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不能接受婚前性行为。”
她噎了噎,“……那是以前。”
“以前?”
“以前、包括刚跟你认识以后不久,的确是这样想的,但是,”她声音羞赧地低下去,“从那天晚上跟你在休息室……之后,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为什么从那之后想法变了?”
江鹭瞅他,“你明知故问。”
“我想听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和我?”
她只好答:“想过。”
宋魁欣慰地叹声,轻抚她背:“想过几回?”
实际上,从那天晚上过后,他也早已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她梦里,在寂寥的夜里成为她自我抚慰时的幻想对象。她会想象他结实的胸膛会是什么样,幻想被他肌肉粗壮的手臂托起,他伏在她身上费力耕耘,情至浓处抱紧她满足地喘息、喟叹。她没有性经验,但也早已是个有需要的成年人了,她的欲望、渴求是名为矜持的火山下缓慢移动的炽热岩浆,是温凉肌肤下一场旷日持久的低烧。
但她不会告诉他这些,她羞于启齿,抿唇摇头。
宋魁知道她还远没有到能跟他大大方方地谈论性这件事的时候,也许她充满了勇气,像初出茅庐的新手,毫无畏惧,跃跃欲试地好奇渴望探索爱人的身体,期待着从彼此浓烈的情感中滋养出花与果来。但一株小苗从发芽、抽枝再到开花结果的过程是需要靠耐心浇灌的,即使她再自信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他也只能将那当作是她懵懵懂懂的稚言罢了。
在她没有真正成熟、冷静地深思熟虑之前,他不能用欲望蛊惑她,迫她做出可能会后悔的选择。
他托起她,吻在她唇上,低声道:“以后有机会实现的时候再告诉我。”
江鹭“嗯”声,抱住他脖颈,与他吻在一起。
这次是全然只属于温情的一个绵长的吻,他轻轻揉抚她,温柔缓慢地在她唇瓣上留恋辗转。江鹭第一次得以在他的吻下正常均匀地呼吸,与他鼻尖碰着,脸颊蹭着,热意交缠。
他会偶而捉弄似的咬她一下、含吮她不放,她便也调皮回应,在唇齿间与他追逐打闹。
他的笑声紧随着鼻息喷拂在她脸上,身上热烘烘的气息与车厢里的木质调香氛交融,一种比情欲更加无可名状的幸福撑满了整个胸腔,她贪婪地沉溺,满足地叹息出声。
这个吻太过美好,她依依不舍,不愿停下,也许过了有五分钟,十分钟,或者更久,直到他们都吻得累了,疲倦了,才默契地挨着彼此歇下来。
他将唇稍稍挪开些,印在她脸颊上,抬手看了一眼表,“一点多了,我抱你睡会儿?”
江鹭趴累了,要换个姿势。宋魁便松开她,让她躺到旁边,两人的外套刚好叠起来当枕头。
头挨着头刚一躺下,她便偎过来,缠在他身上,手臂伸长去环他的胸膛,也学着他揽自己的动作,试图将他揽到怀里。但这显然是自不量力,她肩峰到指尖的距离也就堪堪与他的胸膛宽度差不多,努力够够,也至多再抻长几公分,勉强抱住他。
她便忽然有点好奇他胸围是多少,用自己的臂长能不能量出来尺寸?
宋魁任她在胸口捣腾了半晌,本来准备稍微小憩,这下也不得不抓住她手臂,手指与她缠在一起,将她的手扣在胸前,“别闹了,快睡,下午还上班。”
江鹭往他身上拱,“舍不得睡。”
宋魁扭头瞅她,“平时都要午休,今天这么精神?”
“谁知道你会不会明天又突然要忙了。现在在一起,得抓紧一切时间黏你。”
宋魁心窝一阵泛酸,也不舍喊她睡了,想起昨晚她委屈巴巴的那通电话,便问:“昨天晚上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还是因为我受委屈了?”
江鹭一下被拽回昨天的场景里,陈三龙那副凶恶嘴脸让她胃部陡然一阵抽搐。
宋魁看她眼神发愣,捏捏她手,“鹭?”
她才回神,不知从何说起,“就是……还是跟田恬她家有关的事。”
宋魁没等她说下去,先不吐不快地教育她:“这个事,你告诉我的那天我其实就想和你好好聊聊。我知道你是同情她们、想帮助她们,也是出于对学生的责任心。但不管怎样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给点建议、力所能及地帮衬一把就足够了,不要过度投入自己,轻易卷入到别人的生活里去。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自己的情绪、甚至生活都可能受到影响。”
看江鹭支吾着,眼神躲闪,他以为是自己语气太重、说教味道太浓了,便有意缓和一点:“你年龄小,工作没几年,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没有经验也正常。田恬家里的事,交给她家长自己去解决,你把孩子的学习抓好就是你作为老师应尽的责任了。”
说完,他松开手揽她到怀里,揉揉她肩膀,“好了,不想了。开开心心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江鹭才知道他一开始就不支持她管闲事,哪里还敢提陈三龙堵住她威胁她的话茬。
跟着,她又想起那位袁警官,也许她没有立场批评指摘人家什么,但还是不无抱怨地望向他:“我就是想起田恬她妈妈报了那么多回警,这些催债的还是照样气焰嚣张,我觉得不可理解。如果对学生负责是老师应尽的责任,那警察应尽的责任不该是守护群众的生活安定吗?为什么就这样默许这些人反复上门骚扰,不采取任何举措整治呢?”
