,只顾着张嘴,吞咽。再喂,才总算回过味来,飘呼呼地胸膛一阵甜腻发软。到第三回,已经轻车熟路,主动凑过去找她的手了。
一桌子菜,他都不知道最后怎么全进了自己肚子,一时分辨不出是吃撑了,还是被幸福感填满了。
吃饱喝足,两人挨在一起歇着喝口茶,商量等会儿去干什么。今天天气一般,刮风,还是找点室内的娱乐比较好,江鹭提议看电影。
宋魁响应,“想看哪个,我买票。”
她便打开手机搜了一圈,看了看推荐,挨过去问他:“你想看哪个?”
“我都可以,看你。”
“那我想看这个。”
宋魁有点意外她居然对这类科幻的题材感冒,之前聊天时好像不记得她提到过对这方面有兴趣。他会有些刻意地记下她的爱好,便问:“怎么选这个?喜欢这种类型的片子?”
“没。就是看网上对这个评价高点。”
“要是不太了解背景的话,看这部可能会有点云里雾里。而且这片子将近三个小时,我怕你到时候看睡着了。”
江鹭揶他一眼:“这不是为了跟你一起看嘛,你给我讲背景。”
从餐厅出来,两人拉着手溜达着往商场走。路上宋魁给她讲了第一部 的设定和背景。
六点多电影散场,从商场出来,宋魁送江鹭回家路上,两人便又有了关于这部电影的话题可以讨论。说是讨论,其实主要是江鹭问,宋魁答。
这部电影其实并不适合约会观看。过于宏大的世界观,晦涩深刻的内涵,包括想要传递的关于人性的主题,都非常容易让看不懂的人觉得不知所云,让看懂的人陷入沉重。
但在宋魁和江鹭之间,仅是一个思路、一个观点便可以成为加速了解彼此的催化剂。江鹭喜欢电影,也是个很好的听众,一路听宋魁聊起原作,聊到人性、共情,再到共情心理和犯罪心理学。她聚精会神,仿佛被他引入一个新的世界,无法遏止内心破土生出仰慕和崇拜的萌芽。
等他说完,她忍不住侧目,亮闪闪的眼睛望向他,“你懂得好多,涉猎好广泛。”
宋魁才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显得有些夸夸其谈,赶紧谦虚一句:“瞎扯,扯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