宋魁被她问了个哑口无言,顿了一下才道:“你说的这种问题确实存在,但这不是凭借某些民警个人力量或是个人意愿就能改变的,需要整个系统自上而下地整顿整治,更需要高层有斩草除根、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决心。”
“如果每个人都这样想,都这样等,什么时候才会有改变的那天?”
她的问题在宋魁看来太天真、太理想化,他身在这套系统内,对当下存在的弊病与问题自然看得比她更透彻,当然也不可能苟同她的言论。
但为这样涉及到社会风气、打黑除恶、甚至公安系统内部整治等各个方面的复杂问题与她争辩毫无意义,他也只得道:“不讨论这个了,这些问题该更高层面的人去考虑,跟咱们普通人关系不大。”
江鹭却尖锐地反问:“跟普通人关系不大吗?”
宋魁一噎,便听她继续道:“田恬也许与我无关,她的家庭、这些被催债的人也与我无关,但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我,我们亲近的人身上呢?因为某个民警的不作为或者不负责任让她们受到了伤害呢?我该怎么看待这个人?这件事?甚至警察这个职业?”
宋魁唯有陷入沉默。
回想起还追她那会儿,有一回大约是聊起对警察这个职业的滤镜问题时她就声明过,对警察这个职业没有滤镜,即使有,也是不好的滤镜。他当时不理解她这句话背后的原因,只当她是故意这样说逗他,给他泼冷水,便也没有在意。直到此刻,他才隐约意识到,或许她的假设并不仅仅是假设。
会是她母亲吗?
介绍人以前提到她母亲去世时的说辞是“意外”。他曾以为是车祸、疾病之类,这于任何人来说都已足够沉重,他也不愿往更坏的方面去设想。虽然从没有追根究底地问起过,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如果不是有什么误会,那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她或者龚阿姨都对他隐瞒了一些实情。
无论实情是什么,只要她不提起,就证明她不认为时机合适,那他也绝不会主动去问。
他遏制住一阵失落,失落于不仅仅是还未拥有她的身体,她的心也从未真正为他敞开,他也离全然地拥有她、得到她还很遥远。
第53章
随着郭磊和李伊伊二人的落网,胡亿森的案件终于尘埃落定。田恬回到学校,陈三龙那番威胁的阴影似乎也已经远去,江鹭和宋魁的生活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按部就班的正轨中。
再过些天是大姨的生日,江鹭惦记着,便跟宋魁提议周末一起去新开业的商场逛逛,给大姨挑个礼物。当然,她没告诉他,也是想顺便给他买几件新衣服,这么长时间了看他总是那几件衣服、那几个颜色来回换着穿,都审美疲劳了。自己的男朋友总归还得自己心疼捯饬,至于借机欣赏他身材的私心,就当是她暗地里给自己谋份犒赏吧。
赶上周末,又恰逢开业酬宾,商场里人满为患。在大排长龙的车流里缓慢挪动了二十分钟,总算才开进地库。停好车,进了电梯间一看,不大的地方已是挤挤挨挨人头攒动。
宋魁下意识把江鹭拉到身前圈住,念叨句:“我感觉全城三分之一的人今天都在这儿了。”看看楼层导引,“咱们去几层?”
江鹭研究半天,“先去四楼吃饭,然后再去给大姨挑礼物?”
“好。”
过了两趟电梯,终于站到了前排的位置。不少人已经等得不耐,电梯门一开便一拥而上,也不讲什么先下后上先来后到了。电梯里的人还没下空,有几个站在后面的人就从侧面挤到江鹭前面上去了。
江鹭动作有点慢,有意识地给人家要出电梯的人让路,便一直站着没动。看她连着被人挤了两下,宋魁便向侧面上了一步,立马跟堵墙似的将后边还要往前挤的人全截住了。
他颇有些拉警戒线那架势,一直等电梯里的人都下完了,江鹭先进去,他才让开跟着进去。
江鹭很不喜欢乘这样拥挤的电梯,尤其是挤到满员,人与人之间甚至连匀出缝隙都是奢侈。她是那种仅仅只是看到电梯里站满了人,哪怕并没有报警声响起,也会尴尬地选择等下一趟的人。
但今天被他护在臂弯下,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拥有了一头熊。宋魁像是平原上拔地而起的一座高峰,一眼扫去,比其他人都高出大半头来,一个人就占去一大片空间,结结实实地将她圈在怀里。
到一楼时,又上来一波人,其中一个试图往这儿挤,碰到纹丝不动的宋魁,对方不爽地瞟过来,似乎是想找茬,但扫了他一眼以后,识趣地又转回去了。
江鹭抬头瞅他,发现他也正低头看自己,两人视线交汇,默契地一笑。她抱住他的腰,贴在他胸口,不用跟别人紧挨着的感觉踏实又安心。
与他在一起越久,江鹭越发觉自己变成某种程度上的实用主义者。宋魁这款居家型,是堡垒,是铠甲,让柔软的她也得以坚不可摧。更是隆冬时节厚实软糯的毛毯,刚刚晒过充满阳光味道的被子,她于是可以安稳舒服地裹在里面,温暖地面对风雪。
四楼到了,从电梯出来,一眼望去人山人海,江鹭知道宋魁尤其不喜欢人多扎堆的地方,担心他委屈自己迁就她。
“这人也太多了,你受得了吗?嫌烦吗?”
宋魁笑笑,攥紧她手,拉近些,把她往自己怀里护护,“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江鹭莫名:“问我什么?”
“不记得了?刚认识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
刚认识的时候……江鹭想不起来,摇头。
“比起出门,更喜欢舒舒服服地宅在家。但真遇上对的人,天天在外面逛也开心的小傻鸟。现在是遇上对的人了?这么多人逛起来也开心?”
江鹭笑:“那你呢?真遇上对的人,一分钟掰开了用也有空的大笨熊?”
现在他恨不得跟她在一起的每分钟都变成一小时甚至一天,“真能掰开用,我得先给它掰成一千四百四十份。”
“那是多长时间?”
“一整天啊。小学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宋魁敲她额头,“以后孩子数学像你可咋办?”
江鹭想跳脚,怎么就扯到跟他生孩子了?谁要给他……等等,不对,他又没说是跟谁生,分明她自己对号入座的……
餐厅等位,前面还有十几桌,排好队,两人只得先在周围逛逛。转角有家卖冰酪的,看来来往往的小情侣和女生们拿只蛋筒在手里边走边吃,江鹭想起这个牌子,似乎是平京本地的,有各种各样的“奇葩”口味,忽然有点眼馋:“这个好像很好吃。”
宋魁先干脆答声:“买。”搂她往过走,又想起来,“你是不是快来例假了?吃凉的不怕肚子疼?”
江鹭例假期是在每个月月末,痛经虽然也有一点,但不算严重,想想离着还有十好几天呢,就侥幸道:“吃一点应该不会怎样吧,还有好多天呢。”
排了一小会儿队,江鹭最后选了醪糟豆腐和花椒凤梨两个口味,问宋魁吃不吃,他眉头都拧到一起地摇头。
两个味道的球叠在一起,还给了只小勺。江鹭没动口,先用小勺挖了一点最上边凤梨味的,伸到宋魁嘴边:“你尝尝这个味道嘛,好新奇。”
宋魁几分嫌弃地往后躲,“你让我给你试毒呢?这啥怪味儿,能吃?”
江鹭威逼利诱:“尝一口嘛,就一口。”
磨了半天,他才勉为其难地张嘴抿了勺。江鹭还预期他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没想到他挑挑眉,意外表示还能接受,“还行,比我想得好点。”
“是什么味儿?”
“刚吃完椒麻鸡来了一口菠萝罐头,就那味。”
江鹭也挖了一勺尝尝,酸甜咸,微麻,他形容的还挺贴切。好怪,但偏偏怪的恰到好处。
“底下是醪糟豆腐味的,来点儿吗?”
他张嘴,江鹭便挖一勺给他塞过去。
听他点评:“这个正常点,挺好吃。”
逛了一小段,他凑过来,“再给我来一口。”
江鹭撇嘴,就知道他会这样。
自从上回他一个人把她做的六寸生日蛋糕全吃完以后,她就发现,他其实不是不爱吃甜食,只是对甜食相当挑剔。不确定对不对自己胃口前坚决不碰,但要是她让他尝过,他觉得还不错,就会像个小孩似的隔一会儿来抢一口。
“你不是不吃吗?刚才给你买不要,现在又来抢我的。”江鹭咕哝着把冰淇淋伸到他嘴边,没想到他一口下去,大半个球没了。
“宋魁!”江鹭急得瞪眼,“我吃了半天才吃了三分之一,你一口就给我吃没了!你牙不冰得慌啊!”
“哪就吃没了,夸张,这不底下还一大半呢。”他一点不觉得有歉。
江鹭捶他,“我不管,你赔我!”
“好好,等会儿再给你买,你再选两个别的口味。”